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曉暉 于永恒 過曉穎

摘 要:新加坡一直推行積極開放的對外投資政策,目前已成為對華投資額最高的國家之一。分析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區位選擇、主導模式和投資行業等發展現狀,指出存在的不穩定因素,提出加快我國中西部地區承接東部地區外商投資的進程、促進新加坡民間企業對我國中小企業進行直接投資、放寬新加坡外商在相關行業的市場準入及份額限制的中國方案,以期進一步吸引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并更具效率地利用新加坡的外資來促進我國經濟發展。
關鍵詞:外商直接投資;新加坡;對華投資;政府干預;區位選擇
改革開放四十年來,中國積極利用外資進行國內經濟建設,與地理位置十分優越的“全球性城市國家”新加坡形成了很強的經濟互補作用。雖然新加坡國土面積非常狹小,但根據世界銀行統計數據,2018年新加坡人均GDP高達61230美元,位列全球第8,屬發達國家之列。新加坡之所以能取得如此矚目的經濟成就,與其以對外投資為主導的外向型經濟發展戰略密不可分。
一、新加坡對華投資動因剖析
近年來,我國吸引外資的競爭力在不斷提升。《世界投資報告2018》的數據顯示,中國在2017年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外商投資目的地,當年的外商投資流量達1363.2億美元,占世界外商投資總流量的9.5%。然而,由于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以美國為首的一些國家在國際政治、經濟治理中奉行單邊主義,很大程度上威脅、限制了我國的對外貿易和吸引外資。同時,我國正面臨人口紅利逐漸消失、東中西部經濟發展不均衡、投資回報的邊際效益遞減、產業發展不協調等問題。因此,我國十分有必要加強與其他國家的經貿投資與合作,從而滿足我國國內經濟的發展需求。
出于對這些問題的關注,最早對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情況進行研究的Ding和Zhu(1995)分析了1990-1993年的數據,得到新加坡的中小型企業最熱衷于在中國進行投資的結論。他們還提出,這些企業在房地產開發、工業園區建設、跨國公司業務以及技術轉讓方面的需求量很大。其中,在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區域選擇方面,學者們較為關注我國中西部地區。例如,劉世慶等人(2013)認為新加坡在我國中西部的投資明顯不足,提出了我國中西部的投資潛力有待進一步開發的建議。由此,眾多學者認為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能通過多種路徑在我國“一帶一路”倡議中發揮支持中西部和協調東部的作用,是中國發展的機遇與挑戰。例如,劉宏等人(2016)通過新加坡國內華商組織跨界機制及其發展的研究,認為新加坡對華投資對我國經濟發展有重要的促進作用。
隨著中國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擴大對外開放、促進外商投資方面做出了一系列重要決策部署。其中,積極吸引外資就是對外開放中的重要一環,也是關鍵一環。一些學者也越發意識到政府在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例如,厲偉和趙儒南(2017)總結了自中新建交后的中新間政府合作項目,認為中新兩國政府在促進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方面發揮著主導作用。
可以發現,雖然以往的研究對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動因、特點、區域選擇和產生的作用這幾個方面做出了較為系統的闡述,但已有的研究并未突出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中存在的問題,也未給出翔實的改進方案。此外,還有一些協調我國區域發展、促進產業結構升級、擴大我國相關行業對外開放的關鍵問題亟待回答:在我國當下積極的政策引導下,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產生了什么變化?我國應如何改善國內投資環境、制定何種法律法規、創造何種便利的投資渠道,來進一步擴大吸引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力度?本文將直面這些問題,對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狀況進行系統的分析,給出針砭時弊的政策建議。
二、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現狀
1985年,中新兩國投資保護協定的簽署促使新加坡對我國進行規模化的投資。此后,由于1990年中新建交,兩國關系進一步拉近,新加坡掀起了大規模對華直接投資的浪潮。雖然此后在1997的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的美國次貸危機期間,新加坡對華投資有所減少,但新加坡近30年來對華投資額總體處于不斷增加的狀態。尤其是自2008年中新自由貿易協定簽署以來,新加坡外商對華直接投資規模不斷加大,政府間投資合作不斷加深,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數額逐年增長,目前已成為我國的第一大新增外資來源國。
