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黎明

近日,意大利著名旅游勝地威尼斯遭受特大洪水襲擊,成為意大利乃至歐洲輿論關注的熱點,地標圣馬可廣場和拉菲尼斯大劇院被淹、諸多商鋪被泡的鏡頭觸目驚心,直接經濟損失達十億歐元。威尼斯以水城著稱,水城居然遭水淹,自然引發輿論熱議——除了抱怨行政部門救災不力以外,“工程腐敗”最為惹眼。
眾所周知,威尼斯靠航運與對外貿易起家,經過千百年發展形成了復雜的人工泄湖、運河體系等一整套防洪系統。1966年11月,威尼斯遭受歷史罕見大洪水襲擊,造成至少100人死亡,圣馬可廣場錄得1.94米的歷史最高水位,全城大多數建筑遭到不同程度破壞。痛定思痛,威尼斯決定不惜工本建造新的防洪工程。
新世紀之初,威尼斯開始建造一項名為MOSE的世紀防洪工程——建造78個巨型水下堤壩,既能確保平時城內外的水道互通無礙,又能在洪水來襲時隔絕外海和泄湖,避免洪水倒灌。按照計劃,該項工程應于2011年完工,但其工期一拖再拖,預算一再加碼。2014年,該項工程爆出了貪腐丑聞,一批承包商、設計師和相關政客進了監獄,新的承包商、設計師和政客接手后曾保證“今后會大不一樣”,但這次洪水讓這些承諾淪為世紀笑料——16年過去了,花費了50億歐元巨款,該項工程還未完工。美聯社報道稱,許多人懷疑這個世紀工程是否能起作用。
工程腐敗是世界性難題。威尼斯世紀工程爆出的工程腐敗恰恰是意大利政治經濟生態的縮影。意大利的全球清廉指數排名在歐洲國家中居于末流。與歐洲絕大部分國家相比,政商不分、官商勾結在意大利更為普遍,腐敗問題經常見諸報端。人們熟知的前總理貝盧斯科尼,一面當總理,一面還是航母級媒體集團和AC米蘭足球俱樂部老板,當官賺錢兩不誤。威尼斯洪水來襲,工程腐敗問題再度熱炒并不讓人意外。
就算在清廉指數高的國家,工程腐敗也是防不勝防。一項工程一拖十幾年,在歐洲頗為常見,其中有沒有腐敗還真不好說。記得在布魯塞爾工作時,適逢歐盟總部大樓翻修竣工(花了13年),筆者打趣歐盟官員說:“13年,在中國上海,13年我們建起了浦東新區。”歐盟官員聳聳肩:“這是在比利時。”位于布魯塞爾的另一個國際組織總部——北約新總部的建造也很磨人:從1999年決定建造,直到2017年才建成,工期一拖再拖最終歷時18年。兩大總部翻修和建造的預算都是一再追加。
拿歐盟總部來說,由于當年在建造時大量采用了石棉這種危害健康的材料,后來不得不對大樓進行徹底去除石棉和整體翻新工程。除了巨額翻新費用,歐盟還得另租房屋辦公,且由于工期拖延,一租就是13年,租金也是天文數字。1999年1月,歐盟掀起其歷史上規模最大的“反腐風暴”——以桑特為首的歐盟委員會因腐敗問題被彈劾,最終桑特“內閣”集體辭職。桑特倒臺的原因是,桑特夫人參股的一家房地產公司把房子租給了歐盟機構,從中撈取好處。
德國以廉潔著稱于世,政商勾結比較罕見,但柏林新機場工期一拖再拖、丑聞跌出,其中也有腐敗發生。
柏林早在2006年就開始建設新機場,工期一拖再拖,預算是原來的4倍,從最初預算的20億歐元上升到目前的近80億歐元,最近稱啟用時間要等到2020年。在此進程中,機場前一任技術總監涉嫌受賄50萬歐元,檢察人員在這名主管家中查獲15萬歐元現金。德國《時代周報》報道說,德國一家叫英泰的建筑公司曾賄賂這名主管,后者批準給該公司的工程追加款達6600萬歐元。
除了貪污受賄這些明面上的腐敗,合規但沒有效率也是一種變相的工程腐敗。利用公共資金建造的工程,建了改,改了拆,拆了再建,預算一再追加,工期一再延長,相關公司從中獲得大量合法合規收入,這恐怕也是一種變相的腐敗。
柏林新機場在施工過程中波折不斷。首先是用了錯誤的人,技術總監應對不了復雜局面,一再換人,耽誤工期。新機場的防火系統設計師不專,也導致建成的消防系統出現重大問題要返工,其原因居然是原設計師迪毛羅并不是工程師,而只是工程圖紙繪制師。后來還發現機場跑道設計、行李傳送系統等都存在問題,要重新設計、建造。諸如此類的錯誤,一邊建設一邊解決前面的錯誤,導致了成本飛漲,工期一再拖延。
由于柏林新機場牽涉到兩個州的多個部門,推諉扯皮也不鮮見。德國聯邦也沒有專門針對新機場項目進行監管,最終導致機場問題頻發,效率低下。而追加的巨額資金,最終是由納稅人來承擔。相比之下,北京大興國際機場2014年年底開工,今年國慶前夕就投入使用,不少德國媒體特拿此來對比調侃自家效率。
從不能防洪的威尼斯世紀防洪工程到遲遲不能交付使用的柏林新機場,人們不難發現,公共工程建造中防止腐敗需要警鐘長鳴,如何加強政府監管、提高效率也是令人深思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