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湖北◎蔣紅平

馬路

正午，去醫院對面商店買點東西。地上的影子仿佛被什么壓制似的，又矮又小。

風微微吹動葉子，有絲清涼之感。那些沉默的護欄、斑馬線、紅綠燈。偶爾駛過的車輛，少有的行人。

太陽正拉長脖子，努力發出更強的光。

更多的風吹過來。我發現我的影子，在地上漸漸變長。仿佛一陣風，把太陽吹偏。

停車場

我們所見到的：每天穿著鐵衣相見。

在每一個早晨上班，和下午下班，我們穿上鐵衣服來去。仿佛羞于見人似的。

是的，我們感到羞愧。緣于我們對這個世界越來越多的認知。與由越來越多的不認知，蒙生的越來越多的敬畏。

下午的一場暴雨

天空的大火是被一床厚棉被捂熄的。

一床厚的棉被，一床黑黑的棉被。剎那間天空黑了下來。盆潑的水落了下來，像一塊塊液體石頭。

看不清大街上那些奔跑的臉。空氣中彌漫著水泠泠的涼意。屋檐下聚滿了避雨的人。來不及流走的雨水，在門前匯集成河。

天空的厚棉被漸漸被撕裂，變薄，光從棉被中透出來。地面的雨水懷著巨大的滿足感，離去，道路留下一層濕痕。

馬路又開始忙碌。窗外，停車場的一棵枇杷樹上，兩只鳥兒飛來飛去。

卑微之物

幾只貓在沒人住的老房子里出生了。

這是一個菜市場邊的破舊老房子，青瓦上結滿瓦松。老房子后有一條窄窄的小巷，沒人能進去。所以，總有一些野貓生活在這里，偶爾也能見到一只黃鼠狼閃過。屋檐下的墻體上長滿青苔，墻縫中有一些蕨草，青翠的。

院落向陽的地方每年都能看到灰灰草。有被人當野菜采擷吃的，沒被采擷的最后長成很大一株，似乎它想長成一棵樹。

院子中的年輕人都搬走了，只有一些老人。曬曬太陽，或者坐在巷道中吹吹涼風。

不幾天，那幾只才出生的貓忽而長大了，在院子中跑來跑去。

刷 臉

八月的臉似乎更重一些。每天要刷好多次，終于有一回再也刷不上了。記得上月，頭發被一個理發學徒都剪光了，早上上班刷臉反而更容易刷上。

同事的臉倒是很容易刷上的。有次，她對著面盆前的鏡子，照了又照，卻怎么也刷不上。我們笑她在“干什么”。還有兩次她帶著口罩在刷臉器前使勁點頭，它依然不應答。

不知道這刷臉器中住著怎樣一個人，每天，我們要對它點頭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