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偉敏 鄭艾倍
現代傳播媒介賦予中國傳統文化更多發展空間,這是機遇也是挑戰,如何實現中華傳統文化的現代傳播已經成為亟待研究的重要課題。而中國戲曲電影作為民族記憶的一種方式,既是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與美學精神的載體,也是實現中國電影民族化的重要途徑。在現代傳播媒介下,戲曲電影的創作需與時俱進,在充分了解現代傳播媒介特性的基礎上,利用傳播優勢對自身創作理念進行新構建,以此探索出一條未來戲曲電影的傳播之路。
中華傳統文化是國家、民族傳承和發展的根基,是以中華文化為源頭、中國各民族共同創造的、長期歷史發展所積淀的文化,是民族文明、風俗、精神的體現。在歷史長河中,這些優秀的傳統文化為中華民族傳承不息、欣欣向榮提供了不竭動力,而優秀的傳統文化基因,也早已蘊涵于國人的血脈之中,無形之中改變著國人的思想方式與行為方式,增強民族的自信心與凝聚力。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文化興則國運興,文化強則民族強。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源自于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文明歷史所孕育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1](P40)中國傳統文化之所以在發展中展現永久魅力,永葆青春活力,其背后也離不開每一個時代的傳播媒介。無論何種優秀傳統文化,在延續與傳承中都勢必借助媒介的力量,豐富的媒介手段可以讓大眾更為直觀地進行溝通交流,文化也在媒介傳播中繼承發揚。在新媒介語境下,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播面臨諸多新問題,如何迎接這些挑戰,抓住新機遇,是亟待研究的重要課題。
無論何種藝術想要傳承,都必須依托于一定的傳播媒介。“媒介”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此詞最早見于《春秋左傳正義·桓公三年》:“公不由媒介,自與齊侯會而成昏,非禮也。”媒介指“使雙方(人或事物)發生關系的人或事物”,之后又引申為利用媒介存儲和傳播信息的物質工具。傳播媒介則是將一定的知識內容與信息通過某種媒介工具傳遞給大眾,架構起兩者之間溝通的橋梁。它包括兩層含義:一是插入傳播過程之中,用以擴大并延伸信息傳遞的工具;二是指從事信息采集、加工、制作和傳播的電子媒介機構。[2](P144)傳統意義上的傳播媒介包括報紙、雜志、廣播、電視、電影等幾大類。
現代傳播媒介具有整合傳統媒介功能之趨勢,以網絡技術媒介為主。互聯網的興起豐富了信息知識的傳遞,突破了傳播媒介在時間和空間上的限制,呈現四大特征。
第一,多元化。網絡傳播媒介的興起推動了廣播、電視、報紙、雜志等傳統媒介的融合發展,過去單一的媒介載體在互聯網時代下相遇,為滿足受眾需求,較過去的傳播形態更為豐富與立體,不僅有文字圖片還有視頻等多種形式。
第二,便捷化。在網絡信息的現代傳播環境下,受眾不再受年齡、身份、地域時空的限制,海量的信息在極短時間內便可被復制和傳遞,做到坐在家中知百事。
第三,開放化。現代傳播媒介促使傳播者與接受者雙方處于平等地位,可不受對方限制發表自身觀點,傳播內容與言論均更為開放。
第四,碎片化。“快餐化”的時代下,受眾通過網絡傳播媒介接受信息內容時因其龐雜且分散,注意力容易分散,更易將信息切割為碎片化的片段,故短視頻、短資訊迭出。
