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刊所見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的相關史料梳理

張霞

摘 要：上海自開埠以來，逐步發展成為經濟、文化與航運中心，女子教育也得益于風氣先開的都市，浙江旅滬女同鄉會是在新舊社會交替之際，教育觀念和社會形勢發展催生的產物，其發起緣由和章程制定無不體現著時代的烙印。爬梳《神州日報》《申報》等報刊所載的相關史料，有助于將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的原貌勾勒清晰。

關鍵詞：浙江;旅滬;女同鄉會;史料梳理

一、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的發起

晚清以降，傳統社會的禮治秩序為西方文明所沖擊，人們思想觀念、生活方式開始發生巨大裂變。知識女性是近代中國最早覺悟的一群女性，在晚清興女學熱潮中，在男女平等等進步思想熏陶下，一批浙江知識女性開始自覺地把自身解放與民族、民主革命的重任聯系在一起。

辛亥革命前夕，路權問題的斗爭尤其尖銳，江浙紳商各界爭取商辦滬杭甬鐵路的斗爭進入高潮。1907年12月20日，旅滬浙江女學界諸女士在西門斜街永錫堂開旅滬女同鄉懇親會，到者約二百人。開此會商議蘇杭甬路事，認為抵拒之法，首在認股。開懇親會之意即欲共商辦法也①。大會最后一項由湯國黎女士提議設立浙江旅滬女同鄉會，諸君贊成者，請舉手以表同情（此時多數之人舉手贊成）①。

光緒三十三年（1907）十二月十七日據《申報》載：“十六日午后，浙江旅滬女同鄉會假經蓮珊先生（經上虞人）第池上草堂為會場，二時半開會，初由郭潔之女士報告開會宗旨，大致謂人無論男女必須有學問，然后可以辦事，非有團體亦不能辦事，本會發起在浙江女拒款會諸君到滬同人開懇親會之時，現已成立，今日開正式大會，所望吾輩日后仍須團結辦事，協謀浙江諸事之進步云云。次由湯國黎女士宣布章程草案，經眾議決三，選舉職員，干事長程穎，干事員姚淑孟、郭潔之，調查員王忍之、方英、俞樹萱、張世芳、樓文耀、孫素卿、沈靜芳、湯振夏，會計員經蕙貞、盛靜英，書記員劉心芳、李亦平，庶務員周家滋、張佩賢，議事員周金箴夫人、王一亭夫人、盧鴻滄夫人、錢新蟾、湯國黎、范慕苓。”該會正式成立。

二、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章程分析

1907年12月21日，湯國黎女士在浙江旅滬同鄉懇親會上提議設立旅滬同鄉會，當時諸多女士舉手示意表示贊同。1908年1月14日頒布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章程草案，刊載在《申報》上。草案第一章即為組織定名，“本會由旅滬浙江女同鄉組織而成名曰浙江旅滬女同鄉會”。第二章即該會以“敦厚鄉誼、研究學術、輸進文明、協謀進步”為宗旨②。它還著重強調了開辦女子教育的重要性，成立此會可研究學術、促進女學繁榮、呼喚女性覺醒、倡導男女平等進步思想。

草案的第三章即所規定的會員責任，一為保衛旅滬女同鄉女界中人之在滬或初到者本會有聯結及維護之責。為同鄉提供幫助，這也是同鄉組織的共性。

二為研求切實學問。例如，家政、簿記、美術、工藝等類，設法研求，以鞏固女子自立之基礎。山陰女士俞樹萱在《女子世界》作《女子自立集序》中寫到，“今年春聞其（張竹君）為愛國女校擔手工教科。其時校長鐘憲鬯君為之特設女工傳習所。余遂偕良人孟廣游滬上，投其校而學焉。嗣后張離愛國謀獨立。……當竭余精神，鼓余弱力以犧牲終身于女子教育界焉”③。

三為聯絡各處團，為本省女界各團體之旅滬繼關就力所能及者，可受其委托處理事務，并謀與各省女界設立之團體交通以圖情誼聯合。

四為調查本省女界事宜，凡屬于本省女界事宜就力所能及者切實調查而公布之于會中以備研究資料。該會尤為關注的是本省女界事宜，突出此會的性別特色與業務范圍。

五為協謀本省女界發達本省女學未萌芽之地方逐漸為之建設已發達地方與之聯合一氣以促其進步。

草案的第四章即為組織的核心構成——會員。在會員資格甄選方面規定：“女界幼稚，本會甫經成立所限資格未能過嚴，暫定年在十二歲以上，品行端正，經會員二人之介紹及干事長之許可者皆得為會員。”②

