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葉聽聲

郭華悅

落葉漸多，日積月累，遠遠看去，如一片枯黃的地毯。

可這大自然落下的地毯，于有心人而言，是一種難得的閑趣。這樣的閑趣，城市中難得一覓。唯有在野外，或者老宅子密布的鄉間城郊，才可一見。

有這么一間老宅子，青磚黛瓦，臨水而立。夏日郁郁蔥蔥，到了秋冬，景色轉而一變，日漸蕭索。可這蕭索之中，依舊能有難得的樂趣。這樂趣，便來自落葉。

落葉積得多了，可聽種種聲音。

朱光潛喜歡用落葉聽雨聲。平日里的雨，是一種聲音;可落葉上的雨，則是另一種聲音。小雨如琴，清脆短促;大雨如爆米花，密集渾厚。這些聲音，若是落在地上，須得側耳聆聽;但落在厚厚的積葉上，猶如被放大了一般，格外清晰。

落葉，也能用來聽風聲。

天氣一冷，風也肆虐起來。緊一陣，慢一陣，掠過大街小巷。風緊的時候，落葉嘩啦嘩啦，被風裹挾著，是一首急促的進行曲;風慢的時候，落葉悠閑，輕蕩，彼此之間碰撞的聲音，更像是互相的輕撫。

落葉，還可以用來聽腳步聲。

閑聽落葉時，若是有人來訪，人未到腳步聲先到。有急促的，踩在落葉上，吱吱呀呀的聲音，與當事人焦心如焚的狀態，不謀而合。也有清脆的，不疾不徐，脆響與脆響之間，總隔著那么點兒時間。

于是，聽聲而辨人。若是后者，那自然是同道中人。能于碌碌俗世中，踩著落葉，緩緩而來，還能有閑心欣賞風景，不緊不慢，那便是有心人。與這樣的人，適合來一盞清茶，娓娓閑話，共聽落葉上展示的各種大自然的天籟。

世上本多天籟，奈何有心人不多。而落葉，似鬧鐘，當你為俗事而焦頭爛額時，這鬧鐘便提醒著你，人生除了負重，還有樂趣。積葉將這本來不太引人注意的樂趣，放大了數倍，讓來自大自然的聲音，更加清晰而明確。

落葉成山，無論風雨，那都是俗世中難得的耳福。而要一飽這樣的耳福，只需一顆能在俗世中靜下來，慢慢品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