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頤和園鳥類多樣性調查

滑 榮 崔多英* 李淑紅 劉 佳 顏 素 楊 靜 張成林 李曉光

(1.北京動物園圈養野生動物技術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100044；2.頤和園，北京，100091)

公園是城市綠地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獨特的生物多樣性和生態系統服務功能。公園為城市鳥類提供食物、隱蔽和水等基本生境要素，鳥類多樣性則是評價城市生態環境質量的重要指標[1-2]。我國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陸續有城市鳥類群落生態學[3-5]和公園鳥類群落研究[6-11]相關報道，但發展緩慢，缺失長期持續監測結果的報道。頤和園作為舉世矚目的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是北京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皇家園林。頤和園自元代修白浮甕山泊伊始，經歷了元明天然山水時期、清清漪園時期(1750—1888)、清頤和園時期(1888—1928)，以及現代頤和園公園時期(1928年后，公開開放期)[12]。頤和園不僅承載著厚重的歷史和文化內涵，其低山森林和湖泊濕地生態系統也為鳥類、小型獸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魚類、昆蟲、軟體動物等提供賴以生存的自然棲息地。深入了解鳥類多樣性與頤和園人文和自然景觀的關系，對野生鳥類保護起促進作用，為生態視野下的頤和園保護研究提供參考[13]。2012年1月—2019年3月，我們對頤和園鳥類多樣性開展了持續的調查研究。

1 研究地區與方法

1.1 研究地點

頤和園位于華北平原以北，北京市西北郊，以萬壽山和昆明湖為主體構架，是北京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皇家園林。頤和園地理坐標39°54′20″N，116°25′29″E，為暖溫帶半濕潤大陸性季風氣候，四季變化明顯，年均溫10—11℃，年均降水量595 mm，全年降水80%集中于夏季，冬春季雨水較少。頤和園面積308.00 hm2，水面約占3/4，萬壽山最高處相對高度58.59 m，各式宮殿、園林古建占地7 hm2。園區植被覆蓋率較高，且以鄉土植物為主，喬灌草垂直結構完整，兼有低山森林與湖泊濕地景觀。頤和園古樹資源豐富，現有古樹1 601株，主要分布于萬壽山，古樹種類有油松(Pinustabuliformis)、側柏(Platycladusorientalis)、圓柏(Juniperuschinensis)、白皮松(Pinusbungeana)、槐樹(Sophorajaponica)、楸(Catalpabungei)、玉蘭(Yulaniadenudata)、桑(Morusalba)等8種，呈現“前山柏、后山松、西柏多、東松多”的格局[12，14]。西堤植物配置采用桃柳間植技法，主要樹種是垂柳(Salixbabylonica)，間植碧桃(Amygdaluspersica)等植物。昆明湖、團城湖、藻鑒堂湖等湖泊濕地栽植配置有蘆葦(Phragmitesaustralis)、菖蒲(Acoruscalamus)、荷花(Nelumbonucifera)、睡蓮(Nymphaeatetragona)、水蔥(Schoenoplectustabernaemontani)、野慈姑(Sagittariatrifolia)、水莎草(Juncellusserotinus)等水生植物。

1.2 調查方法

調查于7：00—12：00進行，以1—2 km/h的速度沿固定線路行進。設置2條樣線(圖1)，調查起始點均位于頤和園北宮門附近。樣線1長度3.7 km，觀察范圍包括團城湖、藻鑒堂湖、昆明湖、西堤等濕地水域；樣線2長度2.3 km，主要觀察萬壽山森林生境鳥類。用8倍手持雙筒望遠鏡，觀察記錄樣線兩側50 m范圍內遇到的鳥類種類和數量。每月調查1次。4、5、9、10月候鳥遷徙季節增加為每月調查2次。

鳥類分類依據《中國鳥類分類與分布名錄》(第三版)[15]。根據《北京野鳥圖鑒》[16]、《東北鳥類圖鑒》[17]、《中國鳥類野外手冊》[18]等進行鳥種鑒定及對鳥類食性進行分類(表1)。

圖1 調查樣線示意圖Fig.1 The sketch map of transects

表1 鳥類食性分類

Tab.1 Diet classification of recorded birds

C：食肉鳥(carnivore)；C-I：食蟲食肉鳥(insectivorous and carnivore birds)；F：食果鳥(frugivore)；F-I：食果食蟲鳥(frugivorous and insectivorous birds)；G：食谷鳥(granivore)；I：食蟲鳥(insectivore)；G-I：食谷食蟲鳥(granivorous and insectivorous birds)；O：雜食性鳥(omnivore)