可見,現代傳播媒介更為豐富與綜合,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拓展了新的空間。
隨著信息技術的日益成熟,現代傳播媒介為大眾提供了更多的渠道,傳統文化的傳播在廣度與深度中均呈現飛速發展的趨勢。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提出:“傳承中華文化,絕不是簡單復古,也不是盲目排外,而是‘以古人之規矩,開自己之生面’,實現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造性發展。”[3]因此,傳統文化在此背景下,呈現方式發生著前所未有的轉變。如運用跨媒介的傳播方式推廣中國傳統文化的《中國詩詞聽寫大會》《中國成語大會》《中國謎語大會》等系列電視節目作品,利用了移動終端的互動性,使線上線下同步,觀眾競猜討論詩詞、成語、謎語,滿足審美與娛樂需求的同時,傳統文化精神內核潛移默化影響大眾,實現最大化的傳播效益。而紀錄片、短視頻的傳播形式更是屢見不鮮,如推廣傳統佳節風俗的《舌尖上的新年》《佳節》;中草藥文化的《本草中華》《秘境神草》;民族精神的《輝煌中國》《創新中國》《絕活世家》等。此類傳播形式利用新形態創新傳統文化表現方式,培養更為廣闊的受眾群體,達到“潤物細無聲”的效果。此外,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也在努力去“專業化”,如中國結、編繩、剪紙、皮影、快板、相聲等中國傳統文化的教學客戶端的出現,大眾可通過此渠道接觸到中國非遺文化,學習相關文化形式。這種傳播途徑有效推進民間文藝的發展,創新教育形式,進一步拉近大眾與傳統文化的距離。媒介形式的不斷更迭下,傳統文化的呈現形式還衍生出更富科技感的表現形態,如北京故宮博物院借助VR、AR等技術對珍品的全息展現,突破傳統模式,利用數字化的媒介形態來滿足大眾對傳統文化的需求。第42個國際博物館日,故宮博物院《清明上河圖3.0》的動態展現,將真人與虛擬世界融合,靜態的畫卷變得栩栩如生,歷史細節與人物神韻在8K超高清數字技術與4D動感影像技術下淋漓盡致地呈現,觀者可通過觸控滑軌屏走入并沉浸在千年前的宋代生活之中,感受北宋汴京的先進與發達,更為直觀地觸摸到中國畫作中傳統文化的力量。由此不難發現,身處在新媒體不斷噴涌的時代下,大眾接受信息的傳統方式更為多元,這是挑戰也是機遇,如何實現中華傳統文化的現代傳播已經成為亟待研究的重要課題。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也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堅實根基。要結合新的時代條件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和弘揚中華美學精神。”[3]中國電影產業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渠道,其發展也逐步成為衡量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部分。而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瑰寶的戲曲電影更是讓受眾感受到民族傳統藝術形式的魅力,近年來試圖通過戲曲電影尋求民族文化振興的聲音也愈加強烈,中國電影迫切需要能表達民族文化的電影形式,以幫助自己在全球電影市場富有競爭力。
