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統一是中國古代史演進的總趨勢。中華文明在起源時就具有多元一體的先天基因;地理環境和宗法制則是中華文明延續的客觀和制度因素。中國古代史的分裂期越來越短,統一帝國的多元共生性越來越強,而民族融合是主旋律。培養中學生對于祖國統一的家國情懷需要知、情、意、行的有機統一。
關鍵詞 統一,民族融合,多元一體,家國情懷
統一是中國古代史演進的總趨勢。中華文明在起源時就具有多元一體的先天基因;地理環境和宗法制則是中華文明延續的客觀和制度因素。中國古代史的分裂期越來越短,統一帝國的多元共生性越來越強,而民族融合是主旋律。培養中學生對于祖國統一的家國情懷需要知、情、意、行的有機統一。歷史教育要發揮其應有的立德樹人的作用,讓家國情懷滲透到每個學生的靈魂深處。本文試以“統一”為主題,例談家國情懷的滲透,以求教于方家。
一、統一的先天基因
1. 文明起源的多元一體。
舊石器時代晚期,中國境內已經形成若干文化區系,多元一體、中原核心的文明模式,對中國歷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考古發現證明,在龍山文化時代,黃河中下游、長江中下游、黃河河套地區出現了大批城邑。良渚文化遺址、陶寺文化遺址、新砦文化遺址等眾多的城邑遺址,印證了史書記載的邦國林立狀況。在這些遺址中的高等級建筑、高規格墓葬反映出的貧富分化、階級階層分化,以及象征權力的宮殿與神廟遺址,應當是強制性國家權力機構初步設立的標志。“公元前二千紀,以中原為中心的文化區系先后建立起凌駕于其他區系之上的中央王國,成為三代京畿之地。中央王國以軍事、政治的紐帶把已經自然形成的中華兩河流域文化圈進一步聯結在自己的周圍,迫使各區進貢其文化精華,并予以消化、提煉,再創造出更高層次的文明成果,從而迅速地發展壯大了自身,并以這些成果‘賜予、傳播至周圍各區,加速了各區文明發展的進程,同時也削弱了他們的獨立性,從而產生了具有雙重來源或多源的商代方國文化、周代侯國文化。”①正是在這個基礎上,形成了夏、商、西周早期國家。“作為廣域王權國家的‘中國,由此起步”。②
2. 地理環境:統一文明誕生與成長的胞衣。
中國為什么會擁有世界上最古老、連續不斷的文明?“一個原因在于地理方面——它與人類其他偉大文明相隔絕的程度舉世無雙”。③中國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但是中華文明卻是唯一沒有泯滅和中斷的文明。地理環境的特殊性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中國西部是沙漠,北部是蒙古高原,東南臨海,西南是青藏高原,一條河西走廊連接了中原和西域,成為文明的交流通道。盡管隨著中原王朝的收縮,這條通道時關時閉,但是這種啞鈴狀的文明區使中華文明的發展能夠進退有據。半封閉的環境,既能夠吸收外來文明,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外來侵犯,從而有助于文明的保護。雖然曾有許多游牧部族侵入中原并取代了某些王朝,但是,這些入侵者會被迅速、完全的中國化。
3. 制度的優勢:宗法分封與家國同構。
西周代商后為了加強統治,創立了分封制。通過層層分封,形成了周天子—諸侯—卿大夫—士的金字塔格局,有效地鞏固了統治。形成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局面,即“封邦建國,以藩屏周”。為了保證權力在代際間的平穩轉移,周人又創立宗法制與分封制相配套。宗法分封,將政治和血緣緊緊地鉚合在一起。宗法制對于自氏族制度以來的傳統的血緣關系而言,是一柄雙刃劍。它一方面利用和保存了族內的血緣關系,使血緣關系成為人們相互聯系的天然紐帶;另一方面,它又在許多方面限制了血緣關系的影響,使血緣關系從屬于政治,或者說是在血緣關系中注入了政治靈魂。①宗法制對中國統一多民族國家不斷鞏固和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秦以后的中國歷史在宗法分封制基礎上形成的家國同構傳統,造就了“中國政治文化體制的連續性”,②使中國歷史的演進呈現出“變態——回歸”③的螺旋上升模式。舊帝國滅亡了,制度文明仍保持巨大的慣性,新崛起的政治集團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再造一個升級版的新帝國。
二、走廊與廳堂:走廊的漸短與廳堂的容擴
中國古代建筑講究中軸對稱,一條主通道和其他輔通道連接起一個又一個殿堂,東西對稱,組成一個方形或長方形的院落,布局嚴整。中國古代歷史的演進也與此相似。如果我們把通道比喻成中國歷史分裂期,那么一個個殿堂就是中國歷史上的大一統時期。細究起來,我們可以發現通道會越來越短,而廳堂越來越大。