2 結果

自2012年1月至2019年3月，共進行了115次調查，總計585.6 h。共記錄到鳥類168種，隸屬于15目44科(表2)，占北京市有記錄鳥類種數351種的47.86%[19]。灰喜鵲(Cyanopicacyanus)、喜鵲(Picapica)、灰椋鳥(Sturnuscineraceus)、麻雀(Passermontanus)為優勢種。小(Tachybaptusruficollis)、鳳頭(Podicepscristatus)、鴛鴦(Aixgalericulata)、綠頭鴨(Anasplatyrhynchos)、普通秋沙鴨(Mergusmerganser)、珠頸斑鳩(Streptopeliachinensis)、普通雨燕(Apusapus)、普通翠鳥(Alcedoatthis)、戴勝(Upupaepops)、大斑啄木鳥(Dendrocoposmajor)、家燕(Hirundorustica)、白頭鵯(Pycnonotussinensis)、八哥(Acridotherescristatellus)、大嘴烏鴉(Corvusmacrorhynchos)、烏鶇(Turdusmandarinus)、燕雀(Fringillamontifringilla)和金翅雀(Chlorissinica)是常見種。留鳥34種，占本次調查鳥類種數的20.24%；夏候鳥44種，占26.19%；冬候鳥18種，占10.71%；旅鳥72種，占42.86%。另外觀察到黑領椋鳥(Gracupicanigricollis)、白腰文鳥(Lonchurastriata)、領雀嘴鵯(Spizixossemitorques)、畫眉(Garrulaxcanorus)和黑天鵝(Cygnusatratus)，確定此5種為逃逸鳥。食蟲鳥類(C-I：食蟲食肉鳥；F-I：食果食蟲鳥；I：食蟲鳥；G-I：食谷食蟲鳥)92種，占本次調查鳥類種數的54.76%。食果鳥類(F：食果鳥；F-I：食果食蟲鳥；O：雜食性鳥)40種，占本次調查鳥類種數的23.81%。國家Ⅰ級重點保護鳥類1種：金雕(Aquilachrysaetos)；國家Ⅱ級重點保護鳥類20種，為角(Podicepsauritus)、大天鵝(Cygnuscygnus)、鴛鴦、鶚(Pandionhaliaetus)、赤腹鷹(Accipitersoloensis)、日本松雀鷹(Accipitergularis)、雀鷹(Accipiternisus)、蒼鷹(Accipitergentilis)、白尾鷂(Circuscyaneus)、黑鳶(Milvusmigrans)、大鵟(Buteohemilasius)、普通鵟(Buteobuteo)、紅隼(Falcotinnunculus)、紅腳隼(Falcovespertinus)、燕隼(Falcosubbuteo)、獵隼(Falcocherrug)、游隼(Falcoperegrinus)、紅角鸮(Otussunia)、縱紋腹小鸮(Athenenoctua)和日本鷹鸮(Ninoxjaponica)。CITES附錄Ⅰ鳥類1種：游隼，CITES附錄Ⅱ物種有花臉鴨(Sibirionettaformosa)等18種。

按地理分布型劃分[20]，古北型105種，占62.50%；東洋型24種，占14.29%；廣布型39種，占23.21%，可以看出古北型占絕對優勢，符合頤和園所在古北界的動物地理區系特征。

表2 頤和園鳥類構成

Tab.2 Bird list of the Summer Palace

續表2

續表2

續表2

續表2

續表2

續表2

注：數量級[調查過程中每種鳥類總數量除以鳥總只數，求出每種鳥所占百分數。比例在10%及以上者為優勢種(大于50%者為數量極多種)，1%—10%之間為常見種，1%以下為稀有種]：“+++”優勢種(“++++”數量極多種)，“++”常見種，“+”稀有種；生境：“a”灌草叢，“b”水域，“c”喬木林，“d”建筑物及道路；居留型：“R”留鳥，“S”夏候鳥，“W”冬候鳥，“P”旅鳥；保護類型：“Ⅰ”國家Ⅰ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Ⅱ”國家Ⅱ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CITES公約(2017)：“Ⅰ”附錄Ⅰ，“Ⅱ” 附錄Ⅱ，“Ⅲ”附錄Ⅲ；區系：“廣”廣布種，“古”古北種，“東”東洋種

Note：Number：“+++” the dominant species，“++++” the very dominant species，“++” the commom species，“+” the rare species.Habitat：a.shrubs，b.water area，c.arbor forest，d.building and road.Residence type：R.resident，S.summer visitor，W.winter visitor，P.passage migrant.Protection grade：Ⅰ.a state-protected category Ⅰ wildlife species，Ⅱ.a state-protected category Ⅱ wildlife species.Fauna：“廣”cosmopolitan species，“古”species of Palaearctic，“東”species of Oriental region

