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爸

□佚名

市里舉辦了一個書畫展，觀眾絡繹不絕。展覽中有一幅畫：畫面上洪水滔天，淹沒了地面，連樹木也被洪水吞掉了，只留下水面上豎著的幾根樹枝；一個母親渾身濕透，頭發凌亂地貼在臉上，大水已經淹到她的腰部，她前弓著腰，努力推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坐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

看到這幅畫的觀眾，都被畫面感動了。有人感嘆：“好偉大的母親啊！”有人贊揚：“母愛的力量是無窮的！”還有人為母子倆祈禱：“但愿蒼天保佑，愿她們平安度過災難……”

有一個中年婦女，站在畫前，聽到別人的議論，她皺著眉頭，不住地搖頭：“不對，不對的……”可是，沒有人注意她。

這時，有個年輕的姑娘叫了起來：“咦？畫面的標題怎么是《孩子他爸》？這不通呀！”姑娘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一看，果然如此，也露出了疑問的神情。那中年婦女松了口氣，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又有人叫道：“我發現一個問題，你們看洪水都已經蓋過樹葉了，怎么可能只淹到畫面上這位母親的腰部呢？”中年婦女更開心了，帶有一絲開導的語氣說：“對呀，怎么會這樣呢？你認真地想一想啊！”有人不以為然地說：“樹葉比較遠嘛，可能遠處的水更深呀！”

觀眾們議論了幾句，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也就走開了。

中年婦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遠離的觀眾，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她一把摘下鏡框，取出那幅畫，從身上掏出一支畫筆，很快將那個母親涂成一片黑色。觀眾頓時叫了起來，經理聞訊趕來，要把中年婦女當成鬧事者趕走。中年婦女告訴他：“你不能趕我走，我是這幅畫的作者，別人誤解了畫的意思，所以我要修改……”

接下來，后面的觀眾看到這副“新畫”，都覺得有些奇怪，孩子坐的木板后面，一團黑乎乎的是什么呢？木板上還隱約可見兩只手在推著。有人說：“一定是孩子的父親或母親在推著孩子走！”有人說：“或者這就是作者故意留下的一片空白，給人一種想象的余地吧……”

“錯了，錯了！”中年婦女不住地搖頭，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失望。

這時，一個小青年走過來說：“我看這幅畫的主要目的是在顯示一個幼小生命強烈的求生欲望，使人產生震撼……”周圍的觀眾聽了，紛紛點頭。

中年婦女卻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沖上前，再次從墻上取下那幅畫，掏出筆刷刷幾下，將畫面上的那個孩子也涂成一團漆黑！這下，畫面上的母親沒有了，孩子沒有了，只剩下一塊木板漂在水面上。這幅遭到兩次大手術的畫已經再也引不起觀眾的興趣，后來的觀眾瞄一眼就走了。

直到傍晚，中年婦女還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那里，現在的她和那幅畫一樣，孤零零地呆在一個角落，沒有人愿意多看一眼。

展廳的廣播響了起來，畫展就要結束了。這時，中年婦女快步走到展廳中央，擋在準備離去的觀眾前面，大聲說道：“各位先生女士，請允許我耽擱你們幾分鐘時間，解釋一下這幅畫，好嗎？”

觀眾都停住腳步，詫異地望著她。中年婦女接著說：“我就是這幅畫的作者，畫面上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畫面中的母親就是我，那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兒子。”觀眾們頓時安靜下來，靜靜地聽著下文。

中年婦女回憶起了那個永生難忘的場景：“當時，大水鋪天蓋地地涌來，連一些房屋都被淹沒了，何況是人呢？為什么畫面上的洪水只到達我的腰部呢？因為我的下面有一個人在用肩膀馱著我，他就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我騎在丈夫的脖子上，他那樣頂著我，在水底一步步地走著把我和孩子送上了一個高坡，而他卻消失在水中，再也沒有上來……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什么要把自己和孩子從畫面上涂掉了吧？因為，這幅畫的主角不是我們，而是孩子的爸爸……”

中年婦女說到這里，低著頭嗚咽起來。

展廳里的很多人都無聲地流下眼淚。接著，所有的人都深深地彎下了腰，沖著畫面上那位看不見的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

名師點評

本文作者從題目及開篇都設下懸念，激起讀者的閱讀興趣：“為什么這幅畫的作者要將畫一改再改？里面到底有什么隱情？”最后，謎底揭曉，也使文章的閱讀節奏達到最高潮，那深深的父愛讓讀者為之動容。文章以一幅畫為線索，將懸念貫穿到底，最終達到了深化文章主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