干凈（外一首）

熊正紅

我喜歡的干凈，是她從莊稼地里回來

被溪水洗過的小腿，露出一種健康的白

我喜歡的干凈，是他從山里挑回一擔柴

然后一抹汗，伸出手，掌心里是一粒粒飽滿的紅果

我喜歡的干凈，是那奶奶坐在陽光下

一邊納著鞋底，一邊哼著久遠的小調

我喜歡的干凈，是那爺爺趕著牛，牛吃草

在山邊，在田埂邊，迎接山那邊的日出

我喜歡的干凈，是那在街邊賣燒餅的女人

多少年過去了，她一直在那里賣餅

她的餅，是這座城市，傳說中最好吃的

我喜歡的干凈，是那個踩三輪車的漢子

回過頭去，和他的女人說說笑笑

他笑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我喜歡的干凈，是那孩子，每次都把飯吃得

干干凈凈

還會主動幫大人做家務

他會推著殘疾的母親的輪椅在街道上行走

這么好的孩子，上帝，你為什么要把他收走

我喜歡的干凈，我發現，大多時候

都卑微，弱小，邊緣

都多少沾著一些塵屑，或者泥土

女廚師

剔凈這條魚上的鱗片

讓那尚存的鮮血，通過清水

向一條向下的路一直奔流

是的，魚有魚的故事。如果你看見。

那依然不過是，生命里的有或無。

洗凈那綠葉上殘存的泥土

把老掉的，或者黃褐斑的葉子

放進垃圾筐

想想這是樓下阿伯親手種下的菜蔬

他居然會執意要把這一捆綠，送給你

記憶深處飄過的暖

這個時候，正是萬家燈火

那月光灑下的光輝

在陽臺一角，悄悄窺探和聆聽

你那寫慣詩行的一雙手，居然也可以

讓鍋碗瓢盆，奏出自在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