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軍需采購丑聞花樣百出

◎ 顏 武

美國軍方的丑聞，這些年來是接連不斷、花樣百出。彭博社5月19日披露其獲取的一份標明“僅限官方使用”的審計報告顯示，國防部監察長審核TransDigm集團生產的100個零部件，其中98個零部件的利潤率過高，最低95%，最高9380%。

這種情況，在美軍的軍需采購中確實是司空見慣，由此類“冤大頭”導致的損失因此也十分巨大。除了畸高價格的采購，其他諸如假公濟私、權錢交易等形形色色的“貓膩”，同樣屢見不鮮、觸目驚心。

廠商“殺豬”，五角大樓甘當“冤大頭”

美軍是世界上實力最強的軍隊，每年軍費無數，其每年軍需采購費用占到政府采購總額的2/3。比如，一架1.3億美元的F-22隱形戰斗機、間諜衛星所用的3.5億美元的推進器和最新的衛星指導炸彈等，這些美空軍中最高精尖的武器裝備，每年的采購額在300億美元左右。這個數額，超過了美國土資源部或司法部整個部門的采購規模。

自然，面對這塊巨肥的“唐僧肉”，誰都想“咬上一口”。也因此，采購“貓膩”頻發，多年下來，已成頑癥。

一個堪稱“經典”的案例，是媒體去年10月22日披露出來的幾乎像是笑話的“冤大頭”故事。報道援引了參議員查克·格拉斯利給空軍部長的一封信件。在信中，他質問空軍部長為何美國空軍使用的咖啡杯每個要價值1280美元，且這種咖啡杯的杯柄是采用了一種易碎的塑料制作的，跌落時很容易就導致杯柄摔裂，因為有此缺陷，只能直接更換新杯。由此導致的高頻率的采購直接導致美軍在2016年以來僅采購此咖啡杯的軍費就高達32萬美元。

還有一個同樣可比肩“經典”的案例是，五角大樓曾花1000美元的單價采購市價每個7美元的開關用于美軍在伊拉克的建筑。

這兩個案例雖然“經典”，因總的費用不高倒也并非十分觸目驚心。觸目驚心的是彭博社最近披露的五角大樓那份標明“僅限官方使用”的內部審計報告，它典型地揭出了美軍采購中的一個“定律”——“‘冤大頭’生意”。報告顯示，TransDigm集團這家為五角大樓生產多種直升機和戰斗機零部件的知名生產商，與軍隊做生意是手握“殺豬刀”的，常年從防務合同中牟取暴利，比如，一個金屬傳動銷利潤是成本的90多倍。

2012年4月至2017年1月，五角大樓與TransDigm集團簽訂4942份合同，總金額4.71億美元。報告稱，該集團2015年至2017年經由零部件銷售讓聯邦政府多花了1600萬美元“冤枉錢”；五角大樓今后數年可能需為成本僅2800萬美元的零部件多支付9100萬美元。

報告列舉了多個零部件的暴利情況：一個大約1厘米長的金屬傳動銷成本46美元，而在去年7月簽署的合同中定價居然4361美元；2013年定價543美元的發動機燃油壓力閥兩年后價格飆升至9801美元；成本僅32美元的非車輛離合器同一時期價格漲到1443美元。與此同時，依據現有合同，成本32美元的軸承護圈定價803美元；獲稱圓環的零部件成本71美元，定價4835美元；F-15型戰機備用發動機一個螺帽造價3美元，合同定價67美元。

報告指出，一個長度大約8厘米的問題聯軸器經?？焖贁嚅_，成本大約287美元。國防后勤局2007年首次采購時花費1239美元，2017年時卻需支付7325美元。

這樣的采購可真是“冤大頭”，反正負責采購的官員也是“不拿爺的錢當錢”。

這里面有沒有“貓膩”呢？彭博社在其報道中則為其“辯護”，稱五角大樓屢次充當“冤大頭”的原因在于，簽訂合同人員受國家現行采購法規的限制，難以掌握行業相關數據，因而無法判定承包商報價是否“公平合理”。同時還稱五角大樓因而正考慮推動立法，要求承包商披露更多信息，以便在討價還價時了解零部件成本更多的數據。

是耶否耶，只有“天”知道！

現金妓女開路，“旋轉門”毫發無損

不過，有一些事“天”肯定知道，那就是除了高價采購，更司空見慣的是權錢交易和利益輸送。

2013年，美國海軍史上就曝出了“最嚴重”的腐案，3年后，涉案的包括海軍在任高官中將邁克爾·米勒、少將泰利·卡夫、少將戴維·菲普，甚至連前太平洋司令部司令洛克里爾上將都接受了調查，涉案人數超過400名海軍現役或退役官兵。

這些人都是被為海軍第七艦隊提供后勤服務的馬來西亞大亨倫納德·弗朗西斯“拉下水”的。這個綽號“胖子倫納德”在美國海軍界“叱咤風云”，“只要是在太平洋上行駛的艦船，沒有哪個船長不知道他的大名”，幾乎獨吞了美國海軍在太平洋地區的后勤服務生意。他能獨攬大生意，手法“簡單”，卻十分有效——以現金、妓女、古巴雪茄和神戶牛肉等行賄，以此搞定海軍內鬼，弄到競爭對手的競標底牌，以最低價格拿下合同。有時，他的報價可以低到競爭對手的1/3，完全未給對手“留一根骨頭”。然而，合同一到手，他就在海軍軍官的協助下，針對一些未列入具體補給名單的雜費項目炮制假發票，以提高賬單總額。如此，此人僅在泰國一個港口，一年內就騙取了第七艦隊至少2000萬美元。