戲曲電影,在百年歷史的發展中,以鮮明的個性特征、美學追求不斷豐富著中國電影的創作風格,既表現出作為電影藝術的廣泛共性,更體現出戲曲獨特的品質與思想內涵,在本民族文化傳播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戲曲電影從戲曲紀錄片發展至戲曲藝術片,這個藝術門類在時代的變遷中不斷散發著魅力。無疑,文藝工作者的創作需與中國傳統歷史文化相結合,文藝工作者只有站在中華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創作優秀藝術作品才是提升民族凝聚力與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根本。
但在現代傳播媒介下,不少文藝作品的缺陷也愈加明顯。新媒介語境下,傳統文化的傳播并非簡單地移花接木,而是在創作理念、創作內容、創作技術等多個層面的創新與融合。現代媒介在為傳統文化的傳播帶來機遇的同時,也令其面臨多方面的困境,隨著新世紀中國電影市場化和大眾傳媒多樣化的到來,現代傳播媒介形態不斷更新,電影、電視、互聯網等傳播媒介的蓬勃發展,信息爆炸,受眾可供選擇的文化元素堆砌如山。戲曲電影一方面生存空間被不斷擠壓,舉步維艱;但另一方面多樣化的傳播途徑又讓戲曲電影有了新拓展,催生了多樣化的表現形態,如微電影、短視頻等。戲曲電影的歷史生成與其特定的媒介背景息息相關,傳播媒介的嬗變不可避免地對戲曲電影原本的藝術特征(電影僅作為一種手段,輔以呈現擁有一套規范體系的戲曲藝術)作出改變,現代傳播手段的介入勢必使其發生“藝術的重建”。
在現代傳播媒介背景下,由于負載形式的轉變、市場成本的考量、受眾心理的揣度等因素,戲曲電影藝術也面臨著多重考驗:如何使其不流于商業模式化,淪為消解精英藝術,戲曲電影導演的創作至關重要。由此,如何使戲曲電影在傳播媒介轉換的背景下生成新的樣態與審美特征,戲曲電影導演應該在遵循藝術規律的前提下對其創作理念進行新建構。而傳統文化如何利用好現代傳播手段,也需要積極探索。
在現代傳播媒介下,戲曲電影的市場呈現一片回暖趨勢。隨著2003年中國電影全面產業化改革,電影市場實現全新的發展:電影企業資本化、作品多元化、創作主體年輕化使之以超過30%的速度蓬勃發展,而《關于促進電影產業繁榮發展的指導意見》《關于支持電影發展若干經濟政策的通知》等文件的下達,提出要以數字化技術為支撐,堅持政府引導、市場運作,如互聯網這一現代傳播媒介更是浸入電影產業,創新電影產業鏈,形成與網絡相結合的電影市場,創造出微電影這般短小精悍的藝術作品。正是基于電影產業欣欣向榮的成長趨勢,大量創作者也將視線聚焦于戲曲電影,大眾開始逐步重視中國獨有的戲曲傳統文化,國家資金的支持更使中國電影在尋求全球化發展的同時,也重新將本民族文化作為電影的美學追求。如2015年3月中國戲曲電影產業平臺和中國戲曲電影產業聯盟在北京宣告成立;2015年下半年,啟動借助數字化傳播手段的“上海戲曲3D電影工程”。2016年一些戲曲大省將拍攝戲曲電影列入規劃,一系列現代戲曲電影面世,如歷史新編戲《搜孤救孤》、吉劇電影《大唐女巡按》、豫劇電影《程嬰救孤》、戲曲電影《廉吏于成龍》等。[4](P7)2018年上海戲曲藝術中心3部3D戲曲電影,京劇《曹操與楊修》、昆劇《景陽鐘》、越劇《西廂記》的創作,運用現代科技手段突破戲曲時空、地域的限制,特效的設計讓傳統戲曲電影吸引大批觀眾,實現積極傳播。由此可以想見,未來將有更多的戲曲電影出爐,戲曲電影的市場將愈加繁榮,充滿生機。
蓬勃發展的電影市場走向與民族文化振興的呼喚,戲曲電影的創作涌現蓬勃生機,一大批戲曲電影創作者激發起創作欲望。根據焦明光影的數據,2017年90%的受眾會選擇網絡作為獲取信息的渠道,在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文化語境中,戲曲電影需符合當下受眾的審美心理,故在現代傳播媒介下呈現新的樣態。