此外，尚有兩條附注來強調說明會員義務與權利以及入會要求，附注一為“十二歲以下者入會為會友而無下列之納費義務及選舉與被選舉權。”②規定十二歲以下會員不收會費，沒有納費義務，相應的在享有權利方面也做了限制。附注二為“上海為交通要地即有住居內地或他處之女同鄉與本會有關系者皆得入會為會員。”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也對會員的權利與義務作了規定②。首先是會費問題，組織的運行需要資金的支持，規定“入會者每年分繳銀兩元。”其次是會員責任，“會員有謀本會發達，互相匡助之責”②。最后即為尤為重要的權利問題。20世紀初期，女學興盛，在廣大女性的宣傳倡導下，一些知識分子女性追求民主、進步，要求獲得選舉權與被選舉權成為迫切要求。規定“會員有選舉與被選舉為職員之權。”算是一種民主愿望表達，也體現出近代以來團體組織的進步性②。

另附注一條即為“浙女界之熱心贊助本會及捐助經費力任義務，此雖不入會本會當認為名譽成員。”這是對實際承擔了會員義務卻未曾入會的浙江女界同鄉的回饋。

入會退會本為自愿，關于退會，規定：首先“為一年以上不盡第五條首項之義務者（解除后仍得入會）”，即逾期不交會費者，滿一年可退會;若補繳會費解除，仍要入會;其次“因事由而經職員會之議決辭退者”，即為若該會員因犯事經組織開會決定將其辭退者，此類情況一般不再要求入會。

草案的第五章即為組織人事規定——職員，首先是任期與職務問題，“本會暫不設會長，其關于職員之員數、任期內職務如下，干事長一人，執行全會事務于會員中公舉任期半年續舉者得連任;干事二人，協助干事長執行會務于干事長不能執行會務時得自推一人代理之公舉會期如前;調查員八人，調查本省及他省女界情形實報告會中公舉會期同前;會計員二人，綜核收支款項及開造預算表報銷冊等公舉任期同前;書記員四人，收發公牘記錄文件公舉任期如前;庶務員二人，辦理會中雜務及管理一切器具公舉任期同前;囑托員關于調查研究二方面有須會員或會外人擔任匡助者由干事長及各職員商請為本會囑托員”。由該人事安排可以看出，該會組織嚴密，分工明確。

草案的第六章即為重要的經費問題。規定：一為“會費會員之常年費”，這個是入會會員的首要義務，也是該會穩定的經濟來源之一;二為“捐助費會員及名譽成員之捐助費”，這一部分資金大多是經濟條件較好或者具有一定名望的同鄉募捐或者贊助;三為“特別費遇有特別用款或經費不敷時由會中特別開會公議籌集方法”。此項說明是針對特殊情況而言，遇到需要特別用款或經費不足時方可開會籌集方法實行，具有隨機性。

草案的第七章為會期，定期召開會議已經是近代組織團體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首先，大會以全體會員組成之每年舉行二次會期于大會前布告;其次，職員會以全體職員組成之于每月聚議一次由書記先時報告;最后，特別會凡有重大事件曾經會員提議而干事長認可者即行之。

草案的第八章為重要的會址問題——會所及事務所。會館或者是同鄉會都會有相應的會址，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也不例外，草案規定大會會所在開會前布告，而長期運行的事務所設在高昌廟桂墅里經第，如有遷徙另行公布。

草案最后一章即為附則部分，指出“此章于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大會中裁定，以后如有修改會章之處，會員可隨時提出意見書于本會事務所，但須于下次大會時提議通過后公布履行。”這一章是為完善組織制度而作的補充說明，具有一定的靈活性和民主性②。

三、浙江旅滬女同鄉會核心人物事跡勾勒

以湯國黎、程穎、俞樹萱及經蕙貞四位女士為代表做簡要勾勒。“湯國黎女士乃浙江吳興人，于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秋入上海務本學校，參加婦女保路會。”1907年12月21日，其在浙江旅滬同鄉懇親會上提議設立旅滬同鄉會。隨后在上海組織女北伐隊，旋與張君默等人創辦神州女學、《神州日報》，出席上海女權同盟會等。湯國黎女士在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中任議事員，其為收回利權、促進女學、為女權發展身體力行，影響深遠④。