截至2017年,作為東盟中對華投資規模最大的國家,新加坡在華建立企業數為23871家,占外商在華設立企業總數的2.7%;對華直接投資額累計達到900.3億美元,占中國利用外資比例為4.5%。同時,近年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呈逐年上升趨勢。例如,2017年新加坡在華建立外商企業706家,較2016年增長3.6%,占同期外商在中國建立企業總數的2.0%。此外,商務部數據顯示,2018年新加坡對華投資發展迅猛,新加坡對華投資項目高達998個,同比增長41.4%,當年對華實際投資金額高達52.1億美元,同比增長9.4%。
在我國眾多外資來源地中,新加坡已然位列第四(前三依次為中國香港、英屬維爾京群島和日本)。新加坡雖然經濟實力不如美國、韓國、中國臺灣地區、德國及英國等國家和地區,但在對華直接投資份額中占有很大比例。并且,不同于美國與英國等歐美國家對華直接投資年度波動大、數額愈發趨于下降的總體趨勢,新加坡近十年來對中國投資動力保持強勁,投資設立企業數目較多,對我國經濟發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三、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存在的問題
(一)新加坡對華投資區位分布不均
從我國開始具有規模的吸收來自新加坡的直接投資開始,新加坡對華投資區域便集中于中國東部沿海地區,且這種狀態在近年來并未發生較大改變。商務部最新數據(表1)顯示,2015年,新加坡在我國東部地區投資建立企業多達670家,占同期新加坡在我國境內設立企業總數的87.9%;直接投資金額為499783萬美元,占同期新加坡對華總投資比重的72%,新加坡在我國東部地區進行直接投資的規模遠遠大于中西部地區。
而中國不同區域所吸引新加坡直接投資規模具有巨大差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第一,東部沿海省份具有地理優勢,能夠率先發展經濟,積累吸引外資的經驗,在招商引資、合理利用外資方面較我國中西部地區具有比較優勢。第二,東部沿海省份具有人文優勢。由于新加坡常住人口中,75%為在新加坡經濟社會中保持較高地位的華人群體,而這些資金雄厚、具有海外投資能力的華商大多來自福建、廣東和海南等東部沿海省份,出于對于自己華人身份的認同感和造福家鄉的使命感,他們創設了“中華總商會”這個規模較大、影響廣泛的華商組織,集中對我國東部沿海省份進行投資。因此,相比之下,我國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利用新加坡直接投資數額較少,新加坡所設立企業數目也較少,地理與人文這兩大因素導致了新加坡對華投資區位分布不均。
(二)投資項目大多由雙方政府主導
長期以來,中國堅持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是基礎性的,因此中國政府在中國經濟運行的過程中能夠發揮干預的作用。而新加坡是政府主導經濟的國家,新加坡對外投資大多由新加坡政府進行決定或者引導。在中新兩國政府洽談成功的項目中,1994年由國務院核準設立的中新蘇州產業園、2007年由中新兩國政府建立的中新天津生態城和2015年中新兩國政府開啟的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累計吸引了數百億美元的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其累計進出口總額也達到了數萬億美元。
不難發現,盡管由中新政府引導的投資合作項目規模較大,利用新加坡外商直接投資較多,但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容易受中新兩國之間政治關系影響。例如,新加坡曾與中國有過政治上的摩擦,導致中新投資合作停滯,中新政府間主導的大型投資合作項目的進程也受到影響。政府過分主導中新之間的投資合作會限制我國民間吸引新加坡華商投資的積極性,阻礙我國進一步利用新加坡外商直接投資。
(三)行業集中于制造業與房地產業
從歷年新加坡對我國不同行業進行直接投資的金額和設立的企業數目來看,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主要流向我國的制造業與房地產業。以2017年商務部公布的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前5位的行業為例:2017年新加坡在華設立了19家房地產業企業,這一數據占當年新加坡在華設立企業總數的2.7%。當年新加坡在中國房地產業實際投入外資金額達103484萬美元,占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總額的21.7%;設立了111家制造業企業,這一數據占當年新加坡在華設立企業總數的15.7%,實際投入外資金額122627萬美元,占當年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總額的25.7%。而租賃和商務服務業、批發和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等行業吸收來自新加坡的外商直接投資和利用新加坡投資所設立企業的規模和數量相對較少。
