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位的角色、雜糅的類型與“貴圈”的笑談
——評電影《煎餅俠》

王子卿

2015年是國產電影保護月施行的第12個年頭，多部國產電影的熱映，不僅刷新無數票房紀錄創造奇跡，更增強了觀眾和電影人對國產電影的信心，票房黑馬《煎餅俠》《捉妖記》《大圣歸來》等無疑是創造這次輝煌的重要力量之一。《煎餅俠》以5 000萬的低制作成本一舉獲得11.6億收入，成為大鵬從網劇踏上大銀幕的華麗轉型之作。該片以“角色大鵬”因緋聞纏身演藝事業受到重創，意外跌落人生谷底，被迫開機拍攝《煎餅俠》為主要內容，采用“戲中戲”的獨特方式呈現了幾位滿腔熱血的青年人逐夢電影藝術路上的無限辛酸和不懈努力。

一、人物：辛酸經歷、理想情懷與微妙的對位關系

在宣傳《煎餅俠》時曾提出“屌絲男士大電影”的口號，影片將網劇中多明星陣容強化眼球效應的角色策略作了進一步升級改造，保留明星本名來設置虛構的情節，甚至借助他們本人的媒體形象或曾演繹的角色形象來創作劇情，使明星其人與本片角色形成微妙的對位關系。這些明星成為“角色大鵬”的偷拍對象或圈中友人同事，與來自于電影圈底層的典型草根人物一起完成了美好的“超級英雄”電影夢想。依據大鵬本人的事業經歷，《煎餅俠》塑造了主人公大鵬這一角色，他因網劇爆紅，憑“屌絲”形象為人們熟知，在人生的大起大落中，在屌絲和英雄的抉擇中痛苦不堪，幾經波折終于堅定了最初的英雄夢并幫助朋友完成愿望。片中角色柳巖因大秀身材的包裝風格被誤解和詆毀，但她努力而真誠，在演藝道路上不肯放過任何機會，與大鵬相互鼓勵依靠，甚至在大鵬被眾人唾棄時依然視他為英雄，幫助他重拾逐夢的信心。杜瀟瀟的扮演者袁姍姍常因為演技問題被媒體批評，她在片中詮釋的杜瀟瀟是一個沒演技、沒作品的爛演員，在被眾多人不屑的穿越劇中飾演可有可無的女配角，不得已攀附社會上有權勢之人，寄希望于去好萊塢跑龍套帶上“國際演員”的“光環”得到更多的關注。不過，她在《煎餅俠》的拍攝中，逐漸提升了演技，學會了謙和友善，更懂得了卸下偽裝、袒露心聲。明星演員們憑借自黑的娛樂精神和投入的專業表演令幾位主要角色形象鮮明，幽默自嘲的娛樂姿態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明星本人的負面形象。

影片中劇組其他人，表現了娛樂圈底層小人物的卑微艱辛與執著的電影夢想。狗仔胡來通過偷拍本領加入《煎餅俠》團隊，前期各種逼真的偽裝令人發笑，在影片結尾他控制著搖臂從天而降，一襲西裝干練專業，實現了攝影師的夢想；群頭馬濤為了能與偶像古惑仔飆戲，在片場奮斗數年，雖然只是演死尸，卻有著堅定的“影帝”夢；祥叔年邁力衰卻愛戲入迷，無論角色只要能演戲便心甘情愿，在眾人等待明星昏昏欲睡時，只有他吊著威亞精神抖擻，足見其對表演的熱愛和對機會的珍視，在一次次失去機會后失望嘆息卻從不放棄，終于憑借認真的態度和專業的表演生動詮釋了什么是黑幫大佬，使《煎餅俠》完美收官。與明星相克相生、備受非議的狗仔，自己戲份聊勝于無、卻熱心助人圓夢的群頭，不惜以贊助換來戲份、積極投入、敬業執著的老年群演……他們在生活中均面對著阻礙和挫折，卻都以對夢想的執著和不懈努力克服困難。創作者生動刻畫了娛樂圈底層小人物艱難的現實處境和逐夢的理想主義情懷。

