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春林,尹慧慧,張穎慧,李 杏(湖南農業大學公共管理與法學學院)
貧困問題是一個綜合性的社會發展問題,經濟貧困的背后往往深藏著文化貧困的特質。圍繞“扶志扶智”的目標,積極開展文化扶貧工作,改善貧困地區的文化環境,提升貧困地區人口的文化素質,激發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的“造血”功能,是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從根本上擺脫經濟貧困的關鍵所在。黨和國家十分重視文化扶貧工作:1993 年12 月,國家文化扶貧委員會成立,文化扶貧被正式納入扶貧工作范疇;2008 年12 月,中國扶貧開發協會啟動“文化扶貧工程”,積極利用社會力量開展項目制、體系化文化扶貧;自2013 年精準扶貧思想提出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扶貧先扶志,治貧先治愚”的文化精準扶貧方略。深入探究我國的文化扶貧能力及存在的短板,有助于對我國貧困地區的文化扶貧工作進行全面辨識,有針對性地提升文化扶貧能力,為打贏脫貧攻堅戰提供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持。
已有學者對文化扶貧進行了多角度研究。① 文化扶貧的基本內涵。曲蘊和馬春認為,文化扶貧是以有效提升貧困人口文化素養和知識技能為目標,因地制宜地開展文化扶貧工作,逐步改善和推動貧困地區經濟和文化發展的過程。[1]饒蕊和耿達認為,文化扶貧是在政府的主導下,因需而異、因地制宜地為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提供公共文化產品與服務、實現精神扶貧和智力扶貧的過程。[2]②文化扶貧的模式探討。郭利偉和馮永財分析了高校圖書館參與文化扶貧的三種模式,即智力支持模式、拓展服務模式和合作共贏模式。[3]姜曉曦通過構建貧困縣圖書館數字綜合服務平臺,探討“互聯網+”文化扶貧模式。[4]陸和建等提出以農家書屋為依托,構建多元化服務的文化扶貧模式。[5]③文化扶貧的主要困境。徐苑琳指出,文化扶貧面臨體制機制不完善、貧困主體地位缺失、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不健全、貧困文化惡性循環等困境。[6]邱翠云指出,因具體政策依據的缺乏、專項資金支持的缺少和有效激勵機制的缺失導致文化扶貧的思想、對象、內容、方式和路徑出現了偏差。[7]④ 文化扶貧的路徑選擇。唐璞妮和徐苑琳認為,精準保障文化扶貧資源、精確定位文化扶貧對象、精準實施文化扶貧項目等是文化扶貧的實現路徑。[8]馬山虎認為,文化扶貧需要樹立正確的精神理念、精準滿足民眾需求、構建良性循環機制。[9]侯雪婷等提出從精準識別對象、提升參與意識、加強教育培訓、設立專項資金等方面加大文化扶貧力度。[10]綜上所述,已有研究主要采用定性方法研究文化扶貧,鮮有學者采用定量方法對文化扶貧進行評價研究。本文初步篩選了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指標,并運用灰色關聯法動態分析各項指標之間的內部關聯,有效篩選出最終評價指標;同時,結合層次分析法和綜合評分法對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進行實證評價,并依據評價結果提出提升扶貧能力的對策建議。
為更加客觀準確地反映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的實際能力與發展趨勢,本文充分借鑒已有相關研究成果,認真分析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發展狀況,遵循系統性、綜合性、客觀性、數據可獲得性等基本原則,選取了12 個影響文化扶貧能力的相關指標(見表1)。
為使評價指標更具有科學性、準確性和代表性,本文運用灰色關聯分析法對初步篩選的12 個文化扶貧能力評價指標進行再次篩選?;疑P聯分析法是根據事物各因素之間發展態勢的相似或相異程度,衡量因素間關聯程度的一種方法,屬于鄧聚龍教授1982 年提出的灰色系統理論的重要分支。[11]使用該方法篩選指標的基本步驟是:從所有指標中確立某一指標為參考序列,其他指標為比較序列;通過Matlab 數據處理和相關公式計算出參考序列與比較序列之間關聯度的大小,關聯度越大說明參考序列與比較序列關系越密切,相關指標應予以保留,關聯度越小則說明關系越不密切,相關指標可以考慮剔除。[12]在深入研究相關文獻和咨詢相關專家的基礎上,課題組對初步篩選的12 個指標進行反復比較,最終選擇最能夠代表文化扶貧能力的因素“X12文化站服務人次”作為參考序列(母因素),其余11 項指標作為比較因素(子因素)。鄉鎮文化站是基層文化服務的樞紐,直接向農村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務,在基層公共文化服務中發揮關鍵作用,[13]貧困地區文化站服務人次體現了文化扶貧對群眾的吸引力,能夠較好地反映文化扶貧能力。運用灰度關聯分析法對我國2011-2015 年的貧困地區文化扶貧數據進行處理、計算和分析,得出了各指標的關聯度(見表2)。

