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下有片金色的秋

涼清妍

和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秋風瑟瑟，好不寒冷，我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紅格子大衣，悠悠吐聲“天涼好個秋”。但目光依舊閃爍，一個勁兒地盯著路邊的道旁樹，沒羞沒臊地盯著。盯它們做什么？盯它們簌簌褪下身上半綠不黃的葉子啊。誰叫現在溫室效應這么嚴重，在我看來，深秋的樹落片葉子已經算是稀奇事了。

可是盯著道旁樹還不夠，我的視線一直在往下移、往下移。移到哪兒呢？移到了堤下。這么一移，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似的，我興奮地向堤下打量，就差得到母親的許可一個箭步沖下去了。哦，你問我看到了什么這么興奮？當然是看到下面從縫隙里流出的那片金色啦。我想，堤下的世界才是我想看到的真正的秋。

事實上，母親根本攔不住我這匹剛從學校里解放出來的野馬，只好任由我兩腳一蹬、沖下去“撒野”了。

順著羊腸小路，我輕輕松松地來到了堤下。順勢走進一片小得不能再小的白樺林，它只由幾棵稀疏卻直頂天的白樺樹組成，再無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我并沒有多留意，只是匆匆地走過這片林子，一心想著剛才看到的那片金。

出了白樺林，我才認識到什么叫“一個秋天，兩個世界”，河堤下的這片景色簡直是秋天的世外桃源嘛！滿眼都是秋天特有的金色，真令人歡欣不已。

只見左手邊是一大片低矮的梧桐林，每一棵樹都披著一襲白裘，綴滿了奪目的碎金，非但不顯得庸俗，在我看來，反而多了幾分質樸和親切。耳邊頻頻響起各種風起葉搖的交響聲，是這些樹帶著明媚的笑意在輕唱歌謠呢！聽著它們的聲音，一顆浮躁的心也慢慢融化在這醉人的秋日里。右手邊是汩汩的清河，它安靜地伏在兩岸之間，活像一條正在休假的巨龍，別提有多自在了。不時有幾朵水花孩子一般，調皮地在它的背上跳著踢踏舞，別提有多快活了。

堤下的世界像座小型的生態公園，金樹碧水，空氣中流淌著安閑的氣息，深秋的蕭瑟早已遁逃得無影無蹤。我的視線一直在向前移、向前移，移到哪兒呢？移到了遠處的一片影上。

那是怎樣悠然的一家人啊：父親和哥哥爭著比誰釣的魚多，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弟弟妹妹在搖曳的枯黃的草叢旁嬉鬧著，盡管是一叢雜草，他們依舊可以收獲到多姿多彩的樂趣;母親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兩個活潑的小家伙，雖然嘴上什么也沒說，但目光中的款款溫柔早已表達了她的心情。

這樣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我不想破壞他們和諧的氛圍，于是小心翼翼地從他們身后走了過去，卻在不經意間注意到，他們的背影與周圍的世界早已融為一體。即使在后面輕輕瞄上一眼，也會忍不住感慨這份安詳、閑適。

走過黃土小路，到達堤上的柏油路時，我好像回到了地上的世界，剛才所見、所聞、所感的一切像極了一場夢。我輕輕笑自己像個掉進兔子洞的莽撞的愛麗絲，然后和母親繼續走上了回家的路。

同樣是路，只是現在的這條路再也沒有剛才的那片金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