1. 單純的時間距離:分(不)久必合。
春秋戰國時期,公元前770年至公元前221年,歷時549年;三國兩晉南北朝,220年至589年,歷時369年;五代十國,907年至960年,歷時53年;北洋軍閥統治時期:1912—1928年,共16年。分裂的時間遞減。
2. 復雜的多途路徑:民族融合。
(1)漢化與胡化。
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民族融合的大舞臺。“凡德意志人給羅馬世界注入的一切有生命力和帶來生命的東西,都是野蠻時代的東西。的確,只有野蠻人才能使一個在垂死的文明中掙扎的世界年輕起來”。④公元前后寒冷期到來,導致少數民族內遷,漢族生存空間受到擠壓,民族矛盾加劇,加上司馬氏政權內部的政治傾軋,最終導致“五胡亂華”。中原陸沉,東晉偏安江左。但是這也為空前的民族融合提供了契機。“正統論”是中國傳統政治學說之一,其實質是為政權的建立和存在提供合法的歷史依據。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為了明確自身的合法性紛紛進行漢化改革。因此,“‘漢化這個過程,并不像過去相信的那樣,是一個文明化(華夏化)的過程,而是一個政治統合的歷史,在強勢力量的壓力下,土著只有漢化,因為‘漢化是取得社會地位的唯一途徑,堅持固有文化者遂被主流價值所鄙視”。⑤在此種力量的驅使下,北朝官僚政治復興,功績主義加強,南朝門閥政治穩固,政治缺乏生氣;北朝皇權上升,帝國統治加強,南朝皇權式微,政治更迭頻繁;北朝與國計民生有關的科技發達,南朝地理著作反映門閥士族生活情趣;北朝人尚武功、崇吏治,南朝人尚清談、崇玄學;北朝文藝剛健勇武,南朝文藝纏綿低靡。漢化的同時,胡化也在悄然進行。蘇秉琦先生說:“‘五胡不是野蠻人,是牧人,他們帶來的有戰亂,還有北方民族的充滿活力的氣質和氣魄。北方草原民族文化是極富生氣和極其活躍的。它為中華民族注入新的活力與生命。”①因此,田余慶先生總結:“魏晉南北朝的歷史分途出口在北而不在南。”②
(2)宋代的民族國家意識的形成。
宋、遼、西夏、金、元時期的時代特征表現為政治(軍事)上的對峙,經濟上的互補和文化上的交融。兩宋是中原王朝的全面收縮期,幽云十六州的喪失使北宋國防先天不足,宋遼兩國在白溝河兩岸插柳為界。在和遼、西夏、金、元等少數民族政權對峙的過程中,國家安全成為首要的問題。但是,政治上的對峙卻加強了經濟上的互補。澶淵之盟開創了以經濟換和平的先河,與少數民族政權進行經貿交往,成為勢在必行的歷史趨勢。出于對自身利益的維護,在政治的對峙與經濟的交往中,宋代國家意識明顯上升。在文化開放包容方面,兩宋卻遠遠不及隋唐,兩宋政權為了維護自身的文化科技優勢,審慎地對待文化輸出,限制書籍的外流,這從側面證實了其國家意識的上升。“具有邊界即有著明確領土、具有他者即構成了國際關系的民族國家,在宋代以后由于逐漸強大的異族國家的擠壓,已經漸漸形成,這個民族國家的文化認同和歷史傳統基礎相當堅實,生活倫理的同一性又相當深入與普遍,政治管轄空間又十分明確。”③
3. 帝國的擴容:從漢族帝國到中華帝國。
我們把秦漢時期稱為第一帝國,隋唐時期則是第二帝國,元明清時期為第三帝國,我們可以發現作為中國歷史演進的“廳堂”——帝國越來越包容,“中國”的組成也越來越多元化,而廳堂上始終回響著民族融合的主旋律。
秦漢是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建立和鞏固時期,毫無疑問是漢族帝國。隋唐統治者出身關隴軍事集團,他們身上有鮮卑血統,他們開創了真正的“中華帝國”。正如陳寅恪先生所言:“李唐一族之所以崛興,蓋取塞外野蠻精悍之血,注入中華文化頹廢之軀,舊染既除,新機重啟,擴大恢張,遂能別創空前之世局。”④元朝和清朝兩個帝國的歷史,在史學界頗有爭議。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興起的“新清史”研究學派強調清朝統治與歷代漢族王朝的區別,強調清朝統治中的滿族因素。該學派試圖扭轉以往對清朝的傳統認識,注重把滿族而非漢族作為研究主體,強調滿族對清朝所做的貢獻,并由此引申到歷史上蒙古族建立的元朝,否定清朝和元朝是中國歷史的一部分,強調民族沖突卻忽視民族交融;強調滿族特色卻無視漢族及漢族文化的主導作用。但是政權更迭并不能阻斷文明的延續性,正如葛兆光先生所說,“從唐宋以來儒家(理學)的制度化、世俗化、常識化,使得來自儒家倫理的文明意識從城市擴展到鄉村、從中心擴展到邊緣、從上層擴展到下層,使中國早早地就具有了文明的同一性。這反過來會成為漢族中國人對歷史的認同”。⑤元朝對多元一體國家的制度建設貢獻非凡。行省制度的確立,將中央政府的行政管轄范圍進一步擴展到了邊遠地區,加強了中央和地方,中原和邊疆的聯系。元朝通過行省制度,在唐宋設置羈縻府州的民族地區設置了與內地相同的路、府、州、縣等行政統治機構,并在這些地區駐軍、屯田、征收賦稅,從而加強了對邊疆民族地區的經濟開發,增進了各民族之間的交往,對邊疆民族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起到了積極促進作用。元朝奠定了此后明清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