表1 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初步指標

表2 指標關聯度數值及其排序
由表2 可見,X4 和X2 的關聯度低于0.6,這是因為機構數和實際使用面積在公共文化服務發展中最易被改善,基本能夠滿足公共文化服務需要,對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的影響較小。《關于進一步加強農村文化建設的意見》(中辦發〔2005〕 27 號) 明確提出,到2010 年,實現縣有文化館、圖書館,鄉鎮有綜合文化站,行政村有文化活動室;[14]《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強調,要加強公共文化服務網絡建設和按標準保障公共文化服務實際使用房屋建筑面積。[15]在政策的強大推動下,全國于2012年基本實現了“縣有文化館、圖書館,鄉鎮有綜合文化站”的建設目標,每萬人擁有公共圖書館建筑面積和群眾文化館(站) 面積大幅度提升,已經達到了78.2m2、234.24m2。[16]因此,本文在比較文化扶貧能力評價各項指標與參考序列關聯度的基礎上,結合文獻調研并咨詢相關專家,剔除X2 和X4 兩項指標,將剩余的9 個指標作為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模型的關鍵指標構建評價分析模型。
本文采用層次分析法對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各指標進行權重測算。在構建評價模型時,本文依據層次分析法的原理,充分考慮全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現狀,嚴格遵循系統性與層次性、概括性與全面性相結合的原則,借鑒相關研究成果并聽取有關專家的建議,建立了一個由目標層、準則層和方案層構成的全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層次分析結構模型(見表3)。

表3 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層次結構模型
本文在對模型每層次的各項指標進行兩兩比較的基礎上,構造下一層次對上一層次的判斷矩陣,一共獲得3 個判斷矩陣,即第二層準則層與第一層目標層構造“文化扶貧能力評價”矩陣,第三層方案層與第二層準則層依次構造“文化扶貧投入能力評價”矩陣和“文化扶貧產出能力評價”矩陣。
為減少因主觀因素造成的偏差,筆者邀請了13 位相關專家依據判斷矩陣中的比例標度(1-9 及其倒數)對每一級(3 個矩陣)的各指標進行打分并計算均值,據此得到了衡量每一個指標重要程度的量化值;依據各指標量化值,計算各指標的權重。在計算指標權重之前,本文采用AHP 分析軟件(yaahp Free SetupV7.5)對所有判斷矩陣進行一致性檢驗:當CR<0.1 時,表示判斷矩陣通過一致性檢驗;反之,則不通過。經過計算,“文化扶貧能力評價”矩陣、“文化扶貧投入能力評價”矩陣、“文化扶貧產出能力評價”矩陣的CR 值分別為0.0000、0.0117、0.0209,均小于0.1,即都通過了一致性檢驗。最后,計算各判斷矩陣中各指標的權重和各二級指標(方案層) 對決策目標的最終權重。限于篇幅,本文只列出全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指標的最終權重(見表4)。

表4 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評價各指標的最終權重
在構建評價模型的基礎上,本文采用綜合評分法,對全國2011-2015 年文化扶貧能力進行了實證研究。① 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為了使指標之間具有可比較性,需要對各指標的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本文以2011 年各指標為基期,設定基期各項指標的指標值為100,依據公式Zij(k)=(Cij(k)/Cij(2011))×100,對2012-2015 年各指標的原始數據(表1)進行標準化處理。其中,Cij(k)表示k(k=2011,2012,2013,2014,2015)年第i(i=1,2)個準則層下的第j(j=1,2,3,4,5)個指標的原始數據,Zij(k)為對應指標標準化后數據。②依據公式A(k)=∑WijZij(k),計算2011-2015 年全國文化扶貧能力各級指標及最終得分(見表5)。其中,Wij表示第i(i=1,2)個準則層下的第j(j=1,2,3,4,5) 個指標的權重,A(k)表示k(k=2011,2012,2013,2014,2015) 年的總得分。

