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靈在上 [組詩]

王德才

麻雀的叫聲都是諄諄教誨

大雪天，我把園子掃開一塊空地

撒上一把谷子

喂食。那些精靈的麻雀

那塊小小的土地

我不敢站上去

我怕得罪麻雀，我怕佛祖怪罪

多么不易啊

和有些人打交道

不愛家不行，不賊點更不行

修行到麻雀那種程度

佛祖的嘴角都掛著微笑

在鄉下，在靈魂的祭臺

麻雀，是我心中的神

麻雀的叫聲是對我的諄諄教誨

螞蟻爬來

眼前一群螞蟻

搖旗吶喊，和我對壘

我沒有像小時候那樣

用水壓機槍

突突突……去掃射它們

我也沒有用雙腳

去殘酷地碾軋

我欣喜地蹲下來

在一只大黑螞蟻前

捧著雙手

形成菩薩的一瓣蓮花

期待它慢慢地爬到手心上來

然而，它停下來

揮動兩下觸角，似乎嗅到了我兒時的戾氣

警覺地迅速轉身，呼哨一聲

所有的螞蟻，隨著它向別處爬去

馬兒走過我的村莊

村子里，十年前就沒有馬了

過去，草甸子上成群的馬

在草甸子消失的那一刻

就追趕風去了

下午，小狗圖圖像往常一樣

在當街睡覺

幾聲強勁的馬蹄聲

震蕩村莊，淹沒圖圖的耳朵

面對龐然大物，圖圖

被嚇得倉皇吠叫

我跑到院門口，去看

幾個小孩子，正指指點點

“今天這個駱駝和那天的不一樣啊！”

牽馬的漢子走過我身旁時

向我點頭，微微一笑

我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洗

在解凍的小河里

鴨子，洗著春天

在藍格盈盈的水里

鴨子，洗著白凈

在飛馳列車的窗口

鴨子，洗了我明亮的眼睛

又洗了我歡樂的靈魂

小蜜蜂

不要說我小吧

小，也不寒磣

我有老虎一樣的斑紋

你有嗎

我有比鋼針還厲害的毒刺

你有嗎

春天里

開一朵花，我去占領一朵

開一朵花，我去占領一朵

你行嗎

不要說我小吧

小，我也是天地間的神靈

攀 比

一棟樓房

裝修得十分豪華

一對小夫妻抱著孩子

看樓前的楊樹

一個喜鵲窩很是貧寒

兩只大喜鵲站在窩邊

互相梳理羽毛

四只喜鵲崽兒安詳睡覺

丈夫說：我們一個孩，它們四個孩

妻子說：它們比我們還富有

兩只大喜鵲

不約而同地喳喳、喳喳、喳喳

柔和地叫了幾聲

啄 食

微風早已經睡去

太陽是自己慢慢走丟的

湖水寂靜無聲，沒有一絲惆悵

淺灘如長者一般寬厚

讓一只小杓鷸的兩只小爪

一會兒在淺水舞蹈

一會兒在灘涂徜徉

它睜著靈動的眼睛

邊走邊愜意地啄食、啄食……

一會兒工夫

就啄圓了一個月亮

鑲嵌在藍寶石的天幕上

此刻的月亮

把小杓鷸整個給吞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