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秀云
記得高一學期快結束時,班里進行“三好學生”選舉。那天一上課,班主任崔老師就把成績排在前15名的學生的名字寫在了黑板上,一再強調要在那15人中選10個“三好學生”。同學們寫好名字后,班長把選票收起來。接著,班長站在講臺邊唱票,學習委員計票,崔老師站在一旁監督。班長讀著那15人中的一個名字,學習委員就在那個人的名字下方記上一票。對于誰的票數多,誰的票數少,有些同學還在下面小聲議論了一番,教室里顯得有些嘈雜。
突然,班長念了一個人的名字,而這個人因為考試成績不夠“標準”,沒有候選資格,這個人就是我。嘈雜的教室里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靜得只聽到學習委員在黑板上寫我名字的“沙沙”聲。班長目瞪口呆地望著崔老師。崔老師顯然很生氣,臉色陰沉,他故作鎮定地示意班長繼續讀下去。
等把所有的票都唱完,崔老師一步登上了講臺,將壓抑多時的怒氣發泄了出來,他說:“個別同學太不珍惜自己作為選舉人的機會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所選的人夠不夠資格當‘三好學生。”最后,他宣布這次選舉失效,下一堂課重新選。
崔老師的話涼涼地浸入我心底,讓我無地自容。我面紅耳赤地低著頭,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下了課,我問和我一塊吃飯的好友范麗:“為什么要選我一票?惹老師生氣,還害我當眾出丑。”范麗一臉無辜:“你那一票不是我選的。”然后她又說:“雖然你的理科不出色,但你的文科成績很好,作文還在學校比賽中得過獎。還有,做值日時,有的人會偷懶,而你總是把黑板擦得干干凈凈,把地掃得干干凈凈。實際上,在同學們心目中,你已經達到了‘三好的標準,那一票就代表了同學們的心聲。”
以前,因為糟糕的學習成績,我以為自己一無是處,沒想到,還有人看到了我的優點,并“冒天下之大不韙”投我一票。我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自卑感悄然隱退,久違的自信重又涌上了心頭。我一改過去低迷不振的精神狀態,我要對得起投給我的那一票。
從此,在我眼里,那一票慢慢地成為一種象征,或者說是一個路標。我的數理化成績很快有了提升,我對自己信心十足。
但是,那一票固執地在我和崔老師之間筑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墻。無論我做什么,我總覺得有一雙挑剔的眼睛注視著我。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不喜歡一個老師的感覺,但我一時又無法改變這種狀態,只能努力把消極情緒從心底驅逐出去,努力學習,為自己爭氣。
終于,我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到學校拿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遇到了崔老師的女兒崔瑩。崔瑩和我是同班同學。寒暄一番后,我對她說:“我之所以能有今天,要感謝那個選我一票的同學和崔老師的一番話。”崔瑩聽出我話中對她爸爸有一絲怨氣,她猶猶豫豫之后對我說:“你知道嗎?其實你那一票是我投給你的,是我爸爸讓我投的。”
原來,崔老師知道我是我所在的初中班上唯一一個考上縣一中的,雖然入學成績不是很好,但他相信我的智力還行。每當看到我自卑的樣子,他心里很是著急。他知道,像我這樣的學生,在初中一定聽慣了老師的表揚,一般的鼓勵也許沒用。于是,他便和女兒演了雙簧,一方面讓他對我的歧視激發出我的斗志;另一方面,專門安排人投我一票,來喚回我的自信心。
在以后的時光里,那一票總是若隱若現地像燈塔一樣指引著我,鼓舞著我,讓我獲得了追求上進的動力,這種動力,足以讓我成為一個優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