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資源利用與經濟增長脫鉤機制、模型及應用研究

王喜峰 沈大軍 李瑋

摘要

缺水已成為困擾干旱區農業轉型發展和鄉村振興的主要障礙之一，理解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喚起公眾的節水意識對緩解干旱區水資源危機和制定科學有效的節水政策至關重要。文章基于保護動機理論，構建了微觀視角下公眾節水行為的理論模型，利用河西走廊地區的公眾調查數據，分析了公眾對水資源變化及其影響的感知，并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探討了影響公眾節水意向的關鍵因素及其交互效應。研究結果表明：①干旱區內陸河流域公眾對水資源量變化的感知較為強烈，超過80%的公眾已感知到水資源量有所減少，而對水資源變化影響的感知和水資源緊缺程度的感知則相對較弱。②三大流域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存在差異，其中石羊河流域公眾對水資源變化影響的感知顯著高于疏勒河流域和黑河流域。③三大流域公眾的節水意向普遍較弱，僅有約10%的公眾表現出強烈的節水意向。④公眾的節水意向除了受家庭年收入、文化程度、跨流域調水和水資源統一管理必要性認知等因子的影響外，還受受訪者性別、年齡、家庭年收入等因子與水資源緊缺度感知、水資源變化影響感知等因子和節水政策滿意度、跨流域調水必要性認知、水價政策滿意度等因子間交互作用的顯著影響。鑒于此，本文提出通過加大節水、用水政策宣傳力度，普及水資源及生態環境變化相關知識，積極推廣農業節水灌溉技術，提高政府公信力和執行力，繼續實行階梯式水價政策，科學分配和合理規劃內陸河上、中、下游水資源配額及“三生”用水比例等措施來激發公眾節水意向，從而實現當地水資源可持續利用。

關鍵詞 公眾;水資源感知;節水意向;交互效應;河西走廊

中圖分類號 X14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104（2019）11-0148-10? DOI：10.12062/cpre.20190512

水資源短缺已成為21世紀人類社會面臨的共同挑戰，其不僅關系一國內部的社會公平、經濟增長、環境保護及糧食安全等，也越來越成為一個區域性和全球性問題[1]。當前全球2/3的人口生活在缺水地區，隨著全球人口增長、城市化進程加快以及消費方式轉變，全球淡水需求將在未來幾十年呈持續增長態勢。中國作為全球缺水最嚴重的國家之一，近年來，在快速城鎮化、工業化以及氣候變化影響下，水資源短缺、水生態損害、水環境污染等問題日益嚴峻，尤其在干旱區內陸河流域，水資源短缺現象更為嚴重。如何讓公眾正視當前水資源現狀，如何提高全民節水意識、規范用水行為，如何將政府的節水政策轉化為全民的自覺節水行動，不僅是破解中國水資源制約問題和推動全民節水的關鍵，更是保障國家水安全，建設美麗中國的必要舉措。

近年來，國外學者不僅在水資源管理[2]、水生態系統恢復[3]等領域開展了大量研究，也基于計劃行為、社會認知、保護動機等理論研究了公眾對水資源相關風險的感知、態度與看法[4-6]、公眾的節水意識、行為及其影響因素等[7-9]問題。然而，國內研究則多集中在水資源利用現狀分析[10]、水資源優化配置[11]、水資源承載力與水安全評價[12-13]、水環境保護及可持續利用[14-15]等方面，且多基于國家、區域、流域等宏觀尺度，鮮有研究關注外部環境刺激下微觀個體的節水意識、態度、行為及其相互關系等。人類行為作為個體與環境相互作用的產物[16]，理解公眾對環境變化的感知，不僅有助于促進其親水行為的產生，還可為政府制定科學有效的水資源管理和節水政策提供基礎的信息反饋。基于此，本文以地處西北干旱氣候區的河西走廊為例，以保護動機理論為支撐，構建了微觀視角下公眾節水行為的理論模型，分析了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及節水意向，并探究了影響公眾節水意向的關鍵因素及其交互效應，旨在為內陸河流域制定科學合理的水資源管理政策和節水倡議提供參考。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保護動機理論從動機角度闡釋了個體在受到內外部環境壓力或刺激作用下行為轉變的內在機制和過程，它為闡釋公眾的親環境行為提供了理論依據。公眾節水行為的產生并不是一個簡單、純粹的理性決策過程，而是具有認知、思維能力、情感、意志等心理活動的個體對水資源相關威脅或機遇及水資源如何影響他們及周圍環境做出的能動反應，是一個復雜的心理過程[17]。其中，行為意向（動機）是激發公眾親水行為產生的內在原因和直接動力，而環境感知是公眾親水行為產生的必要前提和重要中介環節，它影響著個體的行為意向。

