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

陳詩彤

遺體已經進火化場半個多鐘頭了，怎么還沒出來？我盼望著能再見奶奶一面，哪怕是火化后的骨灰也好，可它就是不肯出來。我心里就像有千百只小蟲在蠕動、在啃噬。

等到父親把奶奶的骨灰取回，我才明白是不用自己清理骨灰的，骨灰盒里只有一層薄薄的細細的灰，輕輕一碰就會騰起一陣塵霧，正如脆弱的生命。

每次回老家，我都站在門口大聲喊著奶奶，而奶奶也會在屋里大聲回應著。可我很少進入奶奶的房間，上次在奶奶房間里待滿半小時，似乎是我讀一年級時了。我害怕奶奶房間里的味道，那是一種混合了藥味、酸味、腐爛味的奇怪味道，更害怕奶奶身上那隨時可能傳染的病菌。

端午節放假三天，全家人回老家看望奶奶。可因為臨近期末，我想多抽些時間來復習，便獨自留在了漳州。爸爸媽媽離開的那天，我特地打電話給奶奶：“奶奶，我們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我還要上補習班，就先不回去了，期末考試結束后我再回去看您。”“好，好———”電話那端，奶奶虛弱的聲音難掩失望。

就在我忙于復習功課時，姥姥打來了一通電話：“你奶奶去世了，你得趕緊趕回去……”怎么會？昨天我們不是打過電話嗎？舉著電話，我愣住了。

三個小時后，我趕到了老家門前，整個人還在發蒙，就在姥姥的催促中，邁進了門。奶奶身上蓋著一塊藍布，媽媽輕輕掀開藍布的一角，露出了奶奶依舊白皙的面龐，可她再也不會動了，再也不會在我們離開時探出頭來揮著變形的手跟我們說再見了。

我的心一顫，腿一軟，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喊著：“奶奶，奶奶！”這兩句本該大聲喊出來，聲音卻那么微弱。離奶奶出殯還剩三天，我沒有守靈，一直待在樓上復習功課，更因為我不愿接受奶奶去世的事實，我在用這樣的方式逃避，仿佛自己不守靈，奶奶便還在我身邊。

直到最后一天的上午10點，全家人聚在一樓客廳，看著奶奶被抬進窄窄的棺材，我才意識到奶奶真的回不來了。我的眼淚祭奠著我的恐懼、我的悔恨。最后那幾個小時，我一刻都沒離開……

愧疚感像潮水般沖擊著我的內心，倘若我按時回來，我會再陪奶奶說說話、聊聊天兒，更不會連奶奶的最后一面也沒見到。

奶奶，孫女想您！

教師點評

總有一些事情令我們悔不當初，自責不已。就如本文的作者，本以為考完試就能見面，本以為下一次就能陪伴，但生活總是讓我們措手不及，告別總是這樣突如其來。作者唯有將一腔遺憾、不舍、后悔寄寓文中，以盡哀思。

（高良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