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不開的對手

余顯斌

吳山準備趕走周元，因為周元搶了他的生意。

吳山開著一個飯店，不賣別的，專賣鍋盔。吳山這可是百年老店，從他曾祖手里傳下來的。鍋盔咬在嘴里嘎嘣脆，舌尖帶著香味，回味無窮。吳山老婆很聰明，覺得如果再煮上一鍋羊肉湯，泡上鍋盔，生意會更好。于是，吳山的飯店賣鍋盔的同時，也賣起了羊肉湯。

小鎮人都喜歡來這兒，每天天剛亮，刷完牙洗完臉，就去吳山飯館，要個焦黃的鍋盔，喝一碗羊肉湯，再去上班。吳山生意因此做得風生水起，哪家飯店都不如他。

可是，不久，周元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竟然在吳山飯館對面又開了一家飯館，也賣起鍋盔，兼賣羊肉湯。

開始，吳山也沒感覺周元搶了自己生意。老婆提醒說：“你沒發現，我們的羊肉湯賣不出去了啊。”吳山這才想起，的確是，過去羊肉湯每天要賣出去幾十碗，這幾天才十幾碗啊。他問老婆：“啥原因啊？”

老婆告訴他，最近食客在他們店里買了鍋盔，拿著直接去了周元店里，也有的在周元店里買了羊肉湯，直接來他們店買了鍋盔泡著吃。吳山恍然大悟，忙問老婆咋辦。老婆想想，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吳山一聽道：“不地道吧？”

老婆說：“死心眼，你就等著生意塌下去吧。”

吳山想想，不再說話，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周元的飯館。周元正忙著，朝一口牛頭鍋里加水，將洗凈的羊肉放進去，還有各種作料。吳山在一旁提醒：“客人快來了，你要快一點兒啊。”

周元回頭去看，沒有人啊。他望著吳山，吳山拿著一把勺子，一邊替他攪著鍋里的羊肉，一邊告訴他：“快點，別讓客人來了等著啊。”周元感激地點點頭，忙著進屋去抹桌子去了。吳山也笑著回去了，告訴老婆：“成功了，我趁著周元回頭的當兒，將東西放進去了。”

老婆笑著說：“等著吧，周元生意慢慢落下去，不長時間就會搬走的。”

食客們一個個來了，買了鍋盔，提著去了周元店里。也有的去周元店買了羊肉湯，來到了吳山店。吳山暗暗好笑，心想，等著吧，過一會兒就有好戲看了，就會有食客去找周元的麻煩。他坐在桌后喝著茶，默默地看著對面。

可周元的一牛頭鍋羊肉湯賣完，也沒人找麻煩。

老婆驚奇地問：“你不會沒做吧？”

他說做了啊。老婆眨巴著丹鳳眼想想，得出結論：大家都好面子，吃了周元的羊肉湯，雖然覺得味道不行，可嘴里又不好說出來，明天他們絕對不會再去周元那兒了。老婆對吳山肯定地說：“你明天看著，他的羊肉湯一碗也賣不出去，我們的羊肉湯一定賣得很好。”

吳山很佩服地望著老婆。老婆接著吩咐：“明兒個，還得去周元那兒啊。”吳山問干嗎，老婆說，還得將事情做一遍。

第二天一早，吳山再次去了周元店里，按照老婆的吩咐，將昨天的小動作做了，然后興沖沖地回來，等著生意好轉。

他的鍋盔全賣完了，可煮的羊肉湯一勺也沒賣出去，大家都去了周元店里買羊肉湯，包括過去幾個吃慣了他家羊肉湯的食客，周元的羊肉湯不一會兒就賣完了。

這下，不只他睜大眼睛，他老婆也睜大了眼睛。

老婆想了一會兒，特意找了一個吃慣了自己羊肉湯的食客請教：“王叔，您咋今兒個也吃開了對面的羊肉湯啊？”王叔告訴她，昨天吃了周元羊肉湯的食客告訴他，周元昨天的羊肉湯味道特別不一樣，很好吃。自己今兒個就去嘗了嘗，還真的很好吃。

