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我的有這碗面還有你

今冬上海的雪似乎來得特別早，大雪節氣當真應景地飄起雪花來。天氣陰濕的上海冬季是讓北方人難以忍受的，許多北方同學笑稱：至今回憶起在沒有取暖設施的宿舍里度過上海冬天的情形時，渾身還會情不自禁地冷得“抖一抖”。

在難捱的濕冷冬日里，惟有熱氣騰騰的美食是暖心的治愈系的。記得那年，室友小Y第一次遠離家人過元旦，也是第一次感受上海的冬天。在這跨年的特殊時節，為解其思鄉之苦，我拉著她外出游逛。那日，在上海郊區古鎮某座古橋一隅的小店里，一碗熱騰騰的面讓小Y至今難忘——那是一碗江南冬季限定款的紅燒羊肉面。

小店的爐灶上支著一口碩大的鍋，用文火燉著，色澤紅亮濃稠的湯汁咕嘟嘟地冒著小泡泡，里頭有滿滿一鍋羊肉，已燉得酥軟入味。吃面的時候，想要什么部位的肉，可以自己看著挑選，羊腿、扇子骨肉、羊肋排、羊蹄、羊肝、羊肚，都可以做你的面澆頭。選好肉以后可以讓老板幫忙剔骨，再用專門的剪刀剪成小塊，撒上些許紅艷艷的辣椒圈、碧綠綠的大蒜葉和黃澄澄的姜末，最后再澆一勺老鹵湯?？粗习灞硌菟频靥薰恰⒓羧?、撒佐料，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這家的面條也十分勁道爽滑，尤其是吸足了羊肉湯的味道，口感很出色，只是被酥香味美的羊肉蓋過了風頭。

聽老板說，他的家鄉在浙江湖州的一個小鎮上。湖州地區產湖羊，當地素有秋冬吃羊肉的傳統。羊肉是用柴火灶燒的，小火慢燉，直至酥軟可拆骨，煮好后掀開鍋蓋，整條街上彌漫的都是羊肉香味。自家的這鍋紅燒羊肉用的是祖傳配方和老鹵，油而不膩，酥而不爛，沒膻氣，吃后口中有肉香，唇上留余味?；鸷虻轿坏难蛉鈶撌撬帜鄣簧⒌?，輕輕一抽，骨頭就能整根脫下來。

小Y在冷冽的空氣里被一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羊肉面所折服，落寞的心情被美食熨帖治愈。起初還是斯文地品嘗著，后來索性手拿一根未剔骨的羊肉啃著，吃完還要再津津有味地吮吸下手指頭。啃著啃著，她推推鼻梁上架著的被熱氣氤氳的眼鏡，忽然說道：“老板，再溫一壺黃酒來！”頓時，小店里笑聲一片。

黃昏時分，我們慢慢走在小鎮的青石板路上，手里捧著街角買來的烘山芋和糖炒栗子，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手心里那種溫熱香甜的感覺，那是一種能夠驅散寒冷寥落的人間煙火的暖香。小Y悠悠地說道：“去秋以來，沉雨跨年。冬日里，溫暖我的有這碗面，還有你。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羊肉面吃完，融融的暖意由舌尖直抵心尖。我會記得這面，也會記得你。”

那碗紅燒羊肉面成了我們青蔥歲月共同的美好記憶。多年以后，當我們聳肩縮頸走在人生旅途的寒冷冬季時，都會相約著去吃面。一碗面下肚，體味著一種久別重逢的感動，瑣碎平淡的生活仿佛就熱氣騰騰、活色生香起來，一時之間全身又充滿著溫暖和力量，即便負重，也要鼓起勇氣向著那嚴寒盡頭的春天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