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慧林


【摘要】文章通過研究美國媒體對孔子學院的負面輿論和民間的抗議活動,分析了孔子學院在美國的發展阻力及形成原因。文章認為孔子學院在未來需淡化其政府/官方色彩,結合市場和社會辦學力量(如資金來源不僅限于政府撥款),以增強其獨立性和民間性;另外,與當地社區、媒體展開更多交流互動,展現一個更真實全面的孔子學院。
【關鍵詞】孔子學院;發展阻力;中美關系;跨文化交流
美聯社2月27日刊文稱,國會兩黨發布一份報告,敦促美國高等學府與孔子學院斷絕關系。根據美國參議院常設調查小組委員會發布的報告,孔子學院在基本不受美國政府監督的情況下,擴張中國的影響力,委員會正尋求立法加以限制,若其不進行改革就應該關停。類似的,2016年5月28日,孔子學院總部/國家漢辦在其官網首頁及微信公眾號發表嚴正聲明,內容如下:
5月26日晚11時許,騰訊微信公眾號“今聞解讀”發表題為《美國下令60多所孔子學院全部停辦》的微信文章。此新聞純屬捏造,完全失實。事實真相是,目前美國109所孔子學院全部運行正常,沒有一所關閉。特此聲明。孔子學院總部、國家漢辦 2016年5月28日。
這起風波雖然隨著官方辟謠很快平息,但反映了孔子學院在美發展十五年來的曲折和坎坷。本文擬通過研究美國媒體對孔子學院的負面輿論和民間的抗議活動,分析孔子學院在美國的發展阻力及形成原因。
根據《孔子學院章程》,作為非營利性教育機構,孔子學院的辦學宗旨是增進世界人民對中國語言和文化的了解,發展中國與外國的友好關系,促進世界多元文化發展,為構建和諧世界貢獻力量。孔子學院堅持中外合作辦學,具體程序是:外方自愿首先提出申請,中外雙方在充分協商的基礎上簽署合作協議[1]。其領導機構國家漢辦(國家漢語國際推廣領導小組辦公室的簡稱)是中國教育部直屬的事業單位,為非政府機構,并由教育部歸口管理;主要職能是制定孔子學院辦學的指導原則,設置課程教學和管理財政預算。2004年11月,中美雙方在美國馬里蘭大學簽署協議,共同建設美國第一所孔子學院——馬里蘭大學孔子學院,并于2005年3月正式成立。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非官方”“促和諧”的語言文化教育機構,一直飽受詬病。復旦大學國際漢語教育碩士研究生韓琳以“Confucius Institute(孔子學院)”作為關鍵詞,對美國媒體2004年至2012年的相關文本進行搜索,經過審讀共篩選出了50篇內容較豐富、有研究價值的文章,包括美國主流、地方報紙的評論、報道性文章,也包括門戶網站的專題性文章以及個人博客文章,總結出了以下出現頻率較高的負面評價(圖1)[2];類似的,學者李開盛、戴長征從抽取的媒體網站上共搜索到自2005年1月1日到2010年11月1日間與孔子學院有關的文本共計80篇,統計了促成以下消極態度的因素[3]。
筆者認為這些消極印象主要可以分為以下三類,折射出孔子學院在美發展受阻的根源。
首先,美方認為孔子學院官方色彩濃厚,被懷疑是“宣傳喉舌”(propaganda)“洗腦機構”甚至“間諜/情報組織”。2010年2月,美國洛杉磯縣哈崗學區的一些當地居民對本學區計劃在一所小學開設孔子課堂提出了反對意見,理由卻讓人訝然,他們擔心孔子課堂開設后,孩子們會被“共產主義洗腦”。盡管孔子學院一再強調自己的非政府/非官方身份,卻很難說自己是一個獨立機構。而中國官方非常重視孔子學院的建設發展,在一開始就表現由政府主導。從組織結構上看,孔子學院總部理事會主席由國務院分管教育的副總理孫春蘭擔任,教育部、外交部、商務部、文化部、國家出版總署、財政部和發改委等十一個部委的負責人擔任常務理事(除此以外,常務理事中還有十位來自五大洲的外國學校長和五名中方大學校長)[4]。孔子學院的啟動資金由國家漢辦提供,營運資金則由中外雙方按1∶1的比例共同承擔。漢辦主任、孔子學院總部總干事許琳曾透露“總體看來,從2005年到現在(2009年),整個孔子學院總部對各個孔子學院的支出總計是人民幣5億元”,這些總部資金都是來自國家的財政撥款;單2010年,漢辦就收到政府撥款8億元[5]。因此,盡管教育部和漢辦不存在直接的領導與被領導關系,孔子學院單一的資金來源和政府的財政支持卻給它打上了深深的官方烙印。
