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錄音錄像的證據(jù)屬性及審查重點問題探析

王勝蘭

無錫市惠山區(qū)人民檢察院，江蘇 無錫 214100

一、同步錄音錄像在刑事訴訟中的地位

根據(jù)學者的定義，同步錄音錄像是對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證人、被害人過程的全程音視頻同步記錄①。修訂后的《刑事訴訟法》對同步錄音錄像有明確規(guī)定，“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可以對訊問過程進行錄音或者錄像；對于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案件或者其他重大犯罪案件應當對訊問過程進行錄音或者錄像?！钡切淘V法并沒有將同步錄音錄像設定為一個新的證據(jù)種類，關于同步錄音錄像的證據(jù)種類歸屬，主要有三種觀點：一種主張屬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與辯解，我們認為同步錄音錄像還應當包含對證人、被害人詢問過程的全程音視頻同步記錄，這種觀點并不全面；第二種認為屬于視聽資料，同步錄音錄像從形式上來說屬于視聽資料，但并不是刑事訴訟法意義上的視聽資料；第三種認為應當按照同步錄音錄像實際作用來區(qū)分。②我們贊同第三種觀點，從同步錄音錄像的證明客體來看，同步錄音錄像既可以證明案件事實，也可以作為辦理案件的取證手段，還可以證實案件取證手段是否合法，應當按照其在案件中實質(zhì)發(fā)揮的作用來區(qū)分其種類。

二、同步錄音錄像的在刑事訴訟中的作用與價值

在全面依法治國的大背景下，隨著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制度改革的深入推進，同步錄音錄像在訴訟過程中的優(yōu)越性逐漸呈現(xiàn)，作用價值得到進一步提升。

首先，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展現(xiàn)的證據(jù)是全面、完整的。它以一種直觀的形式，從形象、聲音二個方面，全面再現(xiàn)訊問或者詢問當時的情景，不但可以記錄談話內(nèi)容，還能體現(xiàn)訊問或者詢問當時雙方人員的神態(tài)、語氣、肢體動作等。筆錄雖然和同步錄音錄像是同步進行的，但是文字記錄本身就是一個再加工的過程，往往會因為記錄人的文字習慣、文化水平等原因存在誤差，同步錄音錄像則不會發(fā)生這樣的情況。

其次，同步錄音錄像能預防言詞證據(jù)發(fā)生改變，還可以保障訊問或者詢問程序的合法。訊問或者詢問筆錄是以文字形式靜態(tài)的展現(xiàn)筆錄制作時的談話過程，而全程同步錄音錄像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能聲情并茂地再現(xiàn)整個過程。雖然我國刑事訴訟法有非法證據(jù)排除的規(guī)定，但是在司法實踐中仍然不乏刑訊逼供、非法取證的現(xiàn)象。單純的記錄筆錄時，只有偵查人員和犯罪嫌疑人或者證人、被害人在場，即使有暴力、威脅等非法行為也不會在文字中展現(xiàn)。而如果制作筆錄時同步錄音錄像，偵查訊問人員至少在錄制過程中是不會實施非法行為的。

最后，同步錄音錄像還能固定證據(jù)，并提高言詞證據(jù)的證明能力③。同步錄音錄像目前是固定言詞證據(jù)的最好的方法之一，錄音錄像資料可以全面、客觀、如實的記錄筆錄制作的過程，重現(xiàn)當時的全部情景，當事人在同步錄音錄像中的表現(xiàn)能最真實、最直觀地呈現(xiàn)在審查人面前，從而進一步提高了言詞證據(jù)的證明能力，增強公訴人對案件事實的內(nèi)心確信。

三、公訴人對同步錄音錄像的審查要點

在庭審中心主義模式下，公訴人除了審核案卷材料、聽取案件當事人的意見、當面訊問犯罪嫌疑人之外，還應當重視對同步錄音錄像的審查，綜合確定言詞證據(jù)的證明力，確保案件辦理的質(zhì)量和效果，但對于同步錄音錄像，并不需要全面審查，而是應當突出重點、分步審查。

(一)程序性審查

對于偵查機關沒有提供同步錄音錄像的案件，應當審查該案件是否是法定的“應當對訊問過程進行錄音或者錄像”的案件，如屬于該類案件，應要求偵查機關依法提供同步錄音錄像。

對于偵查機關已經(jīng)提供同步錄音錄像的案件，首先，應當審查錄音錄像的完整性?！缎淌略V訟法》明文規(guī)定：“錄音或者錄像應當全程進行，保持完整性。”全程是指對犯罪嫌疑人從進入訊問場所到結(jié)束訊問離開訊問場所的全過程進行錄音、錄像。完整性是指對每一次訊問均要完整、不間斷地記錄每一次訊問過程，并且要覆蓋整個訊問場景④。對證人、被害人的同步錄音錄像也應當參照前述要求。

其次，應當審查告知等必備程序是否完備，比如錄像開始前有無告知對象即將開始同步錄音錄像；應當告知的權(quán)利義務有無告知；當訊問或者詢問的對象為特殊人員時，法律規(guī)定必須到場的人員是否到場；訊問或者詢問對象有無核對筆錄后再簽字等程序是否完備等。

