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俗為媒介的云南民族醫藥文化傳播途徑探析

楊 揚，王雪艷，張 潔

(云南中醫藥大學人文與管理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民俗是人類社會獨特的社會文化現象，從民俗產生的根源來看，它是一個民族思想文化的起點，也是一個族群文化的累積與沉淀，因此，民俗也可以被稱之為民族的原生態文化意識，它是整個文化意識形態賴以發展的一種基質文化。醫學與民俗歷來有著不解之緣，在幾千年的發展演變中，民俗和醫藥相互交錯、重疊，很多傳統醫藥知識與經驗都是以民俗的形式保存并流傳下來，因此，許多民俗事象中都蘊含著豐富的民族醫藥文化，這也成為了我們認識和了解不同民族醫藥思想和醫藥文化觀念的重要媒介。

1 民俗與民族醫藥文化的關系

民俗與民族文化精神密切相關，從它誕生那天起，就與一個族群的集體無意識或集體有意識緊密相連，它代表了一個族群共同的感受和認知，是一個族群內在文化基因的體現，人們因傳統民俗在心理上沉淀積累而形成代代相傳的思考原型與行事方式，因此，民俗就是民族共同文化中的“我們感”[1]，一個民俗事象的形成，必須先經過一定人群心理認同和“我們感”積淀的過渡。云南是全國少數民族最多的省份，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云南各少數民族由于所處的生存環境、宗教習俗、生活方式、飲食習慣等多種生存元素的不同，形成了豐富而獨特的民俗文化，這些民俗文化是整個民族文化的原型，折射出這個民族特殊的文化身份。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民族醫學不是游離于身外的“他物”，而是融入世俗，不可須臾分離的生活中的一部分[2]。云南民族醫藥文化正是云南各少數民族在與自然環境及疾病的長期斗爭中，融合了本民族獨特的思維方式、世界觀和價值觀，最終逐漸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具有民族自身特色的醫藥思想、理論與技能積累的總和，它存在于社會生活中的各種民俗事象中，與民俗文化水乳交融，混同一體。

2 以民俗為傳播媒介的價值及意義

“媒介”一詞，最早源自《舊唐書·張行成傳》“觀古今用人，必因媒介”。媒介是人的一種延伸，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凡是能使人或者事物之間產生聯系的物質都可以被稱為媒介，這是廣義上的媒介，而狹義的媒介則限定于傳播學的范疇，“媒介是介于傳播者和受傳者之間的用來負載、傳遞、延伸特定符號和信息的物質實體”[3]，換句話說媒介就是可以用來傳播人類意識的載體，其具有相應的社會屬性和文化屬性。民俗是社會生活的一部分，它的來源和形成是社會性，同時又以原生態的文化意識為核心，奠定了人類文化意識的原型，是文化與社會生活的雙重復合體，能負載、溝通人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民俗也是一種特殊的媒介。

2.1 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困境

從歷史軌跡來看，云南民族醫藥文化主要有3種傳播載體，其一是文獻載體傳播，主要是通過文字、圖片、符號為載體來進行傳播。云南有很多少數民族都有關于本民族醫藥文化知識的相關文獻記錄，如傣族的《羅格牙坦》(傣語稱《坦乃羅》)就是其中的代表。但文獻載體傳播需要有民族文字作為記載條件，而云南有的民族語言文字體系并不完善，如景頗族、傈僳族、獨龍族、哈尼族、拉祜族等，有的民族甚至有語言沒文字，如布朗族、普米族[4]。這也在無形中給文獻載體傳播帶來了難以逾越的困難。其二是口承載體傳播，口承載體是指主要倚仗口耳相傳的流動傳遞通道來傳播民族醫藥文化，如哈尼族、阿昌族、獨龍族等，口承載體傳播中受眾面比較窄，多數情況下是一對一的傳播，因此傳播的信息不能被迅速擴散，而且這種傳播載體必須經由特定的傳者和受者來完成，對傳受者的語言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懂“雙語”的傳受者欠缺，民族語言文字的使用范圍大大縮減，語言與文字使用的不對稱性，也影響了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其三是行為載體傳播，主要通過行為示范來實現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其主要以師承的方式進行或通過學校教育有計劃有組織地傳播民族醫藥文化。如云南中醫學院2011年成立了以傣醫藥、藏醫藥、彝醫藥為基礎和支撐的云南民族醫藥高級人才培養基地——民族醫藥學院，通過專業教育培養傣醫藥文化的傳承人和傳播者[5]，并以人才為助力通過發展民族醫藥產業來實現文化的傳承與傳播。但受時間和空間等因素的限制，行為載體傳播在受眾面覆蓋程度上還不夠廣泛，傳播的深度和廣度有限。總體來看，這3種傳播載體在云南民族醫藥文化傳播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由于自身存在的局限性，給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中帶來了不同的問題與困境。

