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窄門,走遠路,見微光”,說的就是在上海飛地四所監獄奉獻青春、堅守信念的這樣一群人。
相較于其他政府機關的公務員,飛地監獄的堅守者們可謂“劍走偏鋒、職入冷門”;四所監獄如寒星散落于離滬幾百公里的異域他鄉;除了“在飛地工作滿五年,可以調回上海”這樣的政策以外,幾乎看不到“可見的未來”。
2019年9月,記者一行不顧車船周折、鞍馬勞頓,尋找這群堅守者。
目前,上海飛地上的四家監獄——白茅嶺、軍天湖、吳家洼、四岔河,聽起來像武俠小說里的地名,又像樣板戲里的戲曲名。
其實它們的前身并不是監獄,而是為了安置上海剛解放時的游民而成立的農場。后來經歷了由農場到勞改場所再到監獄的變遷。
上世紀50年代,上海監獄第一代農場人響應黨的號召,為了上海而遠離上海,扎根域外開基創業。1950年,北上江蘇省鹽城市四岔河地區,成立上海市墾區勞動生產管理局;1956年,在皖南廣德、郎溪山區地帶建立上海市白茅嶺農場;1958年,南下福建省將樂、泰寧兩縣之間,建成上海市閩北勞教農場,并于1962年遷往安徽省宣城地區創建“皖南軍天湖農場”。
拿白茅嶺監獄來說,之前的稱呼是白茅嶺,是特殊年代的產物。
上世紀50年代,新中國剛成立,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是中國經濟的命脈所在,要確保平安、穩定和經濟發展,上海就想出了既能改造人,又能改造自然的計劃,于是白茅嶺等農場應運而生。
1956年起,白茅嶺農場承擔游民安置任務,1958年開始陸續接收勞教人員和少年犯,1966年開始收押改造罪犯,最多時,整個白茅嶺農場曾有近兩萬人。
白茅嶺是一個社區的概念,這里除了監獄,還有學校、商店、醫院、派出所等等。行政關系上,隸屬上海市寶山區。
2018年4月,白茅嶺農場與軍天湖農場(軍天湖監獄是上海在安徽的另一個域外監獄)的社區順利移交給上海光明集團,完成“監社分開”的監獄體制改革任務。
四岔河監獄前身是上海市人民政府墾區勞動生產管理局。監獄60余年歷史變遷中,名稱、任務和隸屬關系也數經變易。1972年啟用上海市上海農場名稱。
2014年6月15日,經司法部批準,上海市四岔河監獄正式掛牌成立,其監管場所、醫院、習藝基地、培訓中心及警官公寓占地500余畝,行政隸屬關系由上海市戒毒工作管理局劃歸上海市監獄管理局領導,其性質為國家刑罰執行機關。2015年10月19日,監獄正式收押首批罪犯。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60余年的發展,四岔河人都能以大局為重,成績斐然;60余年的追求,四岔河人都能以奉獻為榮,鏗鏘有力。四岔河這片土地先后承擔過收容改造罪犯、游民、“四邊”人員、勞教人員、“三類”人員、違法鬧訪人員以及戒毒人員等近20萬人,為上海社會治安穩定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紅燭精神”衍生于上海監獄系統基層一線戰天斗地、艱苦初創的奮斗經歷,承載著上海監獄工作的初心與使命,是上海監獄系統的歷史文化內核,幾代上海監獄民警和衷共濟的精神家園。
長期以來,上海監獄系統一直將不忘初心、弘揚“紅燭精神”作為抓黨建、促隊建的重要舉措,打造干警隊伍之魂,引領廣大民警勇當排頭兵,敢為先行者,干事創業,逐夢揚帆。
廣大干部扎根皖南山區、蘇北灘涂,“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為改造罪犯、維護上海城市安全作出了不凡奉獻。