首先，感知作為理解個體行為的基礎，為探明人類對環境變化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16]，個體對環境風險或環境問題嚴重程度的感知往往是其親環境意向和行為產生的先決條件[18]。Rezaei等[4]指出農民對水資源短缺的認知和看法是影響其采取節水行動的重要前提;Yazdanpanah等[7]指出農民的水資源保護意愿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對水資源危機的感知;Deng等[19]則認為個體行為是通過感知影響而間接產生的，改善公眾對節水的認知可能會增加其采取行動的可能。因此，針對河西走廊近年來出現的冰川消融加速、干旱事件頻發、“三生”用水供需不平衡等問題，本文從水資源量變化、“三生”用水緊缺度和水資源變化影響感知三個方面，提出假設H1：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對其節水意向具有顯著影響。

其次，節水政策或激勵措施是激發個體節水行動的有效手段和關鍵驅動因素[1]。通常人們只有在受到激勵/懲罰的情況下才會做出某種親環境行為[20]，了解積極的節水政策形成有助于更好地解釋節水意向與行為的產生過程。Gilbertson等[21]指出節水行動的實施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公眾對節水政策的支持和滿意程度;Dolnicar等[22]強調了政府倡導和資金支持的重要性，并發現積極的節水意向往往受不切實際的認知和節水器具購買成本限制而沒有轉化為實際節水行為：Meissner和Randolph等[23-24] 指出需要通過政策干預來提高居民的節水意識;Chang等[25]指出加強節水政策宣傳讓農民充分了解政策對他們家庭、整個流域和生態環境的益處，是節水政策能夠更順利、更有效執行的關鍵。可見，公眾對水資源管理政策、倡導性激勵政策的滿意度或認可度越高，其節水意向也會越強。基于此，提出假設H2：節水政策對公眾的節水意向具有顯著影響。

再次，社會人口因素在個體親水行為產生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不同性別、年齡、文化程度等個體的親水行為因其對環境刺激的接受程度不同而存在較大差異[26]。Dupont等[27]發現家庭收入、人口規模及受教育程度在家庭節水決策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Pao等[28]強調了環境知識對公眾能源消費態度和行為的影響，并發現盡管男性、年齡較大的學生以及那些學習人文社會科學的人擁有較高的環境知識水平，但涉及態度和行為時，女性似乎對這些問題表現出更強的意識;Tong等[29]則發現男性受訪者對節水措施的了解程度較高，但其參與程度較低，同時還發現節約水費是女性實行節水措施的主要動力，而男性實行節水措施的主要動力則是緩解水資源緊缺問題。基于此，提出假設H3：人口學特征因素（年齡、性別、文化程度、家庭年收入等）對公眾的節水意向具有顯著影響。

總之，節水意向是引起節水行動的最終決定性要素，節水意向的產生是一系列復雜內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為此，本文基于保護動機理論等闡明的認知-意向（動機）-行為的內在邏輯關系，從公眾的節水意向視角出發構建了理論框架（見圖1）。

2 研究設計與數據

2.1 研究區概況

河西走廊位于甘肅省西北部祁連山和北山之間，地形狹長，呈西北至東南走向，東起馬鞘嶺、西至古玉門關，在行政區劃上包括嘉峪關、酒泉、張掖、金昌、武威5市，共20個縣區級行政單元

