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香偶記·夜逛三聯

文/呂歡呼

文/呂歡呼

上午，正在工作室興致勃勃地臨褚遂良的《陰符經》，不想天曙卻臨時約了陪他去梧桐書坊逛逛。

梧桐書坊是北京語言大學唯一的書店，也是北語一景。

從北語南門一進來左手邊就可以看到，招牌就是天曙題的，用傳統黑色的大漆做底，四個大字和名字都做成金色的，古樸而醒目。

書坊的門口一直是熱熱鬧鬧的，中外學生都不少。

書坊里面賣得最多的就是各種給外國留學生用的漢語教材，零起點以及初級、高級和專業的都有。次者是給中國人看的外文教材，除英文外還有日文、韓文以及意大利文、阿拉伯文等小語種書籍。另外也有一些暢銷的人文社科讀物和各種大字典等工具書，兼有一些學校禮品、服裝和文創用品。

書坊的規模不算大，我們要選的種類也不算太多，逛了個把小時，翻翻看看，并沒有什么特別要買的書。

好不容易給朱灣挑了一本商務印書館新版的大字本《新華字典》，印得十分疏朗，看起來的確很清爽，這是朱灣很久以前就說過特別想要的。也可能是她看到班上的同學有這樣的字典，一直很羨慕。

天曙自己買了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這本書以前家里很早就有，這次又買了新的版本。還買了《詩經詞典》《孫氏周易集解》上下冊、《爾雅義疏》上下冊、《明嘉靖刻宣和書譜》《國家圖書館藏稀見字書四種》等另外幾本。

朱灣下午放學后聽我說去了書店，也鬧著想去。

她從小就常跟我們逛書店，對書店算是有特殊的感情，對買書和看書都極有興趣。正好我們倆上午逛得也不太過癮。晚上她完成作業后，就一起來到北語后門西王莊路的三聯書店繼續夜逛。

這邊的三聯書店原本是一家24小時的書店。可能因為周邊都是大學，讀書的人多，所以才會計劃這樣的營業時間。

朱灣有一段時間沒來書店了，一時激動得不知看啥好，在寬敞的書店里快速地奔來奔去，先挑了一堆筆，又選了一些本子，這些都是她最喜歡的，對精美的文具她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喜愛和購買熱情，從來都沒有抵抗力。奔了一圈后才慢慢靜下心來，翻看了一些凡·高和莫奈的畫冊，興奮地告訴我哪些是她臨過的，哪些是老師給她們課上看過的。她對凡·高的作品很有感覺，或許和在學校里正臨摹凡·高有關吧。她要買一本凡·高的明信片，征求我的意見，被我果斷拒絕了，理由是印得不夠好。我告訴她家里有一本我在荷蘭凡·高博物館買的《凡·高畫集》，另外還有一本凡·高的原版大畫冊，都印刷極好，答應她明天找出來給她欣賞并送給她方才罷休。

看完畫冊，朱灣終于找到自己喜歡的《哈利波特與密室》和《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坐在書店的臺階上認真地讀起來。最近一陣，她突然成了哈迷，剛看了好幾部哈利波特的電影片子，正是特別感興趣的時候。這類書她們班同學似乎都比她喜歡得早，以前有個出版社的阿姨曾送過一本給她，她看都不看一眼，不知最近是什么原因，還是受了其他小朋友的影響？忽然就感了興趣。

小孩子讀書的熱情也很特殊，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喜好，她不想看的你逼她也沒用，她有興趣的時候你不讓她看她也要看。所以，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天曙對研究素有熱情，一向喜歡逛書店，看到書總是兩眼發光，大批采買，毫不手軟，家里的書房、書櫥規模也隨之不斷擴大。他現在關注的書和以前也略有不同，以前都是特別專業的文史和藝術方面的書，這次買了兩本外國學者研究帝王的書，一本是《宋徽宗》，一本是《乾隆帝》，我笑他說：“看來這是格局要變大了。”現在的學術書設計也很精致，讓人愛不釋手，尤其是一些外國學者研究中國文化的，視角不同，讀來也很有趣。他挑了一本王力的《詩詞格律》，說是送我，這本書家里原來也有，一下子不知放哪里去了，讓我深入學習寫詩的方法。最近一陣開始學作古詩，興趣正濃，有時又苦于不知道具體規律，是個好禮物，回家可以細細研讀。他買的書中還有一本浙江人美新出的《歷代名畫記》，這類書是我倆都用得上的，家里以前也有，看到新的版本又有了新的閱讀欲望，經典書就是有這個好處，可以常讀常新，每次都有新的感受。

