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高溫釉下彩人物畫創作之感

/朱美玲

中國畫最早出現的是人物畫。人物畫的產生是有目的的——為宗教和政治服務，完成引導勸誡人類立德立本，棄惡向善的“教化”功能。如唐·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所說的那樣：“以忠以孝，盡在于云臺。有烈有勛，皆登于麟閣。見善足以戒惡，見惡足以思賢。留乎形容，式昭盛德之事。具其成敗，以傳既往之蹤。”我國歷史上第一部系統品第宮廷藏畫的書——《宋·宣和畫譜》，在說明撰寫此書的序中也闡述了希望人們在讀此書后能“庶幾見善以戒惡，見惡以思賢”的思想。隨著人類文明的時步，人物畫開始記錄人類的現實生活，展現人類的審美情趣，有了一定的生活性。

人物畫大體可分為道釋畫、仕女畫、肖像畫、風俗畫、歷史故事畫等。

筆者選擇以高溫釉下彩在瓷上創作道釋畫和仕女畫。

一

何謂道釋畫？《宋·宣和畫譜·道釋敘論》說：“故道釋門因以三教附焉。”“三教”指的是佛教、道教、儒教，其中道教、儒教是中國本土的，佛教由印度傳入中國。

早期的道釋畫是壁畫，以宮殿、寺觀、墓室、石窟等墻壁為載體，后來出現了紙絹畫。道釋畫的內容以佛、道、儒的經書、思想、故事為主，如東晉的顧愷之以西晉著名文學家張華作的《女史箴》為題材畫制了《女史箴圖》，南朝宋明帝時的陸探微根據《凈土三部經·無量壽經》繪制了《無量壽佛》，梁武帝時的張僧繇根據《法住記》描繪了“濟度眾生”的《十六羅漢像》、根據《淮南子·天文訓》畫了《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圖》。畫中的人物刻畫都極為精細，且皆以工筆重彩繪之。

道釋畫是從印度傳入的，后來根據中國人的審美需求逐漸中國化了。最早將印度的佛像中國化的人，是東晉的戴逵。戴逵“曾造無量壽木像，高六丈，并菩薩，逵以古制樸拙，至于開放，不足動心，乃潛坐帷中，密聽眾論，所聽褒貶，輒加詳研，積三年，刻像乃成” （《歷代名畫記》）。戴逵制作的佛像，在聽取民眾的意見后，最終適應了中國民眾的審美要求，于是民眾以之為心目中的神，“前后征拜終不起”。中國的畫家們以中國人的審美習慣，將異邦宗教與民族傳統文化相融合，創造出了一系列本土化的宗教藝術形象。將印度佛像中國化，最典型的就是觀音菩薩像，觀音菩薩像由印度傳入中國時是男身，后來在中國畫家的筆下逐漸演變為按中國古代仕女形象而創作出來的女身。

道釋畫對整個人物畫的發展是有貢獻的，比如古代畫家在畫道釋畫時開創的兩種衣紋描繪風格——“吳帶當風，曹衣出水”（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就拓展了人物畫的表現形式。“曹衣出水”由北齊畫家曹仲達創造，筆法剛勁稠疊，所畫人物衣衫緊貼身上，猶如剛從水中出來一般。“曹衣出水”不僅影響了人物畫，而且還影響了雕塑藝術。“吳帶當風”由唐代畫家吳道子創造，筆法圓轉飄逸，所繪人物衣帶宛若迎風飄曳。“吳帶當風”在敦煌壁畫中被廣泛應用，有一種“天衣飛揚，滿壁風動”的效果。