首先,戲曲電影的創作風格在現代傳播媒介下呈現出“短、快、精”特征。在網絡媒介的傳播途徑下,微電影、短視頻等形態變得“炙手可熱”起來。究其緣由,互聯網的迅速發展,智能化移動設備不斷“花樣翻新”,大眾在娛樂化、多元化時代下接受訊息更為“碎片化”,其不再在集中的時間內獲取知識,而是更偏好于“微、短”時間的信息接收,戲曲藝術這個對大多數年輕人來說“古老”的門類,其動輒1至2小時的表演時長難以打動觀眾。但當戲曲電影以微電影、短視頻等多種形態出現時,“時長短、傳播快、制作精良”的特征在短時間內便抓住了受眾的注意力,如抖音、今日頭條等短視頻客戶端,戲曲表演中臺前幕后的故事被分享其中,眾多戲曲演藝者在傳播媒介下突出放大戲曲藝術局部:水袖、變臉等,甚至與當下熱點段子、包袱相結合,點擊率與瀏覽量的不斷增高,使戲曲電影更富生機。而制作周期短、投資小更激發了戲曲電影創作者的熱情,賦予戲曲電影一種新的電影形式。2016年首屆中國戲曲微電影大賽便是將不同的劇種拍攝時長分別設置為10分鐘和15分鐘,出現了蒲劇《山村母親》、評劇《風雪牧羊》、京劇《瘦馬御史》等戲曲微電影,這種短小卻有趣的形式如普通電影般擁有完整結構與故事情節,但時長的高度濃縮使其更適合當下受眾群體的審美取向,創意的高度凝練使其在短時間內潛移默化地將戲曲電影的藝術美傳遞出來,培養了一批新觀眾。2018年初戲曲微電影《有你有戲》,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豫劇成功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立下了汗馬功勞。2018年初中央媒體為了推動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也在全國展開了戲曲微電影創作作品征集,作品征集的門檻與形式都較以往有較大的改進。
其次,戲曲電影的創作手段在新媒介下也更現代化。電影技術較之傳統戲曲電影有了很大創新與突破,隨著現代電影技術手段的飛速發展,觀眾的審美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數字技術不僅為電影藝術提供了創作手段的革新,更是對傳統電影美學的巨大顛覆,尤其是在電影審美領域中,觀眾的觀影體驗的改變尤為明顯”[5](P193)。數字技術的革新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受眾的觀影體驗,動畫、3D技術、全息投影、VR、數字修復等使其由單一的視覺體驗逐步發展為多感官的綜合體驗,受眾的審美經驗被構建擴展、“奇觀化”的表象使其具有身臨其境之感。顯然當受眾在接受多元化的表現形式后,傳統戲曲電影的表現手段便難以適應其需求,故現代化技術手段的融合是勢在必行的。2012年越劇戲曲電影《蝴蝶夢》運用數字模擬技術,鏡頭下戲曲藝術與美輪美奐的水墨畫相結合,開辟了戲曲電影拍攝的新道路。2014年3D版戲曲電影《霸王別姬》在美國首映,3D技術的運用使該片在視覺上更令人震撼。在戲曲微電影大賽中更是出現以3D動畫制作的戲曲微電影《竇娥》《嫦娥》等,現代技術手段的支持給予戲曲電影在當代更多樣化的表現形態。
現代傳播媒介的出現,互聯網在無形之間推動電影產業的變革,戲曲電影作為其中一種,傳播特征也相應發生改變,原本傳播單一、受眾群體小的傳播形式發生變化。2015年7月11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支持戲曲傳承發展的若干政策》提出:“發揮互聯網在戲曲傳承發展中的重要作用,鼓勵通過新媒體普及和宣傳戲曲。”戲曲電影在互通、共享的互聯網媒介中不斷融合,其傳播呈現出三大特征。