1988年,農場干部自演舞蹈《紅燭頌》,引起同志們的強烈共鳴,認為“紅燭精神”正是30余年來監獄民警職工奉獻精神的真實寫照。上海監獄系統的光榮傳統和文化氣質由此完成了定義,并得到基層的廣泛學習宣傳。
在“紅燭精神”的激勵感召下,同志們群策群力,不斷掀起干事創業的熱潮。他們在1994年監獄法正式頒布實施后,率先實踐以“分押、分管、分教”為主要內容的分類改造工作,積極實現分級累進處遇、分級管理、分類教育的“三分”工作模式,探索開展罪犯個別教育,打造規范化建設樣板,在全國范圍產生了積極影響。

圖1∶2014年6月15日,經司法部批準,上海市四岔河監獄正式掛牌成立。圖為四岔河監獄管教區操場。作者供圖
2002年,全國監獄布局進行調整,“全額保障、監企分開、收支分開、規范運行”的監獄體制改革目標確立。
在轉型發展的關鍵時刻,上海監獄在全局范圍內開展弘揚正氣、發揚“紅燭精神”宣傳教育活動,用先進的思想教育人、激勵人,選樹一批先進典型,引導干警傳承發揚“紅燭精神”,服從大局,再次出發,將重心轉移到隊伍管理和改造實踐,正規化、職業化水平顯著提升,持續賦予“紅燭精神”新的內涵和張力。
全局上下形成共識:新的時期“紅燭精神”就是解放思想,開拓創新;愛崗敬業,艱苦奮斗;公正執法,為警清廉;求真務實,甘于奉獻。
近幾年,在全面依法治國和司法體制改革的重大機遇期,上海監獄緊扣民警隊伍理想信念教育,賡續“紅燭精神”,通過發掘、整理、培育、宣傳弘揚那些流傳在廣大黨員民警中體現“紅燭精神”的優良傳統、作風,先進個人、團隊,融入新的時代精神、時代聲音。
同時,打造“紅燭精神”特色黨建品牌,作為16項重點改革項目之一,強化上海監獄黨建工作品牌的政治性、時代性、實效性和特色性,引領民警隊伍的作風建設和價值追求。
上海監獄系統相繼涌現出周盟、胡水清、胡靜雅等上海十大“平安英雄”以及上海司法行政系統首位“上海工匠”許冬等先進人物。在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上海監獄將持續聚力為全國平安法治建設作出貢獻,著力做好當前基層一線先進典型的選樹宣傳工作,努力講好上海監獄故事。
上海市軍天湖農場,位于安徽省宣城市宣州區西南,距離市區約20公里,在寒亭鎮、楊柳鎮、金壩鄉交界的地方。軍天湖農場距離“相看兩不厭”的敬亭山,也只有20公里左右的路程。
這是一座曾經榮獲過上海市五一勞動獎狀的監獄。申城多少平安夜,天湖幾代守夜人。

圖2∶軍天湖監獄 作者供圖

圖3∶白茅嶺監獄外景 張純攝
2012年,俞正聲同志在視察時,高度評價軍天湖監獄和白茅嶺監獄為“最具潛力的監管場所和最為實際的民警成長基地”。其中,軍天湖監獄是離上海市最遠的一處飛地。目前,監獄民警70%為青年民警,是一支年輕的隊伍。
多年來,軍天湖監獄大力構建場所警戒機制,通過整合人力、物力資源,建立以指揮中心為龍頭、以監區分控平臺、現場管控點為支撐的三級警戒架構,強化人防、物防、技防和聯防“四位一體”安全防范機制,不斷提高安全防范效能。至今,監獄已取得連續13年實現監管安全零事故的好成績。
2012年8月,上海市監獄管理局在軍天湖監獄成功舉行“天湖一號”地空防范一體化綜合演習,參與警種之多、聯動范圍之廣、科技含量之高、演習情景之復雜,為上海監獄系統歷年之最。而在今后,軍天湖監獄仍將牢牢把握“鞏固、深化、提高”主基調,搶抓機遇,轉型驅動,著力構建集約型、矯治型、專業型監獄,在新一輪科學發展熱潮中,譜寫紅燭事業新的篇章。
白茅嶺監獄提供了一組數據:2005到2009年,全局共有17批次271人接受了培訓。之后的5年多時間,教導大隊為市內輸送了126位監獄管理業務骨干。
為何白茅嶺監獄的“三分工作”在監獄法中占有重要地位?