二

何謂仕女畫？以女性生活為題材的人物畫。

仕女畫在唐代成為人物畫的一個獨立題材。

唐代的宮廷畫師在閑暇時開始關注宮廷內的女性生活，以紀實的手法將唐代社會上層女性的閑逸生活展現出來。

唐代仕女畫的代表畫家有張萱、周昉等。《宋·宣和畫譜·人物一》載：“張萱，……于貴公子于閨房之秀最工。”《宋·宣和畫譜·人物二》載：“周昉，……至于傳寫婦女，則為古今之冠。”張萱長期生活在繁華的長安，熟悉貴族豪門的生活，其畫中的女性形象豐頰碩體，服飾艷麗，是盛唐貴族女性的歡樂情緒。周昉承張萱畫風，且有所創新，畫中人物衣紋勁簡、色彩柔麗、輕柔透亮、見形見質，以豐厚為體，體現了中晚唐時的審美情趣。唐代宮廷仕女畫對中國人物畫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周昉有一幅《簪花仕女圖》，惟妙惟肖地呈現了唐朝貴婦的生活場景，塑造了健康豐腴、短頸袒胸的極具唐代審美特征的仕女形象，是唐代仕女畫的典范之作。

宋代的宮廷畫師與唐代的宮廷畫師不同，他們在閑暇時將目光投向了宮廷之外，開始關注普通百姓的現實生活，并以紀實的手法將宋代宮廷之外各個階層、各種身份、各樣處境下的女性生活展現出來。比如北宋畫家王居正的《紡車圖》就描繪了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貧寒女子的現實生活。

仕女畫在元、明、清時期，多從戲劇小說、傳奇故事中提取素材。

“仕女畫出現在瓷器之上，最早見于唐代的長沙窯，宋元時期較為罕見，這與當時花鳥畫盛行有很大的關系。明清兩代是瓷上仕女畫的發展時期。明代早期由于當時青花原料的限制，仕女畫并不多見。明代中期的仕女畫多反映貴族婦女的生活，雖然為數不多，卻對后來仕女畫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如成化朝仕女雖不甚精細，但頗有古意。明晚期仕女畫大量出現，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現狀。清代仕女畫尤為盛行，但歷朝風格各不相同，如順治仕女的衣帶飄然，康熙仕女的妙筆傳神，乾隆仕女的精細寫照，無不具有獨特的時代特色。民國時期，景德鎮瓷畫大師在瓷上呈現了新女性的新生活。”

三

筆者的道釋畫以仿前人壁畫為主，仕女畫一般都從戲劇小說中提取素材。

使用高溫釉下彩作畫，要先在坯體上描稿、勾線、上色，再罩上一層薄薄的透明釉，然后入窯經高溫一次燒成。

在坯體上彩繪紋飾與在紙絹上畫國畫有點相似，因為紙絹和坯體都會吸收水分，紙絹和坯體對運筆都會產生一定的阻力，當然紙絹的阻力很微小，坯體的阻力會大些，因此，在坯體上彩繪可以借鑒在紙絹上繪畫的經驗；然它們又有不同之處：其一，吸水量不同；其二，因為釉下彩瓷畫要經歷高溫的考驗，所以顏色不像國畫那樣所見即所得，會因為窯爐氣氛出現一些變化。因此，要想在坯體上彩繪出滿意的畫面，需要對彩繪過程中所需使用的顏料進行多次實驗，解決彩繪過程中可能出現的所有問題，如最基本的問題：①在彩繪時不會因為顏料過干而滯筆，不會因為顏料過濕而暈色；②不會因為顏料呈色不正而出現次品。

為了能在瓷上仿出壁畫效果，筆者在彩繪工藝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其一，認真研讀所需摹畫的圖樣，努力讀懂畫面背后的故事；其二，為了能準確地表現出畫中的色彩，一遍又一遍地“試照子”，不達目的不罷休。

在創作仕女畫時，因為喜歡從戲劇小說中挖掘素材，所以，筆者會認真研讀所需素材的原著或上網品讀戲劇，直到所想表現的人物在心里活起來，才開始構思、創作。在創作仕女畫時，會借鑒前人已有的模式，但不是照搬，而是以自己的思想為主導，與前人相比——有同有異，有個性。

四

筆者從事高溫釉下彩人物畫的創作之路并不平坦，從對工藝的一無所知到熟諳，從創作理念的模糊到有準確目標，從最初的一味模仿到現在的有所創新，經歷了長時間的歷練。感謝我的前輩老師們在技術上的悉心教誨，感謝我的同輩同行們在創作上的相互切磋經驗交流，讓我成長為獨具特色的陶瓷藝術工作者。謝謝你們！我會繼續努力，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努力創新，為景德鎮陶瓷藝術的蓬勃發展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