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行政處罰的中外比較

吳亦歌

【摘 要】 軍事行政處罰是軍事行政行為的一種，我國現階段對軍事行政處罰的規定尚不完善，對其進行研究，既是軍事行政法學發展的迫切需要，也是我軍貫徹依法治軍方略的迫切要求。本文探討了軍事行政處罰的概念對比了美國與英國的軍事行政處罰規定，對于加強我軍科學管理，軍事法學科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 軍事法 軍事行政法 軍事行政行為 軍事行政處罰

一、軍事行政處罰的概念

軍事行政處罰是軍事行政行為的一種，軍事行政行為是“軍事行政機關依據軍事行政法對部隊實施管理而直接或間接發生法律效果的行為”[1]。該定義雖然把軍事行政行為定位于軍事行政管理，但內涵相對過窄[2]，然而作為軍事行政處罰的前提依舊合適。在此定義下，軍事行政處罰可以定義為“軍事行政機關依據軍事行政處罰的法律法規[3]對部隊實施處罰行為而直接或間接發生法律效果的行為”。故，軍事行政處罰的要件包括一下四個方面：第一，軍事行政處罰的主體必須是軍事機關，非軍事主體的行為不是軍事行政行為，更不是軍事行政處罰;第二，軍事行政處罰需依據軍事行政處罰的法律法規作出，該法律法規是具體的法規，即《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第三，縱觀《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所有關于處罰的條款，筆者總結出軍事行政處罰僅適用于上級機關或人員對下級人員，即軍事行政處罰的客體為自然人，且軍事行政處罰的對象僅為下級人員;第四，軍事行政行為必須是客觀存在的，即軍事行政機關在客觀上實施了運用行政職權或職責的行為，對具體的下級人員作出的，是具有法律意義或產生了一定法律效果的行為。

二、國內軍事處罰的概述

筆者認為，軍事行政處罰所依據的法律法規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此處應區別軍事行政處罰與軍事犯罪，軍事犯罪的懲罰依據應當是軍事刑法。我國對于軍事行政處罰的規定的依據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的第36條至65條，其中具體包括了處罰原則、處罰項目、處罰條件、處罰權限與處罰實施四個方面。

處罰原則參照《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規定，在于“嚴明紀律，教育違紀者和部隊，加強集中統一，鞏固和提高部隊戰斗力。處分應當堅持依據事實，懲戒恰當;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紀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故筆者得出，國內軍事行政處罰的原則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

處罰項目依照《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規定，主要分為對士兵的處分與對軍官、文職干部的處分項目。

對士兵的處罰包括八種：警告、嚴重警告、記過、記大過、降職或者降銜、撤職或者取消士官資格、除名、開除軍籍。針對軍官、文職干部的處分項目包括七種：警告、嚴重警告、記過、記大過、降職（級）或者降銜（級）、撤職、開除軍籍。筆者認為我國對于士兵的處分與對軍官、文職干部的處分實際類目與處罰方式上并沒任何實質性區別。

處罰條件是軍事行政處罰的關鍵，處罰條件規定了在何種情況下被處罰人員應受何種處罰，如我國《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第四十一條規定“（二）作戰消極，臨陣畏縮，情節較輕的，給予記過、記大過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降職（級）、降銜（級）、撤職、取消士官資格處分[4]”。筆者統計我國軍事行政處罰明確規定的處罰條件共三條，合計34個條款。

處罰權限系處罰決定由誰作出，誰有權作出軍事行政處罰的行為，我國《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中的處罰權限的主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現役軍官法》與《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官軍銜條例》的規定，級別高的軍官可以對級別低的軍官和士兵進行軍事行政處罰。

處罰的實施即如何對軍事行政處罰的被處罰人進行具體的處罰，我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對于處罰實施的規定系“處分應當根據違紀者所犯錯誤的事實、性質、情節以及影響，本人一貫表現和對錯誤的認識等情況，按照本條令規定的處分項目、條件和程序，慎重實施”。故我國的軍事行政處罰的實施主要考慮到從輕或從重處罰的兩種情形。

三、英美軍事處罰的概述

當今西方世界對于軍法規定最為詳細的國家為英國與美國，筆者在此分別介紹并分析英美軍事法中關于軍事行政處罰的部分，從而與我國現有的軍事行政處罰進行比較，并為我國的軍事行政處罰給出合理建議。

