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型產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思路

沈志群

摘 要：受供需雙方規模經濟共同影響，網絡具有系統性特征，應根據生產效率要求，形成以股份制為基礎的混合所有制統一網絡，并以企業融資、項目融資方式來續建、擴大統一網絡規模;在配套服務業務領域，構建完全競爭市場，吸引各類所有制企業進入，公平競爭，鼓勵國有企業遵循市場資本運作規則，吸納非公資本形成混合所有制企業，同時需根據產業特征、幅員經濟和為客戶提供完整產品的需要以及對自身盈利的判斷來確定企業規模和承攬業務的范圍。

關鍵詞：網絡型產業 混合所有制改革

網絡型產業是指建立物理或虛擬節點及連接節點的鏈路形成網絡，以傳輸網絡為基礎提供產品或服務的產業。網絡型產業的根基在于其具有整體性、結構性、層次性和開放性等系統性特征，其服務能力會隨著接入設施數量的增加而呈指數增長，從而產生螺旋式上升的價值和機會（George Gilder，1993），形成網絡效應。典型的網絡型產業包括基礎電信和Internet服務、電力、航空、陸路運輸等（Shy，2001）。

一、我國網絡型產業的發展脈絡與困境

從發展脈絡看，我國網絡型產業一直籠罩在“發展資金短缺”的陰影中。我國網絡型產業主要是建國初期由國家主導、通過行政力量籌集資金建設而成的，產業中的企業大都是計劃經濟時代的國營企業轉變而來，本質上是各級政府的下屬單位，在各級政府全方位、大跨度、全面性宏觀調度下進行生產，所需的生產資料和產出由國家統購統銷;改革開放后，國營企業經歷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軌過程，逐漸轉變為國有企業。

由于網絡型產業具有明顯的規模經濟、范圍經濟和成本劣加性，產業初期由于沒有形成網絡規模或網絡規模較小，為消費者提供的產品質量低，產業效益也很差，需要大量投資進行續建和擴展網絡規模，以此來提高網絡型產業的運行效率，加快發展。

受國有國營性質的影響，我國網絡型企業發展資金一直仰仗國家投資，隨著我國改革開放步伐加快，各行各業都急于追加投資擴大再生產，因而國家很難拿出足額資金保障網絡型產業擴展業務，致使網絡型產業長期處于缺乏建設發展資金的困境中。隨著政府職能的轉變，需要將更多資金投入民生保障領域，網絡型產業建設發展資金日益短缺。

我國政府曾多次主導網絡型產業改革，雖然都暫時緩解了網絡型產業發展資金緊缺的壓力，但隨著產業發展，無一例外的又面臨發展資金匱乏、產業發展緩慢、難以滿足人民生產生活需要的困境，或陷入只能依靠國家信用、借助銀行貸款、發行債券實現發展與債務負擔沉重的窘境中。

進入“十二五”規劃后，國家又一次主導網絡型產業啟動新一輪改革，希望通過建立健全產業監管體系、推動企業完善產權制度、建立公司治理的新企業制度，以市場化導向引入新企業、吸引投資，為網絡型產業脫離資金短缺的困境保駕護航。與此同時，國家不斷出臺引進投資的各種優惠政策，但社會資本進入網絡型產業的意愿一直不高，其原因在于網絡型產業內的企業已具有一定規模，現實中很少有新企業能夠籌集到足額資金，堪與產業內的企業平等競爭;而另一方面，產業內的企業尚未完善產權制度，也沒有建立起完善公司治理的新企業制度，社會資本擔心自身權益，對進入網絡型產業顧慮重重。

二、網絡型產業的經濟技術特征與產業發展

一般來說，從生產函數角度分析生產者的利益，網絡型產業的成本函數必然呈現出嚴格的劣加性。因為在規模經濟或網絡經濟條件下，當投入增加時，網絡型產業的產出將以更大比例增加，平均成本則隨著產出的增加而下降;而且網絡經濟的總價值（或總效用）函數和凈收益函數具有嚴格的“優加性”（于立，2004），即在且僅在網絡經濟的條件下，單一網絡所帶來的網絡經濟效益高于多網并存下的競爭機制所產生的效益。

根據梅特卡夫法則，如果在一個“全連接網”中有n個用戶，如果每條連接都暢通，則整個網絡有n×（n-1）條通道，假設每條連接的預期平均效用為k，則總的預期效用為k×n×（n-1）;但如果這n個用戶分散在兩個獨立的網絡中，則每個網絡中都有n2個用戶，每個網絡各自總的預期效用變為025k×n×（n-1），所有n個用戶的總預期效用為05k×n×（n-1），明顯少于同時在一個網絡整體中的效用。也就是說，是網絡系統整體價值的網絡外部性和內部協調性的經濟特征導致了網絡型產業的自然壟斷，即當單一網絡的“整體性”所產生的效益高到無法“分割”的程度時，必然導致網絡型產業出現自然壟斷的特征（胡志兵、唐守廉，2007）。