二、主題：從滑稽荒誕的劇情到社會現實的展現

《煎餅俠》打出“致敬造夢工廠好萊塢英雄電影”的口號，夢想必然成為貫穿全片的主題。另外，娛樂圈的原型事件和娛樂圈內熱點串聯起來，如“毯星”“潛規則”、明星吸毒被封殺、出軌離婚風波、演唱會假唱、真人秀節目……展示了近期熱點的娛樂新聞，體現了近期娛樂圈的事態。影片更深層的主題在于表達現代社會人精神世界浮躁、急功近利的現狀：大鵬的丑聞實際是一場誤會，卻被只在乎經濟利益的媒體大肆渲染宣傳，也被不探求真相的觀眾作為茶前飯后的談資，讓當事人有口難辯，體現了當下媒體人缺乏專業精神的態度，觀眾內心空虛聽風是雨的現狀；在大鵬失勢之后，大眾對他由尊重崇拜轉向漫罵詆毀，女友郭采潔提出分手投向岳云鵬的懷抱，明星朋友們也紛紛避之不及，說明現代社會許多感情建立在利益之上，“利盡即散”，人間真情缺失；郭采潔索要天價鉆石、杜瀟瀟好萊塢貼金攀附社會人士海哥、自稱“靜心修煉”的武館大師將徒弟用于商業買賣高價收取勞務費，都表現了人追求金錢名利不擇手段這一現狀。這種深刻卻隱晦的現實思考比單純敘述逐夢更具思想力量。

三、創作手法：類型元素、美術風格、聲音創意、畫面剪輯

作為一部商業片，遵循商業美學原則，提升娛樂性來獲取商業回報，是《煎餅俠》的必然選擇。本片在道德與價值上的選擇倡導遵循社會主流道德選擇，肯定道義的友情價值與勤奮的美德，爭取獲得更多觀眾的社會觀念認同。而且，把多種類型元素相拼貼，采用盡可能豐富多變的藝術形式，特別是將視聽語言融合在影片中。

《煎餅俠》把動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東北小品的插科打諢、相聲曲藝的說學逗唱融入電影敘述中，極大豐富了藝術形式元素。該片以喜劇為主打類型，融合情色片、動作片、槍戰片、黑幫片、偶像劇等多種類型片的特征。而且，在喜劇性的營造過程中，戲中戲偷拍明星的情節讓本片具有了夸張的情節結構。整體以高雅喜劇(諷刺喜劇)為主導風格，抨擊娛樂圈假惡丑、高揚真善美，同時不乏低俗喜劇(鬧劇)情節滑稽、表演夸張的特點。大鵬、吳君如、曾志偉、鄧超、東北F4等電影明星風格化的喜劇表演，讓本片成為內地電影較少的明星眾多的表演性喜劇；而且，內容有喜劇有感傷，產生了讓觀眾笑中有淚的效果。

《煎餅俠》整體色彩鮮艷、明度較高，影調明亮、柔軟，符合一般商業片的美術風格。鏡頭拍攝中，重要場次的鏡頭數量增加，如將連貫動作分切為若干鏡頭，以增強喜劇感，讓節奏更緊湊，過場戲的鏡頭數盡量簡化，來提升流暢度。影片中有不少一鏡到底的鏡頭，如開機第一場戲之前，大鵬在片場與劇組成員制片人董成龍、攝影師溝通的鏡頭就是通過一鏡到底的方式拍攝的。復雜的運動鏡頭既交代了人物的空間關系和位移，也強化了片場與城市之間的環境對比，更突出了第一場戲馬濤與杜瀟瀟的喜劇效果。

聲音創意遵循喜劇中微有感傷的影片風格。東北方言、河南方言、港普等在人物語言中的出現突出了喜劇效果。很多對白內容喜感十足、逗趣可笑。主題音樂別具匠心地形成五個風格版本，有瘋狂搖滾版、婉約民謠版、溫暖流行版等。特別音效的加入更是強化喜劇性，如王海四位手下打開高級箱子時彈開的聲音，張朝陽做瑜伽時的屁聲，偷拍東北F4時煎餅俠咬手榴彈時的咀嚼巧克力聲，等等。

畫面剪輯中，放棄疊畫、閃黑、閃白、黑場等傳統技巧，畫幅分割等現代商業片常用手法出現頻率極高。全片有多場戲使用了畫幅分割手法。讓同一表現對象不同表現景別的鏡頭、不同場景完成共同戲劇段落的鏡頭，出現在同一畫框當中，極大地豐富了畫面的表現力，形成形式多變的畫面內容。影片轉場流暢，如有從家里到夜店兩場戲借助相似畫面內容轉場，也有從飯店到杜瀟瀟片場之間利用上一個鏡頭的對白引入下一個場景的提示的聲音轉場方式。

四、結語

《煎餅俠》以“屌絲蛻變為生活英雄”的情節，完成普通人造夢的敘事，夸張演繹娛樂圈怪象，并表現出對名利娛樂圈的超越和對理想與自由的信心，召喚觀眾對普世價值和主流道德的認同。它按照電影工業流水線的生產標準，采取類型雜糅、形式融合、電影語言通俗明快等策略，將網劇《屌絲男士》過去八年30億點擊率的收視奇跡延續提升為大銀幕的票房神話，體現出了超級IP的巨大商業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