1994年年底,中國司法系統發生了一件大事:新中國第一部監獄法誕生。從1986年司法部成立監獄立法起草工作小組開始,歷經8年多時間調查研究和專題討論,前后修改數十稿,最終,《中華人民共和國監獄法》呱呱墜地。
在這部監獄法里,白茅嶺監獄探索實踐出的“三分工作”被寫了進去:其中分管分押部分在第四章第三十九條,分類教育則在第五章第六十一條。
三分,即分類關押、分類管理、分類教育。當年參與過“三分工作”這個項目的老民警們,把“第三十九條”與“第六十一條”一加,看作是一個小滿分(指39+61=100)。
“但是,三分工作的探索沒有止境。”白茅嶺監獄副監獄長說,“說這句話,決不是謙虛。監獄工作精細化管理的學問實在太多,我們一直在不斷探索,可以說,永無止境。”
對罪犯管理教育實行“三分”是監管改造的一項重大改革。今天,“三分工作”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并成為中國監獄管理工作的基本共識。
1988年4月,作為勞動改造戰線上的一種探索創新舉措,白茅嶺監獄成立了實驗大隊和教導大隊。實驗大隊的主題詞是“三分工作”,而教導大隊的主題詞就是“規范”。
在監獄里,要做到“規范”兩個字,無比重要又無比艱難。
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之前,中國許多監獄還處于一種粗放式的管理模式,在罪犯教育上,大都以說教式、灌輸式等方式為主,執法上也存在自由裁量權較大等問題。

>>1983年1月,經上海市公安局批準,組建“上海市第二勞動教養管理所”,又稱“上海市川東農場”。
為此,白茅嶺監獄的教導大隊(即今天的三監區)推出了一系列規范管理的舉措,其中就包括后來在全國監獄系統廣泛推行的《民警一日工作規范》,這個可是當時的“上海模式,上海經驗”。
而在罪犯行為規范方面,他們推出的《犯人一日行為規范》,也在上海各監獄全面推廣,并一直施行至今。教導大隊的一系列創新組合拳,讓人耳目一新,各級領導給予了高度肯定與評價。
1989年,時任司法部副部長金鑒同志稱贊教導大隊“思想觀念新,方法新,連語言也是新的”;原司法部勞改局副局長王明迪,則評價此舉,“是把勞改工作納入科學化軌道進行了有益的嘗試”。
據1992年的白茅嶺農場場志記載,在1989年的全國勞改工作會議后的一年多時間內,全國監獄系統先后有大約4000人來白茅嶺農場學習取經,主要學習內容就是教導大隊的“規范化大隊建設”與實驗大隊的“三分工作”。
無論是“教導大隊”還是三監區,名稱雖然有改變,但民警責任感、使命感從來沒變。
31年來,白茅嶺監獄教導大隊素以“工作出規范、崗位出標準、隊伍出人才”著稱于上海乃至全國的監獄系統。
今年57歲的徐國慶自從警就堅守在軍天湖監獄,30多年來,大部分時間他和妻子孩子兩地遙望,現在令他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兒子學業有成,他自己每年也都能帶出幾個出色的徒弟。
“紅燭精神影響了我一輩子,很多時候,我們寧可犧牲家庭,也要堅守崗位。但現在想想,那個時代的無私奉獻有些不近人情,我現在教育我的徒弟,只有扮演好人生的每個角色,才能更好地傳承‘紅燭精神’。”徐國慶說。
2016年10月,吳家洼監獄里來了一批大學畢業的新民警,由于地理位置、工作條件等原因,他們思想上都有顧慮,有的還有畏難情緒。
作為監區長的許峰多次找他們談心,做工作,并積極協調,幫助解決一些生活上的困難,還鼓勵他們積極向黨組織靠攏。在他和監區的努力下,所有的新民警都能安心工作,還積極遞交了入黨申請書。現在,已有多名青年民警成為所在崗位的骨干。
一位青年民警深有感觸地說:“沒有許監區長的關心培養,我們不會進步這樣快。”而這一切在許峰看來都是分內之事,他說,當年老同志對我們是手把手傳幫帶,現在輪到我們把“川農精神”的接力棒交給年輕同志了!
創新改革沒有數量限制,只要管用,我們就鼓勵。這些探索和實踐最終將被提升為接地氣的制度和規范。
于魯杰是一位85后的女警,不久前,從警剛滿3年的她就成為第一屆上海監獄系統技能比賽冠軍,而且獲得上海市五一勞動獎章。據悉,這是上海監獄局推行教、學、練、戰“四位一體”職業素養提升模式的一個縮影。
今年7月,上海首個艾滋病罪犯專管監區在新收犯監獄揭牌成立。它的前身是“胡水清工作室”,十多年來,胡水清帶領他的團隊致力于艾滋病服刑人員的轉化工作,成效顯著。
“激發動力活力,重心在基層,我們通過強化警力專業分工,將把基層警務組打造成業務鉆研、課題攻關、專業成長的陣地,調動每個基層民警的主觀能動性。”上海市監獄管理局局長吳琦認為,“基層民警的職業發展最怕看到‘天花板’,他們關心未來發展,關注提升空間。我們就把民警職業發展和掌控未來的主動權交到民警手中,讓‘有付出就有收獲’成為共識,實現‘我的未來我做主’。”
在新的時期,飛地監獄對自身發展提出了新的要求,他們主動融入長三角一體化進程和社會平安治理體系,注重加強與地區司法部門的聯系,切實做好重要時期罪犯刑釋銜接工作,為社會平安建設作出了貢獻。主動適應擴大假釋面改革的挑戰,加強罪犯教育引導,努力爭取家屬配合支持,密切與法院、檢察院的對接,追求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