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麥加
青山說:“追星”本身是個中性詞,像杜甫就是李白的粉絲,從崇拜、模仿李白變成了“詩圣”。事實上,從學習偶像優秀的品質讓自己變得更好來看,“追星”也不盡是壞事。
沒錯,老媽,我是一個追星族。雖然這件事你很早就知道了,但就像你知道我的年齡、我是個女生、我讀完了碩士一樣,僅僅是知道而已。你從來不問我為什么。
我第一次癡迷于追星這件事,是在初中,對象是一個韓國偶像男團的鼻祖。這個男團2001年解散,然而在2018年年初突然合體上了一檔綜藝節目。當時,我帶著你和爸爸正在美國旅游,因為時差關系,我半夜起來上網刷視頻,一邊哭一邊笑,你聽見動靜,到陽臺來詢問我怎么了。看到我手上的視頻,你第一時間叫出了這個男團的名字,并且準確地說出了我當時最支持的那個成員的名字。
只有我們倆最清楚,你能夠對他們印象如此之深,全托當年我們因此爆發的無數次戰爭的福。年齡剛過10歲的我,孱弱無力,還沒學會據理力爭;還不到40歲的你,精力旺盛,做什么事情都獨斷專行。對于我追星這件事,你撕我的海報,偷看我的日記,收繳我的磁帶,一次次從樣貌到品行對我的偶像進行人身攻擊。如果用現在的評判標準,你完全是一個黑粉,并且是因為我這個粉而去“黑”我的偶像。
你從不問我原因,也不關心我的心情,借學習這個理由,肆意干涉我的喜好,企圖控制我的人生。倘若不是因為我自己爭氣,用連續三次的年級前十名向你證明,我的追星生涯極有可能就在你的強權之下潦草且極具悲劇色彩地收場了。如果說從第一次的追星經歷中吸取到什么經驗教訓,除了“永遠都不要相信偶像們說他們會永遠在一起”,那就是,我第一次發現人并不是自由的,喜歡一個人、用什么方式去喜歡一個人的權利,是需要自己去爭取的。

第二次追星,是我大學的時候。即將步入20歲的我,那種迷茫驚惶和毫無來由的惴惴不安尤其強烈。老媽,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只關心我雅思復習到什么程度,錢還夠不夠用。那個時候,我又迷上了一個日本的偶像團體,我看著他們出道,看著他們冉冉升起,看著他們如日中天。為了他們,我學習日語,為了能去看他們的演唱會,我開始給雜志寫稿子賺錢。你一直很好奇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掌握第二門語言的,其實就是因為他們。你也一直很好奇我為什么會走上寫作這條道路,其實也是因為他們。那年,那個偶像男團的一位成員退團。我第一次明白,沒有什么會天長地久。如果非要說一下這一次的追星經歷又給我帶來了哪些成長,那就是,如果是用我自己賺的錢買的海報,就算是玉帝老兒也沒有資格撕。
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沒錯,我說的是老媽你也終于長大了,不再風聲鶴唳,不再虛張聲勢。你近年來總是和爸爸感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就長大了。更多時候你看我寫的書,對我的一些觀點和看法,震驚、感嘆、驚喜。而這些成長,與追星有莫大的關系。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更有很多未能達成的心愿,可是這些“很多”都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而無法實現。這些復雜的心情總結成一個字,就是“累”。
那么追星對我來說,就是這種累的一種紓解。他們光彩照人,萬眾矚目,他們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去了我不曾到達的地方,完成了我未了的心愿,他們是我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人生在世,每個人都要有自己心靈的寄托,那為什么這個寄托就不能是追星呢?
我兩次真情實感的追星,跨度超過10年,如果列舉追星給我帶來了什么影響,那就是,我成了作家,出了四本書,熟練掌握了日語、韓語,能運用各種技術下載視頻,會剪輯,會做字幕,結識的“粉友”遍布世界七大洲。
張曉瑪摘自《讀者·校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