2.2 民俗傳播的特點與價值

一般來說，傳播學中的“傳播”側重于橫向的交流與交往，而民族醫藥文化作為本民族醫學知識的積累和經驗的積淀，其側重于縱向的傳承。民俗傳播是民俗學和傳播學的交叉學科，民俗學中的“傳播”既有橫向交流也有縱向傳承的意思。在民俗傳播中，傳播是和傳承同時進行的，它不是單向性的傳遞嬗變，而是時間與空間，歷時性與共時性復合進行的傳承和交流。民俗的傳播和一般靜態的文化傳播模式不一樣，它是動態的文化傳播模式，而且其傳播是相沿成習，它可以在相對穩定的形態下，自動地傳承，這也充分顯示了民俗傳承的力量。此外，對族群內部而言，各種民俗符號代代相傳，凝聚成深入骨髓的“集體記憶”[6]，延續了本民族的民族文化特性，這對保護、傳承民族醫藥文化有著重要的價值。同時，民俗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個民族歷史文化的“生活相”，在現實生活中，民俗傳播也融化在生活中，處處顯示出生活的特征。民族醫學也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體現，各民族把他們對健康和疾病防治的體驗、認識和實踐凝結在衣、食、住、行的生活習俗中，貫穿在生、老、病、死的人生禮俗中。因此，民俗是外界認識該民族最重要的符號之一，以民俗為媒介對于進一步發展和弘揚民族醫藥文化，擴大民族醫藥文化的影響力有著重要的意義。

3 以民俗為媒介的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途徑

在現實中，民俗本身的傳播離不開相應的載體，但民俗傳播并不是依靠單一的某種載體，而是將兩種、三種載體結合，因而在傳播途徑上，也與單一的載體有所不同，而新媒體的崛起，使民俗有了更廣闊的傳播渠道和平臺。

3.1 打造推廣平臺，推動民俗儀式傳播

詹姆斯·W·凱瑞的“傳播儀式觀”認為，儀式與傳播具有相同的特性，“儀式本質上是一種人類特殊的傳播活動，儀式展演具有建構‘信息場域’的功能，儀式傳播就是通過儀式表達象征意義和傳遞信息的傳播活動”[7]。民俗儀式傳播適用于人生禮俗的傳播，人生禮俗是根據人一生成長發育的不同階段而衍生和形成的與之相適應的不同生活儀禮，從誕生禮俗、成人禮俗、婚姻禮俗、孕婦禮俗到做壽和喪葬禮俗，云南各民族的人生禮俗中蘊含著各民族最樸素的健康觀念和衛生防疫知識。如誕生禮中的“洗三朝”，就是在斷臍后第三天給嬰兒洗澡。云南的少數民族都有類似洗三的習俗，但不一定給孩子洗澡，而是舉辦一個慶賀儀式，如永寧納西族在小孩出生的第三天要舉行拜太陽儀式，使新生兒接受陽光的照射，祈求太陽保佑。通過“洗三”，能清除污穢、清瀉胎毒，增加抗感染的免疫力及生命力，這對嬰兒的健康發育有著特殊意義。在這些民俗儀式的傳播中，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傳播者和接受者，大家共同進入一個情景，共同參與和表演，共同觀賞和感受，通過儀式表演使人們自然而然產生文化心理的認同感。民俗儀式的傳播可以不受地域的限制，依靠民族醫藥博物館和數字圖書館為平臺，借助大眾媒體和互聯網來實現，通過廣播、電視、互聯網等視頻和音頻模式的輸出，不僅能使民俗儀式的傳播擺脫了地域和時空的限制，將蘊含其中民族醫藥文化進行更快捷、更高效的傳播和發展，使民眾有機會接觸到更多的民俗事象和民俗信息，同時也促成了地域民族醫藥文化的相互交流，擴大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影響力。