（一）英國

英國的軍事行政處罰主要規定在《英國陸軍法》中?！队戃姺ā肥且徊客陚涞能娛路ǖ渚哂行姓c刑事結合的特點，其一共有14種處罰項目，47條處罰條件，同時規定了處罰程序與處罰相關的程序如調查、即決處理和起訴、逮捕、軍事法庭、精神病認定等，與此同時《英國陸軍法》還規定了具體的處罰的執行和解釋如起始、暫停和期限、執行等。

《英國陸軍法》規定的處罰項目有死刑、監禁、發布的羈押令拘留、命令被判罪者不得與兒童一起工作、開除軍籍、解除軍籍、兩年以下的禁閉、剝奪特定時間內或全部的資歷待遇、剝奪軍銜或降銜、罰金、嚴厲訓誡、訓誡、在薪餉中扣除因違法造成的個人損耗、丟失或損壞的費用、國防委員會隨時授權的輕微處罰。

《英國陸軍法》的處罰條件包含戰時瀆職及與軍職有關的其他犯罪、兵變和抗上、逃跑與不請假離隊、詐病逃役和酗酒、妨害治安行為、損壞財物罪、征用民房和車輛方面的犯罪、飛行等方面的犯罪、在押人員和對在押人員的犯罪、與軍事法庭及地方當局有關的犯罪、雜項犯罪、民事犯罪等共計47條，大于150款，共計9845字，每一條下都有詳細的限制與對應的處罰如《英國陸軍法》第二十四條“受軍法約束的人員，如無合法理由而有下列行為之一者，即為犯有本條之罪：將地域或物品交給敵人;或放棄其職責內應予守衛的地域或應予保護不致落入敵手的物品[5]”。對于每一條處罰條件的限定十分清晰。

（二）美國

美國的軍事行政處罰主要規定在《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中，《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同樣是一部完備的法典，也是一部軍規，其區分了行政與刑事?！睹绹y一軍事司法法典》對于軍事行政處罰區分了不經審判的處罰、通過審判的處罰、處罰的前置程序（如逮捕拘留）與罰則。

《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的一大特點為經濟類處罰最為廣泛，如罰薪2個月，每月不超過月薪的二分之一、扣薪3個月，每月不超過月薪的二分之一。其他依據《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規定還有：對配屬或者搭乘艦艇的人員，連續3日以下限制面包和水或者減少口糧、連續7日以下管教、罰薪，不超過7日的軍餉、降低一個薪級，但是，該薪級應當在實施降等處罰的軍官或者他授權實施降等處罰的軍官的任免權限之內、連續14日以下的額外勤務，包括雜役或者其他勤務、停職或者不停職，在指定范圍之內連續14日以下的拘束、扣薪，不超過14日的軍餉、連續30日以下的管教、降低到最低薪級或者中等薪級、連續45日以下的額外勤務，包括雜役或者其他勤務[6]。筆者認為，在中、美、英三國中，美國的《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適用的經濟類處罰最為廣泛，區分最細致。

四、中、英、美三國軍事行政處罰的比較與建議

通過對比《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英國陸軍法》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關于軍事行政處罰的內容，筆者發現《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與《英國陸軍法》的處罰條件多達67條與47條，文字數量多達8246字與9845字，且每一條都具有每一條下都有詳細的限制與對應的處罰，處罰項目在不同群體中進行區分且項目眾多。

（一）自由裁量

通過上述比較，筆者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的處罰條件的條文數量最少，

條文數量少是否意味著管得少？雖然《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對于軍事行政處罰只有34條規定，但其中規定了：“其他方面違反紀律，其性質、情節同上列違紀行為相當的，分別給予警告至撤職、除名處分。（一）由首長組織或者承辦機關負責，對違紀者的違紀事實進行查證，并寫出書面材料;（二）黨委（支部）召開會議，研究決定對違紀者的處分;超過本級處分權限的，報上級黨委審定;（三）根據黨委（支部）決定，由批準單位的軍政首長實施處分”。實質上該規定給與了軍事機關無限大的自由裁量權。顯然《英國陸軍法》為出現此類情況，《英國陸軍法》規定“受軍法約束的人員，因行為或疏忽犯有損害正常秩序和軍紀罪，一經軍事法庭定罪，可判處兩年以下監禁或本法規定的監禁以下的任何處罰）并由詳細的關于軍事法庭分規定”，其明確了年限，判斷的程序與適用的其他法律。規定過于粗略可能導致了自由裁量權的過度濫用。

