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回回人聚居江浙的背景原因

沈翊清

蒙元帝國疆土遼闊，橫跨歐亞。在這一少數民族當權時期，其政權對于少數民族和宗教問題都展現出了較前朝更為開放寬容的態度。在元代，大量中亞民族遷移至中華；同時，海上貿易的繁榮也促使一些西域商人來到東南沿海地區定居生活。元代古籍多以“回回”指代這些移居中土的穆斯林各族。元時，“回回”是這一時期從西域東遷的穆斯林群體的主體，并未包括所有穆斯林族群[1]。

回回人在元代的“四等人制”[注]元朝“四等人制”中，作為統治階級的蒙古人為第一等級，其他根據所征服地區民族的時序，依次分為色目人、漢人、南人三個等級。中為第二等，得到蒙元統治階級的青睞。加上元朝政權對少數民族的寬容政策等因素，以至于有了“元時回回遍天下”的局面。元初周密的《癸辛雜識》有“今回回皆以中原為家，江南尤多”這樣的記載，可見元時江南地區已成為回回人最重要的聚居區之一。元時的江南地區主要是江浙行省，回回人口在此聚居的原因主要有三點。首先，回回人憑借其知識和技藝為蒙元統治階級作出了很大貢獻，受到青睞；其次，元朝作為一個少數民族政權，需要利用其他外族人來管理漢人；最后，由于江浙行省人口眾、錢糧多，元朝廷多委派以經商理財能力著稱的回回人出任江浙行省的各級官職。其中，擔任江浙行省的回回平章政事就有9名之多。加之元廷高度重視海外貿易，在江浙行省設立多個市舶司，且委任回回官員掌管海外貿易事務，并鼓勵西域商人往來貿易。以上這些因素都為回回人在江浙一帶定居、營生奠定了政治基礎、提供了社會條件，促進了回回人在江浙聚居并進行經濟商貿活動。

一、蒙古統治階級對回回人的依靠

回回人在蒙元帝國的建立過程中在軍事、城市建設、財政管理和商貿活動等方面給予了蒙古人不可忽視的幫助?；鼗厝藢γ晒沤y治集團的服務，加深了蒙古人對回回人在政治方面和經濟方面的依靠，使得回回人在元帝國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并享有更豐富的社會資源。

回回人得到元統治者的重用，歸于蒙元帝國建立初期時其在開疆辟土中作出的貢獻。蒙元統治階級在西域之地征戰的過程中，回回人身為商賈，信息收集和游說談判能力較強，因而得到了統治階級的賞識和重用。早在成吉思汗以前，中亞的回回商人就與蒙古人通商，向蒙古人出售工具和手工藝品，并提供中亞和波斯等地的信息[2]。回回商人的知識見聞和回回工匠的工藝技能曾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各部時就發揮重要作用。在成吉思汗之后征服中亞時，一些回回商人作出的貢獻也有記載。如1218年，成吉思汗派出的回訪花剌子模國的商隊使團首領馬哈木(Khorezmian Mahmud)以其機智促成花剌子模國的算端摩訶末同意與成吉思汗締結契約。不僅如此，隨元入華的西域軍士先后參與了蒙古帝國的幾乎所有的統一戰爭[3]，在軍事方面給元統治者提供了不可忽視的佐助。

此外，由于西域回回較為發達的文化和精湛的技藝，因此蒙古統治階級在城市建設和管理上對回回人頗為倚重。成吉思汗曾任命多名回回長官管轄新的征服地。窩闊臺時期，大量回回工匠參與第一個蒙古都城哈剌和林的建設中。不僅如此，當時的稅吏多為回回人。同樣，蒙古政權還鼓勵并保護回回商人，鼓勵他們發展中亞和海上的商貿活動。蒙古人充分利用了回回人的技藝才能，為軍事擴張的開支提供保障。

二、蒙古統治階級的政治考量

如上文提及，蒙古統治集團在領土擴張的過程中已對回回人產生依靠；并且，在管理漢人的問題上，作為少數民族政權，元廷需要外族的幫助。這樣，回回人作為最早歸順的外族，相較于其他外族獲得統治集團更多的信任。

關于元朝的“四等人制”，雖無明確的相關法令，但將回回人置于蒙古人下的第二等級。忽必烈在元統一初期就頒布了地方政權用人準則：“以蒙古人充各路達魯花赤，漢人充總管，回回人充同知，永為定制?！盵4]從此，回回官員在各級地方擔任官職，與漢人官員互相牽制，聽命于蒙古達魯花赤。

元廷把回回人作為中介，自最高權力機構行中書省到地方，回回人在擔任的官職和數量上較漢人和南人都有絕對優勢。這樣，他們成為元廷統治管理漢人、南人的有利工具，以有效避免、緩沖蒙古統治階層與漢人的直接矛盾，并在精神意志上奴化被統治族群，從而保護蒙古貴族的利益，維護蒙古統治集團的政權。

三、江浙行省的經濟重要性

自元初時，“回回皆以中原為家，江南尤多”[5]。江南即指江浙行省，轄管今浙江和福建兩省、江蘇南部地區以及江西部分地區[6]。江浙行省“土地廣，人民眾，政務繁，而錢谷之數多也”[7]，是元朝廷最重要的錢糧之地。元朝廷多委任善于理財的回回人到江浙行省任各級官職。在元代，任江浙行省平章政事的回回官員共有9人。各級回回官員再加上朝廷專設的西域官職(如令史、譯史等)，這些回回官員攜帶親眷、屬下移居江浙行省，加上族內人投靠門下，江浙一帶的回回人口數量大大增加。

江浙行省成為元朝廷最重要的經濟大省還與其地理位置有關。江浙位于東南沿海，自唐代以來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在元朝以前，就有一定數量的沿海上絲綢之路到江浙一帶定居的穆斯林人口。而元代，江浙行省有泉州、慶元(今寧波)、上海等大港口，而泉州港是元朝最大的外貿港口。這樣，往來江浙的西域商人較前朝更多。加上元朝開放寬容的宗教政策，很多回回商人定居下來。

海外貿易得到極大的重視，是因其稅收及其他收入是元朝廷重要的財政來源之一。為了壟斷海外貿易，元朝規定漢人不得出海進行貿易，并委托精通海外貿易的回回商人進行管理。另外，往來貿易中很多商舶來自波斯及阿拉伯地區，回回人在交際管理上更加得心應手。長此以往，回回人掌握了海外貿易大權。元朝海上絲綢之路商貿活動頻繁，來往江浙行省的回回商人眾多，進一步奠定了回回族群在東南沿海經濟活動和政治活動的社會基礎。

四、結語

對蒙古統治集團軍事上和政治上的服務，使得回回人原本的從商能力在經濟事務中得到發揮?；鼗厝松朴诶碡數膬瀯菰谠雷鏁r期被發揮至最大。尤其在經濟富庶且海外貿易繁盛的江浙行省，元代先后有15名回回官員任職，數量和官職均超過漢人，其中不乏如烏馬爾、高可恭等有為的回回官員。元朝廷大力發展海外貿易，鼓勵西域商人來往通商，并將江浙市舶司的管理大權交由回回人，使得市舶貿易蓬勃發展。江浙行省有利的政治和經濟環境，加上元朝較為寬容的宗教政策，促使回回人聚居江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