3.2 借力“旅游+”，發展民俗節日傳播

節日民俗是各民族在具有自身文化、歷史和地域特征的特殊節日中形成的風俗習慣，其中蘊含了各民族很多的醫藥文化思想，如傣族的四塔五蘊理論，根據氣候變化把一年分為冷季、熱季和雨季，傣族認為冷季是人體“四塔”偏衰的季節，熱季是“風塔”“火塔”偏盛的季節，人體內的四塔與自然界的四塔功能相互協調才能適應一年三季的變化[8]。節日同時也是節氣，而節氣與健康息息相關。如在白族民間，過端午節時有舉行“藥王會”的習慣，不同于其他地區包粽子、劃龍舟等習俗，“藥王會”期間，除了要虔誠拜祭“藥王”，家家還會在附近山上采挖一點草藥帶回家去，或煎服、或沐浴，以預防疾病。在挖色通常還要給小孩掛點藥包、喝點藥酒，還有用苦蒿葉洗澡的“斗百草”傳統。這些民俗節日的傳播需要改變以往的節日文化展演方式，探求既符合民族文化特色又適應現代社會要求的展演方式。云南作為旅游大省，旅游產業已經成為云南最主要的產業之一，借力于旅游的推廣，民俗節日可以吸引國內外游客的參與，這是一種交往式的傳播。與傳統的民俗節日展演不同，游客在旅游中，傳受者之間必須不斷地開展有效的溝通，互相理解對方的想法和要求，從而了解民俗節日的真實內涵，哈貝馬斯就說過：“撇開文化背景不論，只要交往參與者相互之間沒有建立起相互承認的關系，并接受對方的視角，一同用他者的眼光來審視自己的傳統，相互學習，取長補短，那么，就不可能出現建立在信念基礎上的共識”[9]。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需要加大對節慶資源的開發，挖掘民俗節日中能代表民族醫藥文化的事項，將旅游與民俗節日相結合，并借助旅游APP進行宣傳和推廣，擴大交往式傳播的范圍，從而最終實現對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有效傳播。

3.3 開拓新媒體，打造“微民俗”傳播

新媒體的崛起，拓寬了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渠道，使民俗有了更為廣闊的傳播平臺。信息海量化與即時性，傳播的互動性與自主性是其最突出的特點。受者可以主動選擇對信息的處理方式，可以隨時隨地借助互聯網和移動終端，篩選傳播的內容。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需要借助新媒體，請相應的專業團隊在云南各民族的民俗中收集、整理相應的民俗事項，經過加工和制作后，創建微信公眾平臺或微信群，打造適宜“微傳播”的“微民俗”。從民俗的內容來說，各少數民族流傳的與醫藥有關的俗語和諺語，如傣族的“冬吃帕吃短，夏吃蔥姜湯”“米酒生姜豬腦髓，隔水燉食治頭疼”等諺語形式短小適中，比較適合“微傳播”。還有各民族的飲食民俗特色鮮明，既能以其濃厚的生活氣息吸引受眾，又能突出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特色與精粹。在“微傳播”中應該以知識性和體驗性為主，比如傣族“百花百莖皆成菜”，餐桌上常見的花卉、藤、葉類食品有螃蟹花、染飯花、文殊蘭、雞蛋花、帕桑、馬蹄葉、苦涼菜、甜菜尖、苦筍等等[10]，配上精美的圖片，再加以簡略的說明，或兼有部分視頻，既可以給人直觀性的感受，又有一定深層的解讀。在此過程中，民俗蘊含的民族醫藥文化就與現實生活糅合一體，使“相沿成習，相習成俗”成為社會生活方式一個組成部分，從而促進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廣泛傳播。

3.4 開展民俗教育，培養民族醫藥傳播人才

“民俗教育”也叫民俗文化教育，它是一種生活化的教育，最突出的特點是實踐性。民俗教育往往與校園文化活動緊密結合，通過體驗式的民俗實踐課程和活動，特別是民俗采風，讓學生對各民族不同的飲食民俗、歲時節令民俗、人生禮俗、衛生俗信、禁忌等進行實地調查，并親身嘗試研究自己所找到的資料和素材，通過對這些民俗事象所蘊含的民族醫藥文化進行分析、討論，形成研究報告，使學生真切體會和感知云南各民族對生命、健康、養生等的認知習俗和思考方式。民族醫學的提高與普及離不開社會民俗的土壤，通過民俗教育，可以和民族醫藥專業教育形成優勢互補，讓學生在同一個傳播語境中，既充當受者又充當傳者，并共享同一種民俗環境，并在心理上沉淀積累為一種特定的思維方式，從而為更好地傳播民族醫藥文化提供人才支持。

民俗屬于民族的傳統文化，它承載了一個民族的精神文化底蘊，是我們認識一個民族及其文化最生動直觀、最簡明有效的窗口。從民俗傳播的特點、方法和載體來看，以民俗作為一種特殊媒介進行文化傳播，不僅可以解決云南民族醫藥文化在傳播中的局限性，成為對云南民族醫藥歷史傳承方式的補充和完善，同時也能依靠與生活的貼合性和文化性給予受眾更強大的感染力和認同感，最終為拓展和豐富云南民族醫藥文化的傳播提供了新的視角和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