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唐詩-節婦吟

郭曄

摘要：張籍的《節婦吟》一詩，歷來諸家評論頗多。《節婦吟》歷來被認為是一首政治詩，但詩歌文本的巨大感染力又令人更愿意她是一首愛情詩。無論是政治還是愛情，論述都已眾多，文章從拒絕別人的角度，以《羽林郎》《陌上桑》《節婦吟》三個故事中主人翁的言辭對比分析、品味節婦吟拒絕用詞的技巧。

關鍵詞：羽林郎;羅敷;張籍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每年給學生講禮儀課，講到“如何說拒絕”這一內容時，總會拿張籍的《節婦吟》與漢樂府的《羽林郎》《陌上桑》做比較分析，借以說明拒絕是一種藝術，更是一種智慧。

課例是這樣的。面對金吾子、使君的輕薄、調戲以及李師道的利誘，胡姬、羅敷和張籍分別作了如下回答：

《羽林郎》中賣酒的胡姬：“不惜紅羅裂，何論輕賤軀？男兒愛后婦，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渝。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用現代的話來說大意就是：你們這些男人總是偏愛新婦，而我們女人卻最看重的卻是前夫;滾滾紅塵，人生相遇有早有晚，人也有新有故;但我對故人的情誼不會因為富貴貧賤時光斗轉而改變，你這只是單相思，愛也是白愛了，多謝您的美意，真的對不起啊。

《陌上桑》中采桑的羅敷：“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羅敷前置辭：‘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翻譯過來就是說：太守讓他的手下問羅敷，美女，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吃香喝辣穿綾羅享清福么？羅敷義正辭嚴地斥太守道：你這人多么愚蠢啊，你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俺也是個有夫之婦。接著羅敷在后面還說了“東方千余騎，夫婿居上頭。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等一大段贊美丈夫的話，意在貶低太守相較于其丈夫來說，實在是算不上什么“腕”兒。

如果說胡姬回絕羽林郎還有那么一點點委婉的話，到了羅敷拒絕太守則是不留情面直言相斥了。不過，兩段故事說到這里便戛然而止，羽林郎和太守受到拒絕后有什么樣的反應則任由讀者去想象了，反正沒有出現兩人惱羞成怒強搶民女的事情發生。由此看來，羽林郎、太守頂多也就是個好色輕浮的花心大蘿卜，還算不上是那種無惡不作，惡貫滿盈的大奸大惡之人。若是遇上高衙內之流，胡姬和羅敷這樣的拒絕造成的后果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這事放到現在，官老爺們調戲良家婦女頂多也就是個社會治安事件，甚至連治安事件都夠不上，比之胡姬和羅敷，張籍所要拒絕的對象就大大地不同了。

寄東平李司空師道是節婦吟這首詩詞的副標題。這個李司空李師道是什么來頭？

實際上在當時，這可是個有實權的厲害角色。安史之亂過后，唐王朝元氣大傷，

藩鎮割據狀況越發不可控制，緇青就是當時重要的割據藩鎮之一。李師道的祖父即為緇青節度使，傳到李師道這輩已經是第三代，李家在此地深耕久矣。隨著李家日漸做大以及唐王朝的日漸沒落，這個官三代開始野心勃發，圖謀不軌。當時稱霸一方的諸侯為營造于己有利的社會輿論，都千方百計拉攏知名文人和中央政府官吏為自己背書，張籍一時名士，于是李師道便以雙明珠相贈，拉攏張籍為其站臺。而張籍的政治主張鮮明，就是一貫主張統一、反對藩鎮分裂。面對這樣一個極具野心，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大軍閥，若是采用胡姬和羅敷的拒絕方式，只恐早晚張籍人頭難保。于是“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出現了。“知”字說明“君”明知自己是有夫之婦，卻還要對自己贈珠挑逗，充分暴露了李師道的別有用心，但“妾”并未立即拒絕，而是“感君纏綿意”，并把明珠系在自己穿的紅羅短衣上以示非常重視和感懷。接著張籍用“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既申明道義，也為拒收重禮鋪平了道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自此，女主人翁自然而然地解下雙珠還“君”，同時還又酬以“雙淚”，依依不舍地發出“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嘆息。如此以深情之態作結語，一邊深情地流淚滿面，一邊將寶珠原數退還，言詞委婉，而意志堅決。通篇語帶雙關，語言委婉得體，既謝絕了李師道的利誘，又達到了自保的目的。通過比興手法的運用，張籍向李師道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鮮明態度和政治立場。一首政治詩改頭換面以抒發男女情事的形式表現，確實高明。

雖然今天的社會早已不是封建軍閥割據時代，自然一般也不會出現因拒絕他人而遭來殺生之禍的事情，在日常生活工作中經常會遇到同事或者朋友提出的一些要求，當這些要求超出我們的能力范圍無法滿足時，恐怕就要拒絕對方了。但需要注意的一點是，拒絕時應注意語言和情緒的表達，盡量讓對方感受到你的誠意但又無能為力的遺憾，剛柔并濟中最大程度的讓對方去理解和體諒你的做法。不要讓生硬的拒絕給彼此的感情造成傷害。

“不”字出口前，九曲回腸走一圈。這首《節婦吟》寫得如此細膩，熨貼，入情入理，短幅中有無限曲折，真所謂“一波三折”。拒絕是一種藝術，更是一種智慧，即使在今天，張籍的《節婦吟》仍然值得我們揣摩、借鑒。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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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安.談張籍《節婦吟》的詩題、創作背景及母本[J].文史雜志，2013（06）.

[3]謝雍君.《節婦吟》的象征意蘊[J].戲曲研究，201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