網絡的自然壟斷性，其實是市場資源配置的自然結果。由于網絡具有系統性，要求其具有內部協調性，“相配套的產品或服務流量以及網絡各組成部分對于充分發揮整個網絡的功能至關重要”（劉戒驕，2005）。對網絡中的任何鏈路和節點的干預都有可能影響網絡產品和服務的有效提供，即網絡效應是一種結構效應，“絕非僅來自于單純的投入數量，而是主要由網絡這種特殊的結構形成的”（李懷，2004）。網絡型產業提供的每一項產品和服務，都需要網絡系統中鏈路和節點上必備設施的參與和運轉，每個網絡節點的收益不但取決于本節點的服務能力，還取決于產品或服務的流量及其他節點上提供服務的能力，企業因此才獲得了成本優勢、生產優勢和時間優勢（方偉翰、哈拉德·維澤，2000）。

Eeonomides and Flyer曾通過探討網絡效應與市場結構的關系，驗證網絡產品價值對網絡規模效應的依賴：設n為總產量，網絡產品的價值方程hn=α+βn，α代表自有價值，βn表示產品的協同價值，將方程變形得：hn=γ+n，這里γ=αβ，γ為0時代表純網絡產品，1/γ表示衡量邊際網絡效應的密度指標，因此邊際網絡效應的密度1γ越大，即γ越小，網絡效應越大，反之亦然。

另一方面，“統一網絡”也來源于需求方的“鼓勵”。網絡獨特的經濟技術特征，使其在經濟運行中呈現出正的外部性，形成“需方的規模經濟”（卡爾·夏皮羅和哈爾·瓦里安，2000），是“消費者所獲得的效用隨著網絡內設施數量增加而增加的經濟現象”（朱彤，2004），而隨著網絡效應的擴大，“后來的消費者也就自然選擇這一系統”（陸艷、江春玲，2011），即一旦網絡被大眾廣泛認可，其他消費者也自然會選擇這一網絡，其產品和服務銷量以及市場份額會以指數形式迅速增長。

以上原因決定了網絡產業不能像其他產業一樣，市場均衡僅由供方規模經濟或需方規模經濟單方面推動形成，而是要由供需雙方規模經濟共同作用形成，這必然使得網絡型產業內正反饋的效應更強：放大原本微小的經濟變化，使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即一旦企業在競爭中取得領先地位，率先達到正反饋點，它就可以保持和擴大領先優勢，產生“贏家通吃”的現象（車圣保，2011）;而且網絡結構與效率之間存在的非線性關聯關系會進一步強化這一效果，導致市場均衡出現“一邊倒”“冒尖兒”的偏離現象：資源會源源不斷地向網絡型產業中優勢企業集中，優勢企業規模將不斷放大，不但構成對潛在進入企業的阻礙，也對產業內較弱企業產生“擠出效應”，產業內企業數量逐漸減少。

因而，探索有利于發揮網絡型產業的規模經濟，降低新企業的進入壁壘、維護平等競爭，才是吸引社會投資，緩解我國網絡型產業發展資金短缺難題，保障產業持續健康發展，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關鍵。

三、網絡型產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的思路

2015年9月國務院出臺《關于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要求吸引非公資本進入國有企業，通過非公資本與國有資本聯姻，與國有產權主體締結特別合約，作為“第三者”插足于國有企業，參與國有企業經營，形成既有國有產權也有非公產權的混合產權結構，實行既有國有股東又有非公股東控制權的混合治理結構，以企業內部契約保障非公產權主體的權益、承擔起“股東”的角色，將不同管理體制的競爭轉化為企業內部的摩擦和沖突，通過股權制衡來打破產業的進、出壁壘，引進產業急需的發展資金。

那么，能不能在網絡型產業中引入非公資本，實施混合所有制，為網絡型產業引進亟需的發展資金呢？筆者認為是可行的。

雖然網絡系統具有不可分割性，網絡型產業內有且僅有一個具有整體性的網絡才是最經濟的;但另一方面，網絡型產業除了生產效率外，還存在著另一種效率----配置效率，提高配置效率的外生性需求，要求網絡型產業內有“足夠多的企業的競爭，來把價格引到邊際成本”（張紅鳳，2015）。這是一直沒有厘清自然壟斷和獨家企業經營的概念才導致統一網絡由一個生產企業獨占，出現生產企業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而傾向于利用壟斷勢力將價格定在成本之上的問題。

既然網絡型產業的生產效率最優要求網絡不可分割，則“統一網絡”就是最為適宜的。而與網絡型產業健康發展相伴的、提高配置效率的外生性需求又要求我們引入足夠多的企業進行自由競爭，來激發和提升資源配置效率，即在網絡配套服務領域形成充分競爭，以保證網絡型產業的資源配置效率。達到以上要求，需要國家頂層設計，統籌規劃：區分網絡型產業不可分割性和可競爭性業務領域，針對不同業務領域設計不同的發展戰略，實施配套措施，來促進網絡型產業引入社會資本，形成混合所有制，完成產業持續融資、獲取產業發展資金的目標。