程穎女士在浙江旅滬同鄉懇親會發表演說，“今日開會所到諸君，均系學界中人，此外竟無來者，不禁有所悵觸。因今日江浙路權借款一事，有關國權，而茫然不知者頗多。吾輩既知其利害關系者，必須向人勸告，使其認股，以備拒絕外款。今日路事，實于吾浙有非常之危險，縱于個人毫無利益，亦當各盡義務。且開會拒款之事，并非謀反叛逆，只須事事謹慎，何畏官場之干涉，世有因此觀望不前者，在今日實最非所宜。而尤為要者，在于實行，不可只說而不實行，反貽人以口實。故吾輩應當自誓：路事一日不了，則拒款一日不停，俟至路事告成，拒款會方可解散。其認股諸君，務望陸續認購，且勸他人認購。現在代表業已到京，如國民能為后盾，必無不可挽回之理。吾輩更宜前往各處，將此事之緣由及利害，向下流社會詳細講解”①。程穎女士對女性關注國家大事甚少者極為擔憂，因此倡導興辦女學，發展女子教育，啟迪民智，同時勸告廣大女性以國權為重，體現出女性擔當。1907年底至次年初，俞樹萱、謝長達分別代表浙江、江蘇女界進京請愿。經過多方不斷爭取施壓，于1911年滬杭甬鐵路最終收回商辦。程穎女士在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中任干事長。不久程穎女士等人還成立了女界協贊會，在辛亥革命中發揮過一定作用。

山陰女士俞樹萱、張世芳、沈群、龔保瑛、謝長達、蔣振懦及沈孟淵等江浙女界代表聯名發起創辦女國民拒款公會，揭露清政府和外務部侍郎王大燮出賣江浙路權的罪行。1905年2月，俞樹萱女士還創設自立女工傳習所，并頒布章程，可以為我國女子自立之助。1907年12月5日，浙江女界拒款公會會長俞樹萱等人，協助嘉興女界創辦了嘉興女界國民拒款分會，于12月20日載上海西門街永楊堂召開浙江旅滬女同鄉會懇親會，到會者二百余人。利用同鄉關系，動員婦女集股，抵制清政府借款，決心斗爭到底。俞樹萱女士在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中任調查員。

經蕙貞女士乃浙江上虞人，經蓮珊（元善）之女。經蓮珊是中國近代史上的一個革新人士，1897年創辦中國第一所女學堂。經蕙貞成為女學堂屈指可數的學生之一。她曾求學于務本女學和中西女塾，成績名列前茅，工書法，擅長演說，曾多次計劃出洋留學因身體原因終未成行，一直引以為憾。經蕙貞女士也和其他開化女性一樣積極投身社會活動，上海婦女保路會的主要負責人就是經蕙貞女士。經蕙貞女士在浙江旅滬女同鄉會中任會計員。

盡管資料有限，但這一女性同鄉團體是在國家民族危亡之際、女學興盛、女性知識分子覺醒以及國際女權運動興起的背景下發起，知識女性走出家庭，投身社會活動，心系桑梓，關注國家與個人命運。這對于打破長期由男性壟斷話語權具有一定的進步意義。同時，該會倡導興辦女子教育，開辦女工傳習所鞏固女子自立之基礎，為女性解放發出先聲。文章將這一女性同鄉團體在報刊中所載史料梳理出來，意在對浙江旅滬同鄉團體有一個比較完整的認識，把握清末浙江女界在推動女子教育、路權、女權運動發展所做的努力。

注釋：

①《神州日報》，1907年12月21日。

②1908-1-14《申報》上海版，第12561號20/14。

③《女子世界》，第11期，第78頁。

④湖州市編纂委員會編，《湖州市教育人物傳略》，湖州市編纂委員會出版，1992年，第88頁。

參考文獻：

[1]賀艷秋.浙江婦女發展史[M].浙江：杭州出版社，2013.

[2]肖揚.中國婦女運動百年簡史上[M].北京：中國婦女出版社，2009.

[3]蔡鴻源，徐友春.民國會社黨派大辭典[M].合肥：黃山書社，2012.

[4]劉巨才.中國近代婦女運動史[M].北京：中國婦女出版社，1989.

[5]徐寧.江南女校與江南社會1850-1937年[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