第一,豐富性。互聯網的傳播方式使得戲曲電影的收集、觀看方式均更為豐富。其一,互聯網的海量存儲功能,能有效整合戲曲電影資源。過去戲曲電影由于發展較久,大多片源無法儲存,甚至已經無處可尋;而題材的豐富、劇種的多樣也使其難以整理保留,傳播途徑因此受限制,往往只有老戲迷可尋找其出處,而其他觀眾不用說欣賞、了解、喜歡,往往接觸戲曲電影都是一個難題。而現在互聯網消除了地域、時間的限制,不僅將傳統戲曲電影收集,客戶端平臺更是對戲曲電影建立專門播放庫,按照劇種唱腔、年份等分門別類,還有綜合門戶網站、政府科研機構網站等給予受眾一目了然的視覺感官,觀眾可自由選擇自己喜愛的戲曲電影類型進行觀看。甚至對戲曲電影的收集不局限于視頻,通過相應檢索可獲得相關戲曲電影拍攝信息、幕后圖片等資源。其二,打破了戲曲電影傳播的時間次數限制,突破了距離和時間的約束,觀眾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無限制地重復欣賞戲曲電影,這種自由的觀影方式無形之間擴大了戲曲電影的覆蓋面。
第二,互動性。在現代傳播媒介的大背景下,戲曲電影與受眾之間的“互動性”增強,觀眾可以憑自己喜好觀看感興趣的影片,在觀看過程中也可以有選擇性地跳看、重看、不看,甚至邊欣賞邊在網絡平臺發表自己的看法與見解,這種傳播模式打破了傳統戲曲電影單向傳播的方式,互聯網每一位受眾都成為一名“監管者”“評論者”,他們具有自己的社會影響力,無形之間會拉攏具有相同觀點的人,表達彼此的看法。如在評論里分析劇本、表演、電影手法,與其他受眾結為好友,分享戲曲電影演出信息以及過去的戲曲電影視頻等,潛移默化里帶動了更多的戲曲電影愛好者。而互聯網傳播還實現了演員與觀眾的互動交流,觀眾與演員之間進行互動,拉近了他們和“高高在上”的“角兒”之間的距離。眾所周知戲曲更是一門“角兒”的藝術,如同現在電影的“明星效應”,戲迷們為了名“角兒”,可以反復觀看其表演只為欣賞身段美,因此現代傳播媒介下戲曲電影與觀眾互動性的增強,使受眾在了解電影背后的故事、戲曲電影演員的心路歷程后進一步推廣戲曲電影,為戲曲電影發展創造新空間。
第三,復雜性。雖然網絡促使戲曲電影的傳播更為迅速,戲曲電影的數量也愈加增多,但內容卻也因為網絡的開放性特點變得復雜起來。網絡傳播缺少相應的管理控制,言論自由、發表自由使得不同層次、不同身份的人均可在網絡平臺發布戲曲電影的信息、視頻等,雖可激發創造欲,但這一過程中無人審核真假,導致一些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信息和視頻被傳遞而誤導大眾。如戲曲電影視頻名稱與播放內容不一致,電影主創人員信息不全甚至錯誤,劇中聲腔、身段等錯誤。由于戲曲藝術本身經歷過漫長發展,形成了獨有的藝術特征與體系知識,這對于大多非專業的觀眾來說是陌生的,因此相關管理制度還需要進一步健全,為戲曲藝術提供良性的傳播環境,培育和維護戲曲電影觀眾,傳遞專業嚴謹的戲曲知識。
基于戲曲電影的市場、樣態、傳播特點的分析,可見戲曲電影創作正面臨新生機,全新且廣闊的發展空間促使其茁壯成長。在此創作環境之下,戲曲電影創作者需與時俱進,在充分了解現代傳播媒介特性的基礎上,利用傳播優勢,對自身創作理念進行新構建,更好地與現代文化環境融合。戲曲電影是電影工業、文化市場的產物,戲曲電影的風格樣貌在時間的沉淀下已不復當年。面對多種文化的滲入,戲曲電影若想有創造性的發展與構建,依舊固守原本電影手段及戲曲藝術美的創作觀念與方式,不與當下時代環境相結合是艱難的,在現代傳播的媒介下也必然產生格格不入之感。
戲曲電影的創作內容不能局限于“照搬”,中國傳統文化由于包涵大量專業性知識且積淀已久,難免讓受眾感到晦澀,存在溝通障礙。而受眾依托于現代傳播媒介對信息的選擇更為主觀化、主動化,傳統文化的傳播若要避免曲高和寡的現狀,內容的選擇與定位就應考慮受眾的審美需求,進行創造性轉換和創新性發展。顯然,在現代傳播媒介下觀眾更偏愛于在短時間內欣賞具有強烈戲劇性的作品,因此戲曲電影創作者也要做相應的新探索。
