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老干部白居易愛抒情

牛野山夫

唐朝有很多老干部，白居易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是一個很逗的人。比如他的好朋友元稹，一向進步比他快。元稹都穿緋色官服好幾年了，他還在那里唱念“江州司馬青衫濕”。后來，他終于也升官了，立刻給元稹寫信說，哈哈，快看快看，我也穿上緋色官服了。

雖然當時還沒有自拍，但白居易表達的意思，跟自拍發朋友圈差不多，都很生動活潑。白居易說：“晚遇緣才拙，先衰被病牽。那知垂白日，始是著緋年。”沒想到我老成這樣，才進步出個能看的樣子，但不怪時代，怪我“才拙”。

時代當然還是好時代，雖不至“開元”那樣的盛世，畢竟還唱著“開元”的初心。這一點，任何人都不能否定，否定了它，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少年時代。現在好了，白居易身上緋了，級別高了，待遇有了，那些情就有資格抒了。這就好比飫甘饜肥者，可以偶爾感慨一下，哎呀，還是吃素好。這叫高雅，叫有“飯疏食飲水”的古風。

于是，“著緋”的白居易就這樣抒情了——“身外名徒爾，人間事偶然。”其實無所謂，我都看開了。因為看開，所以我淡定，自我得之，自我失之，自我失之，自我得之，什么不是“偶然”？白居易難道漸有“飛升”之勢？

只是，白居易哪兒那么早就“身外名徒爾”了？他還需要再等等。這首詩以“戲贈”起興，掩護早已找好，伏筆隨時蕩開，那就可以在胡扯間說點真話。畢竟白居易和元稹是老朋友，誰不知道誰呢？太裝就沒勁了。白居易于是哈哈一笑，調侃元稹：“我朱君紫綬，猶未得差肩。”但我還是不行，我剛紅，你早大紫了，我好不容易才“偶然”得了一身緋袍，就如此高興，而你是不是都紫疲勞了？你就笑我光想著和你比“緋”吧。反正我還要繼續追趕。

大概當日元稹看了，也是哈哈一笑吧。這才是一個有誠意的老干部樣子。想當初，元、白二人剛參加工作時都年輕，對有些事真學真信，不免也就真用了。結果，自然是自己倒霉，倒霉久了，都有牢騷。從詩上看，白居易的“牢騷”和“妄議”更多些。之后，兩人的情緒都穩定了。元稹穩得早，所以進步快。對此，白居易如何不知？所以，朋友之間到最后，確實也只能是“戲贈”了。“戲贈”才好說話，不“戲贈”，大約也早急了。

只是元稹死得早。白居易60歲時，元稹暴卒于節度使任上，并給兒子留下遺言，說我的墓志銘只能請你白伯伯來寫。白居易寫得不錯，得潤筆幾十萬錢。其實，他這時早穿過紫袍了。轉型這些年，他連秘書監都做過，副部長也做了好幾年，已不差錢。他轉手就把這筆費用捐給了洛陽的香山寺，說老夫以后就做個“香山居士”吧。

他的老干部體詩歌明白曉暢，通俗易懂——“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閑人。”我都70歲了，還折騰什么？不如一退就休，若真有點所謂剩余精力的話，不如編好身后文集，給歷史留點別樣身影，何德何能，多占史書冊頁……白居易最后這一手“棄療”，其實挺好。

編輯/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