最后，應審查偵查機關在同步錄音錄像過程中有無審錄分離，即訊問或者詢問人員是否與錄音錄像操作人員為不同人員，有審無錄，有錄無審，確保同步錄音錄像全過程的獨立性和不受干擾性，還應審查同步錄音錄像刻錄人與訊問人或者詢問人是否為不同人員。

(二)實質(zhì)性審查

審查的同步錄音錄像范圍應有側(cè)重點，并非所有同步錄音錄像都必須進行實質(zhì)審查，根據(jù)案件情況，對重要的同步錄音錄像進行審查。比如犯罪嫌疑人自始至終不認罪的案件，對嫌疑人的口供同步錄音錄像簡單形式審查即可，而對犯罪嫌疑人翻供的案件，則需重點審查其認罪筆錄的同步錄音錄像，尤其是嫌疑人本人對犯罪過程的描述，對其翻供之后的不認罪同步錄音錄像則簡單形式審查即可。對案件中影響定罪量刑的犯罪嫌疑人筆錄或者關鍵證人的多次筆錄中存在前后不一致，且對案件會產(chǎn)生重大影響的同步錄音錄像，也要進行重點實質(zhì)審查。實質(zhì)審查應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一是將需要重點審查的同步錄音錄像與其對應訊問或者詢問筆錄進行對照，尤其是其中涉及犯罪嫌疑人或者關鍵證人前后不一致之處，應當重點查看。例如在本院辦理的一起詐騙案件中，因犯罪嫌疑人翻供，承辦人在查看其同步錄音錄像時就發(fā)現(xiàn)，其之前的有罪供述中關于犯罪過程的描述，全部都是偵查人員代其講出，犯罪嫌疑人不情不愿地點頭承認，雖然其最終對該份筆錄簽字確認，但該份筆錄的證明力還是大打折扣，不能用作定案證據(jù)。又如在另一起容留賣淫案件中，因犯罪嫌疑人中途翻供，承辦人在查看詢問證人的同步錄音錄像時從中發(fā)現(xiàn)，該證人并不能確定某次賣淫的嫖客，而筆錄中記載確定是當天同被抓獲的某人，該次賣淫的事實最終不予認定。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和辯解、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等言詞證據(jù)都是偵查人員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來，而文字是做不到還原具體事實的，同步錄音錄像則能向我們再現(xiàn)制作筆錄當時的具體情形，比筆錄更具有客觀性、直觀性。

二是觀察犯罪嫌疑人、證人、被害人當時的神態(tài)、語氣及肢體動作，增強對案件事實的內(nèi)心確信。同步錄音錄像可以將筆錄制作的過程完美記錄，并且無限次的還原當場。如本院辦理的一起單筆盜竊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二次有罪供述后即翻供，承辦人審查同步錄音錄像后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在描述犯罪過程中肢體動作放松，神態(tài)自然，且在訊問人員問他有沒有注意到被害人的體貌時，脫口而出“是個胖子”，而該句并未體現(xiàn)在筆錄中，承辦人后核實到被害人體態(tài)確實較胖，再加上本案其他相關證據(jù)，大大增強內(nèi)心確信，最終將該案訴至法院并得到有罪判決。

三是除了訊問筆錄記錄的內(nèi)容，還要注意發(fā)現(xiàn)細節(jié)，許多筆錄中未能體現(xiàn)的細節(jié)，往往是形成內(nèi)心確信的關鍵。偵查人員在訊問或者詢問過程中，會根據(jù)自己對案件的理解記錄與案件事實有關的情節(jié)，因為筆錄的記錄也是一個文字加工的過程，偵查人員難免有所側(cè)重。比如前面舉的例子中，犯罪嫌疑人脫口而出的“是個胖子”，偵查人員就認為與案件關系不大未記入筆錄，而對公訴人而言，這句話可謂是形成內(nèi)心確信的“定海神針”。

另外，還應當注意偵查人員是否有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方法獲取供述的情形、是否有筆錄中記載出示相關證據(jù)而實際未出示的情形等等。需要說明的是，因筆錄記錄的可能不是偵查人員與談話對象所講的原話，我們認為，落于紙面的文字與口頭表述畢竟是不同的，只要筆錄內(nèi)容與談話內(nèi)容基本相符，屬于被談話對象的真實意思表示即可，不必過于片面化的強調(diào)內(nèi)容的完全一致。

[注 釋]

①張潤平.同步錄音錄像的審查重點[J].中國檢察官·經(jīng)典案例，2015，8(下)：41-44.

②陳鑫.淺談偵查訊問全程同步錄音錄像的證據(jù)屬性及其規(guī)范[J].法制博覽，2016，26：122.

③張鵬，張紅建.同步錄音錄像的價值分析[J].山西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7，1：128-131.

④徐毅.公安機關訊問犯罪嫌疑人同步錄音錄像問題探析[J].法制與社會，2016，30：260-2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