第一,對戲曲電影內容進行有效提煉。內容的提煉可體現在對傳統戲曲電影中冗雜的劇情內容、煩瑣的唱白的處理。傳統戲曲電影藝術由于大多依靠演員的唱白來展現戲曲“唱念”的魅力或交代事件起因經過,因此有些劇目中含有大量為展現角兒的唱功、表達人物的心境而寫的煩瑣唱白,如京劇《四進士》中“上寫田倫頓拜首,拜上了信陽州顧大人”的一段詞句前后出現了三次;戲曲《十五貫》中為強調十五貫錢的來歷唱詞重復二十多次;《梁山伯與祝英臺》中十八相送里過多的內心活動與矛盾激烈時的自言自語與獨白,這些唱白使得戲曲電影劇情篇幅過長,在現代傳播媒介下應作適當刪減,快速且直接地打動觀眾。例如戲曲電影《白毛女》的改造,創作者將原本七八十首歌曲刪改后只占極小部分,雖數量有所減少,卻絲毫沒有使觀眾覺得單薄不足,反而簡單明了地給大眾留下深刻印象。戲曲電影內容的提煉也不僅僅是“做減法”,冗雜的劇情中更應對經典情節與人物形象進行提取。戲曲電影的創作不可完全為了滿足現代傳播下受眾娛樂化心理,對傳統戲曲電影內容作生硬的詮釋,而失去戲曲電影的核心特質。中國戲曲電影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不斷積累與更迭,形成了具有寫意化獨特風格的著名劇目,如《琵琶記》《西廂記》《牡丹亭》《紅樓夢》等。不難發現,一部能在歲月的長河中流傳至今的劇目,必定擁有鮮明的人物形象與豐富生動的情節,而這些傳統文化結晶的劇目,其形成也有著一定的感知過程,有一定的階段性和特定的歷史性[6](P79),其人物形象與故事內容不僅早已深入人心,更是體現民族性符號與展現民族藝術特質的根本。因此,需在當下文化語境、觀眾審美的大背景下對情節與人物形象進行濃縮,尋找符合新時代所需的形象特質。
第二,現代傳播媒介下戲曲電影內容的創作還應與新時代電影技術相融合。在新時代,電影技術手段實現了新飛躍,戲曲電影布景造型藝術的數字3D設計、動畫設計等,使戲曲電影在多樣的鏡頭語言之下更富意境美。越劇水墨風格電影《蝴蝶夢》,全片使用水墨畫動畫布景,采用全虛擬合成技術,將演員置于三面藍色大幕構成的攝影棚里,多角度鏡頭的拍攝展示了與中國水墨畫結合的舞臺表演,頗為吸引大眾。而動畫效果、綠幕摳圖的電影手段的設計,更將戲曲獨有的意境與電影藝術的運動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恬淡悠遠、幽雅靜穆的美感。在2013年3D黃梅戲電影《牛郎織女》中,創作者將傳統戲曲與新時代高科技手段結合起來,利用3D技術將戲曲布景場景立體地再現了“天女下凡”“鵲橋相會”等場景,觀眾透過鏡頭更感精致唯美。而特技的運用在戲曲電影《天仙配》中使七仙女騰云駕霧、老槐樹開口說話;在戲曲電影《追魚》中,鯉魚精變身為人,在湖底自由穿梭等,這些布景設計在全方位的鏡頭之下活靈活現,使得人間場景布景與神話布景交織。故戲曲電影內容的創作上應考慮現代化的表現形態,放大與突出適合數字技術展現的情節與事件,發揮現代傳播的優勢。此外,戲曲電影的唱白音樂還能與現代音樂元素相融合,在原曲調或者唱詞的模式中加入其他音樂元素,如在戲曲電影《天仙配》中,創作者在保持戲曲唱腔、念白的基礎上,去掉了鑼鼓、鼓板,并對音樂和唱腔進行加工和提高,運用新時代作曲手法,使用管弦樂;借鑒重唱和合唱等形式——男女聲二重唱對音樂作出創新,滿足現代受眾的喜好,實現廣泛的傳播。