其次,美方聲稱孔子學院妨礙了美國的學術自由。美國高等教育遵循“3A”原則,即學術自由(academic freedom)、學術自治(academic autonomy)和學術中立(academic neutrality)。利爾蓋特大學(Colgate University)校長杰弗瑞·赫伯特(Jeffery Herbst)2011年9月在《紐約時報》上發表文章對孔子學院進入美國大學的行為痛批,呼吁美國政府從外交手段上對其施壓,并要求美國各大學聯合起來抵制中國對于美國學術自由的入侵。文中指出,美國之所以能產生大批世界一流大學就是因為對真理的追求和對學術自由的堅持,而孔子學院在教學中對于中國政治敏感問題的回避,如西藏問題、臺灣問題、南海問題等,違背了學術自由的精神和原則。并舉例道,他在邁阿密大學時曾經邀請達賴喇嘛來校參觀并授予榮譽學位,認為這能讓學生更好地了解西藏問題以及西藏歷史,但遭到了中方的阻撓,令他十分氣憤,他指出中方有時會阻撓那些批評過中國或致力于研究中國敏感問題的學者進行講學[6]。美方指責孔子學院禁止討論中國政治的敏感話題,漢語教材由中國教育部審定,教師聘用過程中有特殊要求(比如教師的信仰),在推行受控制的、過濾過的、洗白了的教育,并讓美國學生在潛移默化中認為這些是“正常”的。
再次,孔子學院反映出中國提高軟實力的文化戰略和政治野心。《孔子學院發展規劃(2012-2020年)》提出:“到2015年,全球孔子學院達到500所,中小學孔子課堂達到1000個,學員達到150萬人,其中孔子學院(課堂)面授學員100萬人,網絡孔子學院注冊學員50萬人;專兼職合格教師達到5萬人,其中,中方派出2萬人,各國本土聘用3萬人;到2020年,基本完成孔子學院全球布局,做到統一質量標準、統一考試認證、統一選派和培訓教師;基本建成一支質量合格、適應需要的中外專兼職教師隊伍;基本實現國際漢語教材多語種、廣覆蓋基本建成功能較全、覆蓋廣泛的中國語言文化全球傳播體系。”這些宏大目標及其背后需要的巨額資金投入,和孔子學院一度以每三四天開一所的驚人速度,經“中國威脅論者”的惡意渲染和包裝,很難不引起其他國家的懷疑和恐慌。因此,在消極評價性的文本中常常會出現“野心(ambition)”“威脅(threat)”“危險(danger)”等詞語。2012年3月,美國國會眾議院外交委員會的監督暨調查小組委員會所舉行了一場聽證會,主題是“the price of public diplomacy with China(與中國展開民間外交的代價)”。主持人議員Dana Rohrabacher認為,中國在美國到處建孔子學院,可能有其他目的[7];而這種危機感似乎在中國領導人對孔子學院的頻繁造訪、大眾傳媒的密集宣傳中得到了印證和強化。截至2011年10月底,中國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上百次地出席孔子學院活動,中共中央政治局9位常委都到過孔子學院指導工作,胡錦濤主席曾16次到孔子學院考察工作和看望學習中國文化的外國學生[7]。作為開展漢語教學、傳播中國文化的全球品牌,“孔子學院”一詞寫進了十七屆六中全會的《決定》。這些固然顯示了我國政府對孔子學院的重視,但同時也使美國受眾提高了警惕——中國不惜舉全國之力推廣漢語的國際教育,借孔子學院的“幌子”打著促進文化交流的旗號,是要對美國進行滲透式的文化侵略。
雖然中美不同的意識形態、政治制度和利益競爭使一部分美國受眾始終對孔子學院持防范心理和刻板印象,但是孔子學院的辦學模式自身給別有用心的“中國威脅論”者留下了把柄。筆者認為,孔子學院在未來需淡化其政府/官方色彩,結合市場和社會辦學力量(如資金來源不僅限于政府撥款),以增強其獨立性和民間性;另外,與當地社區、媒體展開更多交流互動,展現一個更真實全面的孔子學院。
【參考文獻】
[1]孔子學院總部,國家漢辦.關于我們·孔子學院[DB/OL].[2018-04-09].http://www.hanban.org/hb/node_7446.htm.
[2]韓琳.異域的“臉譜”——美國媒體所形成之孔子學院與歌德學院刻板印象比較分析[D].上海:復旦大學,2013.
[3]李開盛,戴長征.孔子學院在美國的輿論環境評估[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07):76-93.
[4]林雪.孔子學院的海外鏡像——基于國外媒體報道而對孔子學院運作情況逬行的考察[D].上海:復旦大學,2012.
[5]袁國強.中國文化外交模式下的孔子學院研究[D].成都:電子科技大學,2012.
[6]韓琳.異域的“臉譜”——美國媒體所形成之孔子學院與歌德學院刻板印象比較分析[D].上海:復旦大學,2013.
[7]林雪.孔子學院的海外鏡像——基于國外媒體報道而對孔子學院運作情況逬行的考察[D].上海:復旦大學,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