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磋商中兩種變更的法律后果及典型案例分析

陳虹

【摘 要】接受是交易磋商中的一個教學重點和難點。在國際貿易實務中，構成有效接受則意味著買賣雙方合同的成立;如果接受無效，則屬于有條件的接受，只能作為一項還盤。受盤人表示接受時對發盤所作的變更性質不同，法律后果大相徑庭。

【關鍵詞】有效接受;實質性變更;非實質性變更;法律效力

在國際貿易實務中，交易磋商是能否達成協議和能獲得多少經濟利益的關鍵。發盤和接受是每筆交易必不可少的兩個基本環節或法律步驟。其中，接受是指受盤人接到發盤人的發盤后，同意對方提出的條件，愿意與對方達成交易、訂立合同的一種表示。也就是說，受盤人完全同意發盤人發來的報盤所做出的肯定表示。

1.“接受內容必須與發盤的內容相符”是構成有效接受的重要條件之一

接受必須是絕對的，無保留的，無條件的，與發盤人的發盤條件必須完全相符，不能對實盤所列的貿易條件進行增減或實質性的修改，否則就不成其為接受了。若在接受時對發盤內容附加了條件，則屬于有條件的接受，只能作為一項還盤，就不是有效的接受。

但這樣嚴格的規定，難以適應國際貿易實際業務的需要。因為在外貿業務中，接受的情況是多種多樣的，是否在電文中有了“接受”兩字，就可以成為法律意義上有效的接受呢？

2.兩種變更的含義

為了不影響合同的成立，盡量促成交易的達成，《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將接受中對發盤的條件所作的變更分為：在實質上變更發盤的條件（實質性變更）和在實質上并不變更發盤條件（非實質性變更）兩類。

2.1實質性變更

凡受盤人表示接受時對貨物的價格、付款、質量和數量、交貨地點和時間、賠償責任范圍或解決爭端等的添加、限制或更改，均視為實質上變更發盤的條件，發盤人對此不予確認。

2.2非實質性變更

①接受中含有非實質性變更的接受，如對商品包裝提出了要求，或要求提供重量單、裝箱單等單據，或要求分兩批裝運等，除發盤人及時向受盤人表示反對其間的差異外，將構成接受，合同得以成立，并且合同的條件以該項發盤的條件以及接受中所作的非實質性變更為準。

②帶有希望或建議的接受

如在實際業務中，受盤人在表示接受的通知中同時又提出某種希望或建議，這就是所謂的帶有希望或建議的接受，它有別于“有條件的接受”。例如：

你6日發盤我接受，希望裝運期為10月。

該電文不完全是一份帶有更改或添加的有條件的接受。因為受盤人只是希望裝運期改在10月，而不是必須改在10月裝運。從這個意義上說，帶有希望或建議的接受表明受盤人已經肯定地表示了接受，只是再提出了一點希望或建議供發盤人考慮，而沒有強加的意思。又如要求在可能情況下提前裝運，這種要求只是一種希望，而不是對發盤提出的更改條件，這種希望不管發盤人同意與否，都不影響交易的成交。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帶有希望或建議的接受又具有非實質性變更的性質。

3.兩種變更的法律效力

3.1兩種變更基本的法律效力

《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認為：實質性變更不是一種有效的接受，只能視為還盤，它已經從本質上否定了原發盤，是對原發盤的拒絕，直接導致原發盤失效，發盤人不再受其約束。一項還盤實際就是受盤人的一項新發盤。

3.2兩種變更最終的法律效力取決于發盤人的態度

發盤人的態度決定了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最終是否成立。

當發盤人收到的接受通知中有實質性變更的內容，如果發盤人沉默或不表態，則意味著他默許了《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所認定的該變更導致的基本法律后果，即該接受無效，受盤人還盤，發盤人不再受原發盤內容的約束，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未達成;如果發盤人告知受盤人其帶有實質性變更的接受無效，則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未達成，這種表態可以理解為發盤人對無效接受的確認;如果發盤人愿意與受盤人達成交易關系，則必須毫不延遲地告知受盤人，他的接受有效，此時雙方的交易關系成立。

發盤人收到的接受通知中有非實質性變更的內容，如果發盤人沉默或不表態，則意味著他默許了《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所認定的該變更導致的基本法律后果，即該接受有效，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達成;如果發盤人告知受盤人其帶有非實質性變更的接受是有效的，則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已經達成，這種表態可以理解為發盤人對有效接受的確認，兩種態度導致的最終法律后果是一樣的，同時合同的條件就包含了發盤的內容以及接受通知中所作的非實質性變更。

4.典型案例分析

4.1 2017年中國某公司向德國某公司發盤某貨物300公噸，每公噸3600歐元CIF漢堡，以不可撤銷即期信用證支付，德國公司收到信用證后30天內交貨，要求6天之內回復我方。第三天我方收到德國公司復電：“接受貴方發盤，立即裝運”。我公司未表態。三天后，德國公司通過漢堡銀行開來即期信用證，注明“立即裝運”。但恰逢該商品市場價格上漲10%，我公司認為合同尚未有效成立，所以拒絕了對方的交貨要求，同時馬上將信用證退回。我國公司與德國公司對合同是否成立產生分歧，遂提交仲裁。

評析：本案外商回電表示的“接受”中變更了發盤的裝運期，按照《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的規定，裝運期對CIF術語來說即交貨期，裝運時間的改變屬于實質性變更。實質性變更的基本法律后果是受盤人還盤，直接導致原發盤失效，發盤人不再受其約束。但雙方之間是否存在交易關系則最終取決于發盤人的態度。

本案中我方發盤人對此實質性變更表示沉默，即認可實質性變更導致的基本法律后果是：受盤人還盤，原發盤失效。

綜上所述，德商復電表示的接受無效，我方與外商的合同未達成。

4.2 中國某進出口企業于2016年4月向法國商人報盤出售某商品，報盤明確提出各項主要交易條件，同時列明：“雙層麻袋包裝”。法商在發盤的有效期內回電：“裝入新袋”。我方進出口企業收到法商回電后，立即準備貨物并裝入新袋。三天之后，報盤商品市場價格下降，法國商人來電：“我已變更包裝條件，但貴方并未對此予以確認，合同尚未達成。”我方進出口企業卻表示合同已經達成，由此雙方對合同是否有效成立產生分歧。

評析：本案外商回電表示的“接受”中變更了發盤的包裝要求，按照《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的規定，包裝的改變屬于非實質性變更。非實質性變更的基本法律后果是受盤人沒有從本質上否定原發盤條件，是一種有效的接受，原則上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成立，但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交易關系則最終取決于發盤人的態度。

本案中我方發盤人對此非實質性變更表示沉默，即未提出反對，則意味著發盤人默許了《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所認定的該變更導致的基本法律后果，也就是該接受有效，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達成，同時合同應按“裝入新袋”的條件成立。

綜上所述，美商復電已構成有效接受，合同成立。如美商拒不履約，我方自應按《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的有關規定向美商提出索賠。

因此，在國際貿易實務中，發盤人收到接受時，如果受盤人對發盤做了添加或更改，我們應先判定其變更的性質，而后再認定其法律后果。若該項變更屬實質性變更，則其構成還盤;若該項變更屬非實質性變更，原則上雙方之間的交易關系已經達成。而雙方之間的合同是否最終達成則取決于發盤人的態度。

【參考文獻】

[1] 張向先.國際貿易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

[2] 李曉燕.國際貿易概論.清華大學出版社

[3] 周敏倩.國際貿易實務與案例.東南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