表5 2011-2015 年全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的各級指標及最終得分
由表5 可見,2011-2015 年,文化扶貧能力逐年上升且趨勢十分顯著,共提高了741.67%。同時,2011-2015 年全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提升的速度呈現出“前后相對慢,中間十分快”的特點:2011-2012年、2014-2015 年分別提升64.01%和2.88%,2012-2013 年、2013-2014 年分別提升123.33%和123.36%。習近平總書記在2013 年提出精準扶貧思想,吹響了脫貧攻堅戰的號角,文化扶貧作為打贏脫貧攻堅戰的重要策略受到各級政府部門的高度重視,全國貧困地區2013 年和2014 年的文化扶貧能力因此得到迅速提升;當文化扶貧能力快速提升到一定程度后,如果沒有新理念引導和新要素投入,則很難再保持快速提升趨勢,故2015 年提升速度明顯放緩。
由表5 可見,2011-2015 年,文化扶貧投入能力和產出能力分別提升了755.78%、734.62%,前者略快于后者,這與國家加大文化扶貧投入的政策有關。投入能力在2013 年實現205.60%的最快增速,產出能力在2014 年實現240.96%的最快增速,這是因為投入能力轉化為產出能力需要一定的時間。五年中,投入能力和產出能力對總體文化扶貧能力的平均貢獻力分別為39.09%、60.91%;產出能力的貢獻力有4 年超過投入能力的貢獻力,其中在2014 年的貢獻力最大,為67.89%;投入能力的貢獻力在2013 年最大,為55.53%,這也是投入能力超過產出能力貢獻力的唯一年份。2011-2015 年,C12、C13、C21、C23指標得分提高了25%左右,C11、C22、C24指標得分提高了55%左右,C15指標得分提高了94.12%,而C14、C25指標得分分別提高了4580.65%、2466.98%,這說明隨著信息技術的迅速發展和廣泛應用,信息化在貧困地區文化扶貧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但同時也要指出,傳統的文化扶貧指標增速緩慢,C22、C23指標得分甚至在某些年份出現了負增長。
為促進我國貧困地區文化扶貧能力持續提升,充分發揮文化扶貧在脫貧攻堅中的精神動力和智力支撐作用,本文根據上述實證研究結論,立足于貧困地區文化扶貧發展的現實狀況,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實現文化扶貧持續投入,持續、充足的人財物等資源投入,是文化扶貧廣泛深入開展的基本前提。政府通過政策性投入雖然使得文化扶貧投入在短期內獲得快速增長,但因政府財力和物力有限,對文化扶貧的多投入就意味著對其他民生項目投入的減少,故無法長久保持。另外,人事編制制度的限制,使得政府不可能持續增加文化扶貧公職人員。因此,貧困地區文化扶貧需政府主導統籌、社會多方力量共同參與,建立健全多元投入機制,確保人力、財力和物力的持續投入。政府應在保障基本投入的基礎上,一方面利用財政補貼、稅后減免、貸款優先等優惠鼓勵性政策,引導和鼓勵企業、團體、組織、個人等各種社會力量取捐助、援建等方式,廣泛參與文化扶貧,拓寬文化扶貧投入渠道,[17]另一方面積極引入市場機制,向文化企業、文化事業單位、民間文化社團、鄉村藝人等社會組織和個人購買文化扶貧服務,以政府有限的資源撬動實力雄厚、類型多樣的社會資源,保證文化扶貧投入的多元化和持續性,并通過規范有序的行政引導和公平競爭的市場機制促進文化扶貧實現“少花錢、多辦事和辦好事”,確保文化扶貧投入的高績效。
如何做好資源優化配置,更好服務群眾和提高文化扶貧產出能力,是提升文化扶貧能力必須解決的關鍵問題。首先,有效整合現有文化資源。政府文化部門應該加強頂層設計,做好制度供給,統籌協調縣鄉圖書館、文化站、文化館、農家書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服務點等機構之間的關系,避免各類機構尤其是鄉鎮和村級服務站點因各行其是而重復配置、閑置浪費資源,優化整合和積極盤活各類公共文化資源,實現資源利用最大化。其次,精準配置文化扶貧資源。政府文化部門應該建立文化扶貧反饋機制,深入開展調查研究,充分了解民情社意,堅持引導性、實用性和針對性的配置原則,因鎮、因村、因戶、因人而異,精準配置文化扶貧資源,實現文化扶貧資源配置由“大水漫灌”向“精準滴管”轉變,提高文化扶貧效能。[8]
貧困地區群眾的文化素質相對較低,思想意識相對落后,相當一部分人仍然認同文化無用論,認為文化扶貧不如經濟扶貧“實在”。對此,應該加強宣傳教育力度,傳播脫貧致富的思想和基礎文化知識,提高群眾的思想覺悟和文化素質,形成崇尚教育、知識和科學的良好社會氛圍,引導群眾積極主動地配合文化扶貧工作。[18]其一,轉變意識。通過網絡、電視、廣播、報紙、板報等途徑,大力宣傳文化扶貧,讓貧困地區群眾充分了解文化扶貧的意義、內容、方式等。其二,豐富活動。開展形式多樣、貼近群眾生活和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活動,如讀書節、知識比賽、鄉村文藝匯演等,讓貧困地區群眾積極參與文化扶貧,感知和認同文化扶貧。其三,樹立典型。樹立文化扶貧的典型示范戶,幫助他們提升文化素質、革新精神面貌,實現經濟上脫貧致富和精神上自信自立,讓貧困地區群眾真切感受到文化扶貧的有用性和重要性。
現代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為貧困地區文化扶貧創新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遇。文化扶貧工作必須抓住“數字機遇”,以農村“三網”(電信網、廣播電視網、互聯網)建設與升級為基礎,依托農家書屋等村級綜合文化服務中心設施,利用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移動互聯網為代表的新興信息技術,促進各部門文化資源的有效整合,運用社會化媒體創新農村文化服務模式。[19]其一,打造由手機App、網站平臺、衛星數字等組成的多功能數字文化扶貧云平臺,為貧困地區群眾提供多樣化、可選擇的數字文化服務方式。其二,多維度挖掘數字文化扶貧云平臺數據,鎖定不同地區、不同年齡結構、不同文化程度貧困人口的文化需求,向他們提供個性化、定制化的數字文化服務內容。其三,利用數字文化扶貧云平臺向外界展現貧困地區民族民俗特色文化,促進貧困地區文化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將潛在的文化資源轉化為帶動當地經濟發展的文化產業。[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