從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產業結構來看,新加坡以往很長一段時間在中國投資的產業主要集中于傳統制造業與房地產業,這是源于新加坡對中國房地產行業投資高回報的驅使和轉移新加坡國內相對落后制造業以進行產業調整的需要。從我國政策法規等方面來看,一直以來,我國對禁止外資進入國內的相關行業、限制外資在企業中的出資比例。以現代服務業中的銀行業為例,目前我國銀行業總資產中僅有2%來自外商,外資銀行發展受到很大限制。因此,新加坡并無充足動力向我國現代服務業和交通運輸業和高科技創新產業等一些其他行業進行投資。
四、政策建議
(一)加快我國中西部地區承接東部地區外商投資的進程
伴隨我國西部大開發戰略的逐步落實,以及我國東部省份勞動力成本不斷上升、市場競爭不斷加劇的現狀,我國中西部省份吸引外資的優勢逐漸凸顯。我國中西部省份應緊抓這一歷史機遇,做好以下兩點,在“一帶一路”框架下積極發揮節點作用,轉移來自我國東部省份的外商直接投資。
第一,政、企同時加大宣傳力度。中西部省份政府與招商引資企業應大力宣傳本地區低廉的勞動力和相對豐富的自然資源,多舉辦外商交流會和本地企業展覽會,積極吸引新加坡外商對我國中西部地區的制造業、房地產業及高新技術產業進行投資。
第二,優化本地區的投資環境。中西部省份應保障外商企業在本地擁有和華資企業相同的經營權利,加快本地區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中西部地區交通、物流、金融等相關服務業的便利化。要積極吸取我國東部地區吸引新加坡外商直接投資的寶貴經驗,為新加坡華商提供一個公開、便利的投資環境。
(二)促進新加坡民間企業對我國中小企業進行直接投資
一直以來,新加坡對華直接投資的相關項目主要由兩國政府主導,中新間中小企業間的合作相對較少,民間企業投資活躍度不高。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的發言提出要大力支持民營企業發展壯大,而企業融資是民營企業不斷壯大重要途徑。考慮到新加坡國內華商與我國難以割舍的人文關系,我國可采用以下兩點措施擴大我國中小企業利用外資進行融資的比例。
第一,減輕外資企業稅費負擔,精簡中小企業利用外資的流程。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降低成本的要求下對利用外資的企業進行減稅降負,精簡和民間投資管理有關的行政審批事宜,規范行政工作中間環節的行為,減少民間小企業需要繳納的稅費。
第二,利用特殊歷史人文關系,擴大中國與新加坡兩國民間企業交流。新加坡華人本就與中國有著難以割舍的歷史人文關系,通過中新民間舉辦企業間投資促進交流會和給予新加坡華商一定的特殊待遇,使新加坡外商與我國民營企業更加緊密的聯系在一起,促使新加坡華商更加積極地對我國民間中小企業進行投資。
(三)放寬新加坡外商在相關行業的市場準入及份額限制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明確提出建立外商投資準入前國民待遇原則加負面清單制度,同時黨的十八屆三種全會確定了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這就要求我國要進一步放寬包括新加坡外商在內的外商對華直接投資的準入限制,給予對華進行直接投資的外商與中國企業同等的權益。2018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進博會”開幕式上也提出將持續開放市場準入。放寬新加坡外商對我國相關行業的準入限制,我國可從以下兩個方面入手。
第一,提高服務業、制造業、采礦業開放水平。中國在世界上有世界工廠的稱號,然而,目前在我國制造業中,外資中的比重不足30%。相比之下,采礦業與服務業的外資比例更低,這是一直以來我國在這些行業的市場準入限制及外資占比控制限制造成的。進一步吸引新加坡外商在我國這些行業的投資,需要我國進一步放寬在這些行業的市場準入限制,擴大甚至取消外資占比限制。在制造業方面,應在汽車、船舶、航空設備、采礦等領域全面實現對外資開放。“中國制造2025”規劃給外商企業帶來巨大的機遇,同時我國企業也能吸引外資企業的先進技術以提高產品制造的質量,促進我國制造業的轉型升級。此外,還應大幅提升服務業對外開放水平,在我國證監會、銀監會保監會的切實有力監督下,進一步實現服務業中關于外資比例的取消,引入服務水平較高、業務更具效率的銀行、保險等服務業機構,促進我國服務業向更具效率方面發展。
第二,全面深入落實負面清單制度加準入前國民待遇。2018年新版的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特別強調不得針對外商投資設置專門的準入限制。這就要求我國在精簡負面清單制度的基礎上,落實外資企業的國民待遇原則,給予新加坡外商同等待遇。我國應具體落實到以下幾個方面:加大監管執法力度,創造對外資公平有序的市場投資環境和企業運營環境;創造更加便利的外商投資行政流程,使新加坡外商投資更加高效簡便;加強我國國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在知識產權立法、監管、處罰、賠償方面給予外商同等權利,切實保護外商在華科技知識成果,以此來鼓勵新加坡外商對我國進行直接投資,進而促使我國相關產業持續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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