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作家姜天明

黃朝霞

懷念作家姜天明

黃朝霞

偶然翻閱省作協出版的《湖北作家文庫》，發現其中收錄有姜天明文集一卷。觀書思故人，心為之一痛。

姜天明既是我的老哥又是我的老師，與他相識，讓我此生與文學結下不解之緣。那是1976年秋，姜天民從江蘇孤單一人回到祖籍英山縣長沖區大畈河公社高潮一大隊，被安排到高潮一大隊的小學擔任民辦教師。當時，我的父親正擔任大畈河公社黨委書記。有一次，父親到高潮一大隊蹲點，無意中發現姜天明不僅喜歡寫作，還畫一手好畫，便對他產生了好感。而那時我正在長沖高中讀書，每次放假，便回到大畈河公社父親的宿舍里到處涂鴉，弄得父親不勝其煩。有一天父親對我說，過幾天我們要在每個大隊辦“農業學大寨”展覽館，你喜歡畫畫兒，就教天明帶你學吧。

沒過多久，父親便將姜天明老師和長沖高中的肖仲先老師抽調到大畈河公社，專門負責每個大隊的展覽布展。父親將我帶到姜天民老師跟前說，天明，這是我兒子，他喜歡畫畫，今天與你們一起去，你就教教他吧。我記得姜天明老師連忙過來拉著我的手，對我父親笑了笑說，這個調皮蛋就交給我吧。就這樣，我開始認識姜天明這位老師兼兄長。

姜天明老師當時還是一個24歲的青年小伙子，比我大整整10歲。自從我和他學繪畫，他也把我當作自己的親兄弟一樣關愛。我們最初是在高潮五大隊畫展覽，我和姜天明、肖仲先兩位老師住大隊部的廣播室里，每天白天畫展牌，晚上便聽兩位老師聊天。肖仲先老師喜歡拉二胡、吹笛子，姜天明老師則喜歡看書和寫作。在我的印象中，姜天明最喜歡看巴金的著作，當時很難買到真正的文學書籍，但他卻不知從什么地方搞了一套巴金的短篇小說選和一本《霧雨電》。我最初接觸文學正是從巴金的愛情三部曲《霧雨電》開始的，每次趁天明老師不注意，我便偷偷從他枕頭下抽出這本書偷看。后來，天明老師見我喜歡看小說，就抽空跟我講些小說里的故事，偶爾還談談如何鑒賞小說的方法。展覽館辦完后，天明老師就把這本《霧雨電》送給了我，至今還珍藏在我的書柜里。

我那時并不知道天明老師在婚姻上的不順，只覺得他比較郁悶。偶爾與他打鬧，見他不高興便悄悄離開了。對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特別會吃小魚。高潮五大隊緊鄰白蓮河水庫，有時為改善生活總會煮一鍋刁子魚招待我們，天明老師可以一邊吃魚一邊吐魚刺，讓我當時羨慕不已。我每次被魚刺卡得淚流滿面，他總是仰天大笑，然后找陳醋讓我喝。現在想起這個情節，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一樣。

1978年初，縣文化館館長陳凱文先生獨具慧眼，發現了姜天明的文學才華，便想將他調入文化館工作。當時大隊黨支部覺得姜天明家庭成分不好，不敢放人。天明老師找到我的父親，我父親當即就與大隊打招呼，送天明老師到縣文化館工作。也許是命運的緣故，天明老師到縣文化館不久，我父親便與世長辭了。我高中剛畢業便頂職進了英山汽車配件廠工作。我上班不久，天明老師便到廠里來看我。從此，我便經常到他在文化館的宿舍去玩。那時他住在縣文化館四樓的一個小房間，既是他的創作室又是他的宿舍，每天早晨起來眼晴總是熬得通紅，面帶菜色。我每次去，他總喜歡問我廠里有什么故事，我便將我們車間幾個年青人談戀愛的一些事兒跟他談，他特別感興趣。后來他幾次到我廠里宿舍來玩，還專門找幾個青工問這問那的。這些青年講的故事，后來成了他小說創作的素材。他的小說《小城里的年青人》和《第九個售貨亭》，就有我們那批青工的身影。

受天明老師的影響，我開始熱愛文學。經常寫點小稿送給他看，他總是手把手地教我改正錯別字和病句。我的第一篇小說處女作《責任》，經他反復修改后刊發于油印的《英山文藝》。遺撼的是，他調到黃岡后，我調入縣政府工作，從此來往便漸漸減少了。而我自己，每天陷入起草文件和講話的瑣碎之中，慢慢地遠離了文學。正是那段歲月，天明老師文思泉涌，新作迭出，一躍成為中國文壇一顆閃亮的新星。誰知正處創作高峰的他，竟不幸英年早逝。

今天，當我棄政從文調到他曾經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斯人已去。假如他沒有走我該有多么幸運啊，可如今，誰來再教我畫畫？又有誰來教我寫作？我唯有一聲長嘆！

責任編輯：田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