吳山老婆聽了，最終得出結論，這個周元一定又想出了什么好的熬湯方法。她嘆口氣道：“聽說他家羊肉湯也是百年，看來真有絕技。”

吳山問：“那我還去放茴香葉末兒嗎？”老婆眼睛一白：“還去干嗎？”

他們決定，第二天的羊肉湯少熬一點兒。誰知第二天食客一下多起來了，其中也包括王叔。王叔告訴吳山，周元今天的羊肉湯，有人說味道不如昨天，自己嘗了一下，果然是的，于是就過來吃吳山的羊肉湯了。

吳山老婆聽了眼睛一亮，等大家離開后，高興地吩咐吳山，趕快去買一些羊肉，明天的羊肉湯會賣得很好。吳山道：“咋可能？”老婆說一定的。

吳山無奈，只好去買了羊肉回來。老婆第二天早早起來，親自將羊肉洗了，放在鍋里，放了五香作料煮起來，煮到差不多的時候，將一把茴香葉子弄成末兒，放進鍋里。吳山瞪大眼睛：“你……害自己？”

老婆啟發他，前兩天周元羊肉湯很好，昨天的味道咋差一點兒。吳山說：“我咋曉得？”老婆悄悄告訴他，那是因為他前兩天去放了一把茴香葉子末兒，昨天沒放。

吳山聽了恍然大悟，呵呵笑了。

食客們都來了，吃著羊肉湯，都呸呸吐著說味道怪怪的。吳山老婆忙嘗一口，張大了嘴說不出話，吳山也嘗了：“這香味真的讓人受不了。”

老婆想了許久得出結論，周元調料中一定還有什么別的調料，和茴香葉子的香味一起，更香更好，他們沒有這樣的調料，味道就怪怪的。

吳山決定搬走，搬到小鎮另一邊，反正自己那邊有房子，那邊居民還集中，干嗎在這邊和周元耗著啊？吳山老婆聽了點著頭道：“算了，讓給他吧。”

走之前，吳山老婆決定去周元店里，準備看看周元是咋做羊肉湯的，去了，恰好遇著剛剛來到飯店的周元老婆，就改變了主意。

老婆回來對吳山說：“周元老婆是殘疾哎。”吳山問真的假的。老婆點頭，說多好一個女人啊，說話一臉笑，咋就殘疾了，坐著輪椅，靠周元一人忙碌著，真不容易，就讓一步吧。兩天后他們就搬走了。吳山老婆和周元老婆還挺說得來，走時還特意去告別。周元很不好意思，私下里問吳山：“不會是我把你生意給搶了吧？”吳山搖著頭說咋可能，自己百年老店，誰能搶自己的生意。

吳山老婆也笑著，說那邊人多。

可他們去了，生意不但沒有好轉，反而一天天淡下去。

吳山撓著頭不停地道：“怎么回事啊？咋的還不如過去啊？”

吳山老婆想想，突然一笑，告訴他，依舊搬回老店，保證生意紅火起來。吳山不信。老婆說，這次回去如果生意沒有起色，她負責。于是，他們再次搬回去，吳山老婆找到周元老婆，兩個女人在一塊兒嘰咕一陣，吳山老婆回來告訴吳山，從今天起，他們家只賣鍋盔，不賣羊肉湯。

吳山老婆說，鍋盔要比過去多一倍。

吳山張大嘴望著老婆，反正老婆說了算，自己做不了主，于是就咬著牙照做了。一個早飯工夫，鍋盔全部賣完了。原來，那邊的周元不賣鍋盔了，只賣羊肉湯，還有羊雜湯。

這是兩個女人商量好的，各自經營自己擅長的美食，表面兩個店是兩家的，其實已成了一家店鋪了。

吳山樂呵呵的，自己輕松了，生意上去了，再也不用擔心羊肉湯賣不出去了。周元也輕松了，不用擔心鍋盔賣不出去了。兩人有點空閑，就坐在一起下下棋，吳山一高興，將茴香末兒的事情告訴了周元。本來，他是想讓周元的生意更好一點兒，周元生意好了，自己的生意也跟著水漲船高了：來買周元羊肉湯的，誰不想嘗嘗吳山的鍋盔泡羊肉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