三、理性與感性的統一:家、國與世界
作為歷史學科核心素養之巔的家國情懷,它的培養從本質上講是德育問題。談德育離不開的就是知、情、意、行四要素。確切地說就是要處理好知識、情感、意志、行為之間的關系問題。
1. 歷史與現實。
意大利史學家克羅齊說,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歷史是客觀的,歷史學是建立在客觀性基礎上的主觀認識。歷史教學的導向正確是要時刻秉持的原則。《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年版)》明確提出高中中國史教學要達到的目標:“在樹立正確歷史觀基礎上,從歷史的角度認識中國的國情,形成對祖國的認同感和正確的國家觀;能夠認識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歷史發展趨勢,形成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和正確的民族觀,具有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①《中外歷史綱要(上)》前四個單元為中國古代史內容,其中三個單元的標題中都有“統一”。“統一”是大勢所趨,民心所向。人總是站在一個時間點上一手牽著過去,一手指向未來。歷史教育工作者更是責無旁貸。
2. 歷史與生活。
歷史學從來都不是抽象的文字與教條。培養學生的歷史情感要走出課堂、走進生活。教師要帶學生發現生活之美,發現史學的美學價值。愛國先從熱愛家鄉開始。現實中有大量鮮活的歷史教學“課堂”。以筆者的家鄉為例,大運河貫穿其中,臺兒莊大戰揚名中外。一條大運河的歷史鏈接起古代與現代;把北方的政治中心和南方經濟中心緊緊相連;把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相連,形成完整的歐亞經貿圈;大運河對中國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發展功不可沒。因運河而生,靠運河繁榮的古城臺兒莊見證了抗日戰爭中中國正面戰場的第一次勝利。臺兒莊古城也成為海峽兩岸交流基地。便捷的水運航道還催生了近代一座新型煤炭工業城市——棗莊。走出課堂走進社會,進行研學旅行,是家國情懷培養的“最后一公里”。
3. 做自信的中國人與包容的世界人。
自覺抵制歪理謬論需要正確的歷史觀,同分裂祖國的錯誤行徑做斗爭需要熾熱的歷史情感。正確的歷史觀和歷史情感的培養不僅需要對中國歷史有正確的認知,還要對世界歷史有全面的認識。我們要培養具有廣闊國際視野的中學生,就要讓他們了解世界歷史發展的多樣性,理解和尊重世界各國、各民族的文化傳統。
中國人自古就有胸懷天下的情懷。從“天下為公,是謂大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到“達則兼濟天下”,“天下觀”始終是中國古代哲學、歷史、政治繞不開的話題。或許,人們會認為古代中國的“天下觀”只是一種觀念或想象,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近代民族國家和世界。但是,歷史的發展是一個過程,而非割裂的片段,國家、民族和世界是共生、共存的。我們要讓青年學生認清來時路,明確人類大道。中正、平和、客觀的歷史觀決定了個人的成長也決定民族未來、世界的明天。培養民族情感要自覺地抵制極端民族主義,培養大國意識要和霸權主義、強權政治劃清界限。走出修昔底德陷阱的誤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歷史使命,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
【作者簡介】孟海峰,中學一級教師,山東省棗莊市第八中學歷史教師。
【責任編輯:王雅貞;實習編輯:錢孝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