3 討論

鳥類的種類和數量不僅可以反映自然環境的優劣，而且是生態環境質量的重要指示標志。北京頤和園植被豐富，林木覆蓋率高，為鳥類提供了良好的生活、覓食和繁殖場所。在頤和園記錄到鳥類168種，占北京市有記錄鳥類種數的47.86%。遷徙鳥36種，占頤和園記錄鳥種的42.86%，構成鳥類群落的主體，這與北京天壇公園(50.77%)、玉淵潭公園(67%)、紫竹院公園(73.68%)和北京動物園(41.86%)的調查結果一致[7-10]，可見頤和園與天壇、玉淵潭、紫竹院和北京動物園等城市公園均是北京地區部分遷徙鳥類的重要停歇地點。廣州的城市公園與北京有所不同，其鳥類群落主要以留鳥為主(64.1%)，遷徙鳥類占比較小[11]，可能與這兩個城市所處不同的地理位置有關。

城市公園遠離鳥類自然棲息地，類似于島嶼與大陸隔離。公園面積越大，其鳥類的種類、群落多樣性越高，這符合島嶼生態學的原理[6]。頤和園面積308.00 hm2，鳥類168種；天壇公園面積273.00 hm2，擁有鳥類130種[7]；北京動物園面積86.2 hm2，鳥類86種[10]；紫竹院公園面積45.81 hm2，鳥類52種[9]，可見城市公園的總面積影響鳥類物種多樣性，面積大的公園有較豐富的鳥類種類，面積較小的公園鳥類種類也較少。頤和園位于北京西北郊，毗鄰西山、玉泉山，低山森林和湖泊濕地景觀關聯度較強，生態廊道效應顯著，這也是頤和園鳥種數量較多的原因之一。

調查記錄到頤和園有食蟲鳥類92種，占本次調查鳥類種數的54.76%。食蟲鳥類所占比例如此之高，為城市園林防治林木病蟲害尤其是古樹保護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根據病蟲害發生的特點和規律，采取生物、物理、藥物等方法防治林木病蟲害，盡量采用污染小或無污染的生物防治方法。對于分布于萬壽山山地的古樹及后備樹，逐步恢復其原有伴生的下層灌木和野生地被植物，構建古樹后備樹周圍的原生植物群落，增加鳥類多樣性，利用生物防治控制林木病蟲害發生率。減少草坪草、麥冬(Ophiopogonjaponicus)等人工地被的面積，最大程度減少人工干擾[14]。頤和園有食果鳥類40種，占本次調查鳥類種數的23.81%，這與頤和園植物歷史景觀“園中地廣，多植果木松篁”的原則[12]，增植栗(Castaneamollissima)、桑(Morusalba)、山桃(Prunusdavidiana)、柿(Diospyroskaki)、蘋果(Maluspumila)、山杏(Prunussibirica)等花實俱佳的樹種有關，形成種類繁多、交相輝映的動植物群落。

調查顯示頤和園分布有國家Ⅰ級重點保護鳥類1種：金雕；國家Ⅱ級重點保護鳥類20種，為角、大天鵝、鴛鴦、鶚，以及鷹形目(Accipitriformes)、隼形目(Falconiformes)和鸮形目(Strigiformes)鳥類。可見頤和園客觀上為瀕危鳥類提供了重要的棲息環境，公園具有保護野生鳥類的重要生態功能，而野生鳥類也為防治園林植物蟲鼠害起到關鍵作用。觀察記錄到逃逸鳥5種：黑領椋鳥、白腰文鳥、領雀嘴鵯、畫眉和黑天鵝，這可能與不當放生行為有關。中國古代放生活動所涉及的動物一般為本地物種，不會對當地自然生態系統構成威脅。隨著現代社會交通物流水平提高，區域間動物交易量劇增，放生動物種類有很大比例已非本地物種。不當放生極易造成外來物種入侵，對本地生態系統原生物種形成威脅和破壞。

隨著工業文明取代農業文明成為時代發展的主流，清漪園所依托的生態環境發生了重大改變，其中最為主要的就是水資源的變化。地下水過度開采導致西北郊整體生態用水枯竭，昆明湖主要水源玉泉山斷流，直接導致昆明湖周圍大片湖泊濕地由淺湖轉為稻田，進而又轉為建筑用地。昆明湖湖水下滲速度加快，水質污染，面臨著冬季湖水干涸的尷尬境地。這與當初清漪園時那種貌似江南水鄉的濕地風貌相去甚遠[13]。2014年底南水北調中線工程完工，長江水正式進京，南水北調中線工程的終點為頤和園團城湖。南水北調工程在解決我國北方地區，尤其是黃淮海流域水資源短缺問題的同時，或為解決頤和園低山森林和湖泊濕地生態困境及區域小氣候持續惡化問題提供新的契機，逐步恢復頤和園盛園之時花香鳥語、草長鶯飛的自然生態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