（見圖2）。該區屬溫帶大陸性干旱氣候，年降水量不足200 mm，受祁連山地勢影響，降雨量自東向西呈遞減趨勢。作為中國西北內陸重要的灌溉農業區，發源于祁連山的石羊河、黑河、疏勒河3大內陸河水系為該區生產、生活、生態提供了用水保障[30]。2017年該區水資源總量為77.74億m3，其中農業用水占比高達88.4%，人均水資源量也僅有1 615 m3，且低于國際公認的缺水警戒線1 700 m3。近年來受人為活動和全球氣候變暖的影響，該區已出現了嚴重的冰川退縮、植被退化、干旱加劇等生態安全問題[31-32]。

2.2 數據來源與樣本特征

研究數據主要來自問卷調查。在正式調查之前，首先通過政府網站了解研究區經濟社會發展情況;其次，為了確保問卷設計的合理性和措辭清晰易懂，在預調查基礎上對問卷做了進一步修改完善;最后，為了確保問卷質量，特對訪談員進行了研究目的、數據收集等的培訓。問卷主要? 包括三部分：①受訪者基本情況，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家庭年收入等;②受訪者的水資源感知，包括對冰川面積、河川徑流變化的感知，生產、生活、生態用水緊缺度感知、水資源變化對農牧業及生態環境影響的感知等;③公眾的節水意向、節水政策滿意度等。

課題組于2016年8月在石羊河、黑河、疏勒河流域，通過分層隨機抽樣方法對選取的56個鄉鎮進行了調查（見圖2），每個鄉鎮隨機選取10～15戶，在調查過程中，為了確保樣本不排除低識字率農戶的參與，采用面對面訪談形式，每位參與者訪談時間約20～30分鐘，且絕大多數受訪者是對環境變化較為熟知的本地常住居民。為了更加準確反映公眾對水資源量變化的感知，本次調查主要集中在流域中上游地區，最終，共發放問卷680份，刪除信息不全問卷，最終收回有效問卷630份，有效問卷比例為? 92.65%，其中，石羊河流域有效問卷140份;黑河流域有效問卷323份;疏勒河流域有效問卷167份，被調查者基本情況見表1。

2.3 研究方法

2.3.1 公眾的水資源感知測度與變量選擇

借鑒已有研究成果，結合研究區實際情況，本文主要從水資源量變化、“三生”用水緊缺度和水資源變化影響三個方面測度了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其中水資源量變化感知主要通過河川徑流量變化和冰川面積變化測度，水資源緊缺度感知主要通過生產、生活和生態用水緊缺程度進行測度，水資源變化影響感知主要通過水資源變化對農業用地面積及生態環境質量的影響程度感知進行測度（見表2）。

為了辨明不同流域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差異，特對各問 題答案進行賦值，并將各指標賦值加總平均后得到該流域公眾的水資源感知度指數，計算公式如下：

WPmj=1n∑ni=1Pmij ????????????????????????????（1）

式中，Pmij表示第j個流域第i個受訪者的第m種感知度賦值，n表示第j個流域的受訪者個數，WPmj表示第j個流域受訪者的第m種感知指數。

在進行分析之前，首先運用SPSS軟件對數據進行信度分析，結果顯示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Cronbachs α）為

2.3.2 模型構建

依據前文研究假設，本文從水資源感知、節水政策和社會人口特征三個方面來綜合考察其對公眾節水意向的影響。其中，水資源感知主要包括水資源量變化感知、水資源緊缺度感知和水資源變化影響感知等;節水政策主要包括水價與節水政策滿意度、水資源管理與調水必要性認知等;社會人口特征主要包括受訪者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類型、家庭規模、家庭年收入等，共計13個影響因素（見表3）。考慮到被解釋變量“公眾的節水意向”只有兩種可能結果，即“愿意”和“不愿意”，是一個二分類變量，因此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分析，并將公眾的節水意向簡化為0～1型因變量y，如果公眾愿意采取節水措施，則定義“y=1”，反之，則定義“y=0”，回歸模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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