我們很希望朱灣日后也從事和藝術相關的專業，這些書照樣都用得上。

這次我選了幾本比較特別的書，都是關于日本藝術的。

對日本藝術的關注和興趣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有過，正好前一陣子去東京，專門花了一天時間去逛神保町的舊書店，書店里賣很多百年前的原版浮世繪，價格也不是特別貴，有些真是非常有味道。我們果斷挑選了廣重三代的幾件小作品，都是描繪當時日常生活的題材，回來裝框掛在家里，非常沉靜古樸。

這次在書店看到日本藝術的書，立即感覺很有親切感。

我選的一本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的古谷紅麟的《日本明治時代設計圖譜》上下冊，這本書幾乎沒有什么文字，封面很清新，里面是一百多年前的日本手工木刻版畫的圖樣，約有幾百種，漂亮極了。古谷紅麟是日本近代著名的設計師和琳派畫家，他設計過眾多圖案畫，其設計作品獲獎無數，有濃濃的日本風格。圖案取材多來自自然中的植物、花卉，加以概括和幾何化，色彩極為淡雅別致，每一個圖樣都是一張美美的獨立作品。他設計的這些圖譜也有點類似于我們傳統的信箋紙，雖說沒有那么精細，但紋樣種類變化更多。

還有一本人民大學潘力的著作《浮世繪》，此前在東京專門去浮世繪大師葛飾北齋的紀念館去參觀。這本書的內容介紹比較詳盡，對浮世繪的各種流派都作了細致的介紹，等閑下來再慢慢了解吧，遺憾的是書中的配圖略小，看起來不是那么過癮。

正在遺憾猶豫的時候，忽然看到書櫥下面的玻璃柜子里有一本大的方開本的《江戶三百年——浮世繪大觀》，馬上心動。叫來售貨員，開柜取書，可惜不讓開封看里面的內容，看封面直覺應該印刷不錯，但是定價才280元，一般這種規模的精裝畫冊至少都在四五百元或者更貴，一時拿不定主意，怕萬一印刷不好，就沒什么意義。給天曙看完，他也鼓勵買一本試試。不曾想，回家之后拆開塑封，驚喜地發現印刷極為精良，所選圖版也豐富多樣。因為是前幾年出版的，所以價格才這樣低。也許是買的人并不多，所以才留到今天。書里面收集了大量的江戶三百年來的浮世繪名作，描繪世間行樂和美人風情，線條、顏色都絕美，大可以為我畫畫所用。

在中國畫里面加入一點日本畫法的味道，正是我想追求的。我素來仰慕的近現代大家傅抱石，也是充分學習了日本藝術的。

當然，這是后話了。

逛到八點半多，售貨員突然說要關門了，原來24小時的書店已經不是24小時都開了。看來，現在看書、買書的人應該沒有書店原先想象的那么多。即便是在大學云集的這塊寶地，來買書的人也成了少數派。

我們挑了滿滿兩大籃子的書，天曙似還未盡興，在書架前久久徘徊不想離去，終于磨蹭到了最后一個結賬。工作人員很熱情，都在耐心地等待，今晚我們也算是大客戶了。

最后，工作人員告知說這是本店營業的最后一晚，書店馬上就要搬走了，我們大吃了一驚，真是令人意外又遺憾。

幾十本書很有些分量，尤其是我買的幾本大畫冊。

朱灣率先自告奮勇地拿了兩小包，我一手拿了一本《江戶三百年——浮世繪大觀》，另一手也是一小包書，最大的一包自然而然歸天曙。

三個人在冬夜中說說笑笑，一小段路也還沒什么特別重的感覺。沒想到的是，回家后右胳膊超酸，居然沉沉地抬不起來了。

看來，明天是沒法兒寫字畫畫了。也罷，正好把新買的書先睹為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