其次《英國陸軍法》與《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條款多，規定細如，避免了處罰人員自由裁量權過大導致侵犯合法權益，有法可依有據可循，避免爭議和不服。如《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中規定“不執行上級的命令和指示，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情節較輕的，給予警告、嚴重警告處分”。其中“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沒有相關解釋，“情節較輕”，也無相關展開，給與了懲罰人莫大的自由裁量權。反觀《英國陸軍法》規定“受軍法約束的人員：對上級軍官實施毆打或其他暴力，或試圖對其施暴;或對上級軍官使用威脅性或違抗性語言;一經軍事法庭定罪，可判處監禁或本法規定的低于監禁的任何處罰?！暗?，如能證明犯有本款規定之罪行的被告在犯罪時既不知道也無合理的理由相信對方是其上級軍官，則辯護成立”，本條規定中“上級軍官”是指常備軍中軍階高于被告的軍官、準尉或士官，包括與被告軍階相同但較被告資歷深且處于被告上級地位的軍官、準尉或士官”?！睹绹y一軍事司法法典》規定“企圖傷害或者故意違抗首長，受本法管轄的下列人員，戰時，應當由軍事審判法庭判處死刑或者死刑以外的其他重刑;平時，應當由軍事審判法庭判處死刑以外的其他重刑：毆打或者手持武器或者試圖加害正在執行職務的首長的;或者故意違抗首長的合法指揮的。違抗準尉、士官或者軍士，下列準尉或者士兵，應當由軍事審判法庭懲處：毆打或者企圖傷害正在執行職務的準尉、士官或者軍士的;故意違抗準尉、士官或者軍士的合法命令的;或者對正在執行職務的準尉、士官或者軍士使用侮辱或者詆毀的語言或者舉止的。疏忽遵守命令或者條令，受本法管轄的下列人員，應當由軍事審判法庭懲處：違犯或者不遵守一般合法命令或者條令的;明知自己應當遵守部隊通行的合法命令，而不遵守的;或者玩忽職守的”?？梢娪⒚劳ㄟ^對懲罰條件的細致化規定防止自由裁量權的過大，保護了被懲罰人的正當權利不受侵害。

（二）處罰項目

通過對比《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與《英國陸軍法》、《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筆者發現《英國陸軍法》比《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的多了“羈押令拘留、命令被判罪者不得與兒童一起工作、兩年以下的禁閉、剝奪特定時間內或全部的資歷待遇、罰金、嚴厲訓誡、訓誡、在薪餉中扣除因違法造成的個人損耗、丟失或損壞的費用、國防委員會隨時授權的輕微處罰”9種處罰項目。

而《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比《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多了“停職、拘束、拘留、罰薪、扣薪、管教、額外勤務”7種處罰項目。

筆者認為，處罰項目的種類多，更加能貼合當下部隊社會的現狀，做到罪刑相適應的原則。而現在我國軍事行政處罰在警告與降級之間地帶過于寬泛，缺少緩沖的處罰項目，無法良好的對違規人員進行適當的處罰，容易出現處罰過輕或處罰過重等不當處罰的問題。再者，《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中的各項處罰項目克結合使用，更加能夠避免處罰過輕或過重的情況。

（三）筆者建議

通過對比并分析《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英國陸軍法》筆者得出當下我國軍事行政處罰存在如下問題：處罰項目少、處罰條件簡單、自由裁量度過大。

筆者對我國的軍事行政處罰給出如下建議：

首先，在立法層面進行完善，對于不適合部隊當下的軍事行政處罰，應當進行限定與修改，對于含糊其辭，界限模糊的內容，應當進行細化，由此達到防止自由裁量過大，保護被處罰人的合法權益。對于處罰項目可考慮參照《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引入更多經濟類處罰，更好的做到處罰與錯誤相適應。

其次，在司法層面與執法層面應當以立法為基礎，嚴格按照適合當下的法律法規執行，我國現有的軍事行政處罰的定性和執行主要還是依靠上級軍官的主觀判定，筆者建議我國的軍事行政處罰體制內可以考慮創設司法監督與執法制度[7]如軍法顧問制度，引入社會團體監督等方式。

【參考文獻】

[1] 《中國軍事百科全書（ 第二版） 學科分冊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2008 年 3 月第 1 版，第 118 頁。

[2] 現代軍事行政行為不再限于單方命令性和強制性的管理行為，它還有一些較溫和的行為方式，如軍事行政指導、行政合同、行政獎勵等非強制性行政行為。

[3] 《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

[4] 《中國人民解放軍紀律條令》

[5] 《英國陸軍法》

[6] 《美國統一軍事司法法典》

[7] 周健主編：《軍事法原理》，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