美國空軍原主管采購的最高副主管德魯延也因利益輸送在美國“赫赫有名”。此人因“作風強硬”在業內綽號“龍女士”——在西方文化里，龍體現的是一種強大的妖魔化力量，可見是個厲害角色。同樣厲害的是她為自家謀取利益的毫不遮掩。她在負責波音公司與空軍的項目計劃——談判C-130飛機的采購時，將準女婿和剛大學畢業的女兒的簡歷送到了波音公司，波音自然毫不猶豫地錄用了此兩人，也因此，采購定價時，德魯延主動把波音公司的報價提高了40億美金。更厲害的是，在合同簽訂僅一個月后她便搖身一變成為波音公司副總裁。

自1997年以來，有288名在位時有權左右軍需項目審批的重要人物退休后“旋轉”到洛克希德·馬丁、波音、諾斯洛普·格魯曼等20個最大的軍需承包公司任職。

這樣的赤裸裸確實觸目驚心，但還有匪夷所思的。

從2003年開始，五角大樓撥款數十億美元用于培訓和裝備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軍隊和警隊。美陸軍后勤司令部為此采購了53類武器和數億發子彈。2007年1月，名為AEY的小軍火公司年僅22歲劣跡斑斑的毛頭小伙居然從五角大樓拿到3億美元的合同，成為阿富汗軍方和警隊彈藥的主要供應商。期間，美駐喀布爾官員也曾對來自AEY公司的彈藥表示憂慮，并想終止合約，然而，陸軍官員在當年2月底會見AEY公司代表后，強烈表示信任AEY公司的“供貨”。直到阿富汗陸軍中校阿瑪努丁在檢查新到的一批步槍彈匣時，脆弱的彈匣突然裂開，子彈散落一地，彎腰一看，子彈上面的日期赫然顯示是1966年制造的。

這絕非個例。海軍還曾居然把關系到其駐美西海岸所有基地安全的一份內容為傳授反恐知識的價值6600萬美元的合同交付給一個名為加里·拉基斯的退伍軍人出身的騙子，此人在大撈了一票后消失得影跡無蹤，后來五角大樓也未提出任何指控。

非招投標操作，“你懂的”

彭博社在提到軍需采購中的“冤大頭”時稱，“簽訂合同人員受國家現行采購法規的限制”，這一點倒是沒有說錯。

美國軍需采購盡管有近900項法律條款，并設有多個國防采購管理與審查機構，然而腐敗仍然頻發，主要就是由于軍需采購的部門集中，大權獨攬，且大多不采用公開的招投標。

原先，軍需采購是由各軍種分別管理的。1977年，設立了負責研究與工程的副部長辦公室。該機構是只“獨角獸”，權力了得，既領導國防科研工作，又負責全軍采購與裝備，成為軍需采購的統管機構。近些年，又進一步加強了軍需采購的集中管理，先是在國防后勤局成立國防合同管理司令部及其國際分部，各軍種的價值數千億美元的數十萬項合同，全都移交其統管。爾后，又將原屬國防后勤局的9個國防行政管理區，劃分為直屬國防合同管理司令部的5個大區，領導駐軍工企業的代表與承包商“打交道、做生意”。

如此集中，雖然可能比“九龍治水”高效，但也就避免不了腐敗的高發。

尤其是，軍需采購居然會以種種理由，不太采用公開招投標，而是采取廣告招商法和談判法采購，由此許多都是不經招標就直接指定。美超黨派機構公職人員廉政研究所的一項調查顯示，軍需大宗采購合同中超過40%是以非招標方式直接“獎賞”給軍火巨頭們的。

這樣的操作，“你懂的”。于是乎，軍需采購官員成了軍火巨頭們的“座上賓”。

五角大樓最大的幾個合同商，包括洛克希德·馬丁和通用動力等，其主要利潤就都是通過非招標合同獲取的。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是美最大的軍工企業，也是五角大樓最大的合同供應商，它的巨額利益就有70%是通過非招標方式獲得的。五角大樓自然有它的說辭，稱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是由于軍工產業整合和兼并的結果，使得他們對于某些產品的選擇余地十分有限。對此，輿論當然不領情，認為出現這種軍火工業的高度壟斷化，正是因為軍方長期“厚愛”某些少數企業而造成的。

其實，內中是有“奧妙”的。超黨派機構公職人員廉政研究所的那份調查顯示，從軍需采購中獲利越多的企業，其支付的政治獻金也越多。美國最大的737家軍需合同商經常以捐款、“軟錢”和個人資助等方式為政客們提供捐助。其中，提供政治獻金最多的是通信和運輸企業，偏偏是，這些企業都無一例外地參與了軍需采購并獲得了大量合同。

如是，由于幾乎是軍火巨頭們“承包”了軍需合同，價格昂貴也就不可避免。這一點，特朗普在競選時也曾多次“炮轟”過，某次他在推特上稱：“F-35項目和成本已經失控，在1月20日（2017年此日他上臺）之后國防和其他采購可以也將會省下幾十億美元?！比绱诵攀牡┑Ч绾?，他終究是被“公認”的軍火商的“代言人”，直到去年底，也沒有阻止這種趨勢。最近，五角大樓向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授予14億美元的F-35戰斗機支持合同，對此，F-35項目主管、海軍中將馬特·溫特坦言：“軍方并不知道生產一架F-35戰斗機的實際成本究竟是多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