第三,現代傳播媒介下戲曲電影創作更需引導。戲曲電影由于在此傳播背景下更具互動性與復雜性,戲曲電影的創作也需加強管理。在新時代社會發展的進程中,快速、開放、多向、草根的傳播特點大大提升了傳播效率[7](P163),良莠不齊的傳統文化都在實現快速傳播,后現代文化的生成、受眾精神水平的提高使近來“娛樂”二字更是一度推上了主流,受眾在接受信息時更偏向于“刺激”類信息,這就使原本戲曲電影的表現形態受到沖擊;而現代傳播中復制性與消費性的特點更是對傳統文化產生了巨大沖擊。在商業利益的驅使下,一部分戲曲電影創作者可能誤入歧途,為迎合觀眾趣味而拍攝戲曲電影,原本戲曲電影為展現戲曲藝術美,傳承戲曲文化的功能被淡化,而娛樂化功能被加強,成為流行文化下的歸屬品。一部分創作者可能在自身對戲曲文化認知缺失的情況下貿然拍攝作品,對傳統戲曲文化的呈現上存在本質錯誤,如形體程式動作組合“起霸”“趟馬”“勒馬”“走邊”等的表演錯誤,或因滿足現代傳播碎片化的信息處理方式,而將原本完整的程式化動作分解,導致受眾的誤讀和概念曲解。甚至有部分戲曲電影創作者,可能為符合現代傳播媒介的特點,缺乏理性的審視態度,對傳統戲曲文化作全盤否定,“把中華民族的‘民族性’‘傳統性’貶得一無是處,把中國傳統文化視為‘沉重的包袱’‘歷史的惰力’,主張‘要反傳統’,徹底‘擺脫中國文化的傳統形態’,‘根本改變和徹底重建中國文化’”[8](P5)。在新時代戲曲電影的創作觀念更加開放包容的環境下,相關部門應加強管理力度,實施對各媒介平臺的監管和引導的政策,在輿論監督、技術監管和法律監督等形式下優化傳播內容;創作者們也應更為謹慎,在發揮新時代媒介的特長下,在遵循中國戲曲藝術的創作規律下,在符合戲曲觀眾審美情趣下,創作戲曲電影。可通過對受眾與創作者、演員之間的互動收集受眾的意見,不斷完善自我,做到與時俱進。作為傳播者,在對傳統文化的傳播中也不應過度追求經濟利益回報,將一些傳統文化轉變為商業性為主的產品,使其產生媚俗、功利的表現特征,敗壞了大眾“口味”。
至此,戲曲電影在現代傳播方式下不再是簡單的“拿來主義”,而是借助新媒體進行快速傳播的特點,發揮戲曲電影的影響力,創新傳播策略。
目前戲曲電影的創作在全球文化多元化的發展、國家政策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大眾對民族性作品的渴望中呈現一片回暖趨勢。現代傳播媒介的蓬勃發展更是給予其成長的土壤,網絡媒介對于信息的快速傳播,使戲曲電影受眾面更為寬廣,戲曲電影不再是“仰之彌高”的藝術作品,而是在現代電影技術手段下煥發新光彩,更為貼近大眾的審美需求,成為振興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積極響應習近平總書記“藝術創作一切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思想。
當然,戲曲電影藝術只是傳統文化中的一角,近年來中國與周邊國家交流增多,傳統文化的傳播更是成為對外展現國家民族形象與情感理念的渠道。在國家提倡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的今天,現代傳播媒介在中國傳統文化的推廣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中國傳統文化應該根據自身的獨特性與新媒介進行有效融合,探尋一條屬于自己的傳播道路。當然,在市場大潮的沖擊下傳播者的成長也刻不容緩,面對多元化的文化影響,中國傳統文化既需要發揚其優秀的傳統特色,也需要吸收新的元素,在創新中求得機遇以適應現代傳播媒介的特征,實現新發展。例如,對于戲曲電影導演而言,其創作美學理念與藝術追求對戲曲電影的創作產生深刻影響,深悉戲曲電影創作美學規律的導演能在保留戲曲藝術核心特質的基礎下,最大化地發揮現代電影技術手段,使兩種藝術門類有機融合。相反,未厘清戲曲電影創作規律的導演會因市場競爭的壓力與娛樂元素的盛行而使戲曲電影淪為媚俗、功利的“消解精英藝術”,與戲曲電影的社會功能相違背,因此戲曲電影導演需在現代傳播媒介下把自身創造力充分調動起來,對戲曲電影進行有益的創新與探索,實現其社會和經濟的雙重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