四、網絡型產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的路徑

就目前來看，網絡型產業大多存在著多網并存、股權性質多樣的情況，可以推動合并重組整合各家網絡，或成立新公司收購，形成統一網絡;然后，放開配套服務業務領域市場，引入企業自由競爭機制，來激發和提升網絡產業的配置效率。

（一）推動合并重組或新立公司，構建混合所有制的統一網絡

形成統一網絡，可以順應網絡型產業目前的市場結構來制定方案。就目前來看，網絡型產業市場結構不大相同，比如電力基本屬于寡頭壟斷市場結構，而公路、快遞則更符合壟斷競爭市場結構的特征。

1促成合并重組、股權置換，整合形成混合所有制統一網絡。具有寡頭壟斷市場結構的網絡型產業，即產業中僅有少數大企業控制著市場大部分產品的供給，比較適合合并重組少數大企業，組建股份制企業，收購或以股權置換其他較小的網絡使其并入，形成混合所有制統一網絡。

構建網絡以市場規則公平交換為宜。不論是合并重組少數大企業組建股份制企業，還是大企業組建的股份制企業收購小型網絡，都應以市場公允價值為基礎來計算網絡資產價值，這不僅是出于對產業現存企業的尊重，更重要的是為未來統一網絡繼續擴張、進行融資，塑造公平交易的良好形象，從而打消潛在投資人的顧慮。

而形成統一網絡繼續擴張、進行融資，繼續推進混合所有制，則既可以采取企業融資的方式，也可以采取項目融資的方式。

企業融資可以采取統一網絡整體上市、吸收信托資金、談判確定新投資人的股權份額等方式。統一網絡整體上市方便各類投資人持股，資金量較多的投資人可以買入、持有較多股份，資金量不大的投資人則可獲取較少股份，這種方式比較方便投資人靈活掌握;其次，擁有資金數量較多的投資人，也可以采取信托投資入股、與統一網絡董事會談判確定股權;最后，還可以將統一網絡股權進行證券化處理，整合成大量較小資本額的產權單元，供中小投資人選擇，更充分地吸引社會資本。

構造項目融資方式，則可以在項目建設的全過程以及項目建成后實施。項目建設的過程中融資仍然是既可以采取企業融資方式，即成立項目公司，吸收新投資人成為項目公司的股東;也可以采取項目融資方式，即新投資人負責項目的某部分或一定比例的投資，獲取項目的未來收益;當然，還可以采取BOT、TOT、PPP等方式，給予投資人一定年限的特許經營權。

2新立公司收購，形成混合所有制統一網絡。具有壟斷競爭市場結構的網絡型產業，即產業中企業數量較多，每個企業的生產和銷售都不足以控制市場或給市場帶來較大影響，比較適合成立新公司，由新公司收購各企業的網絡，整合形成統一網絡，如本輪電信改革，成立鐵塔公司，形成統一電信網絡就采取了這種方式。

這種方式下，新成立網絡公司的資金壓力較大，由于我國網絡型產業內企業都已具有較大規模，向多家企業同時收購巨量資產，初期需要的資金量非常大。

此類產業結構下，由于采取的是收購方式，通常會采取市場公允價值作為計算網絡資產價值的基礎;但由于轉出網絡資產的企業極有可能在未來轉變為網絡配套服務企業，所以新成立的網絡公司也可以采取靈活的方式，將其網絡資產折算成本企業的股權，使被收購網絡公司成為自己的股東。

形成統一網絡繼續擴張、進行融資，推進混合所有制可采取的融資方式，與前述“促成合并重組、股權置換，整合形成混合所有制統一網絡”中可以采取的融資方式近似，這里不再贅述。

（二）以市場資本運作規則，推進配套服務業務混合所有制改革

在網絡配套服務業務領域引入企業競爭，是激發和提升網絡產業的配置效率，破解網絡型產業中企業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而傾向于利用壟斷勢力將價格定在成本之上，損害消費者福利問題的關鍵。

因此，在網絡配套服務業務領域，應建立和完善市場規則，由于配套服務企業并不擁有網絡基礎設施，因而是“輕資產公司”，其業務主要是為網絡企業提供傳輸內容，或從網絡企業“批發來”一定期限、一定通道的網絡資源，然后“零售”給消費者，并進行日常客戶維護工作等，因而產業進出壁壘不大。宜將這一業務領域培育成完全競爭市場，即產業的市場集中度低、基本不存在進入和退出壁壘、不存在不對稱市場信息的市場格局，所有企業的收入將取決于其服務的質量以及客戶的滿意度。

企業間的合并、重組、相互持股，宜放權給企業，鼓勵企業根據其產業特征、幅員經濟和為客戶提供完整產品的需要、對自身盈利的判斷，以自身的資產邊際效益、獲取企業收益最大化的均衡點，來確定企業規模（包括子分公司的設立和撤銷）以及承攬業務的范圍。

因而，在網絡配套服務業務領域，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完全可以遵循市場資本運作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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