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看林奕含的審美自覺

摘要：《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由臺灣女作家林奕含創作的長篇小說，取材自作者少女時期曾被補習班老師性侵的真實經歷，該書自出版以來獲得了廣泛關注。該書作者林奕含是一位擁有高度審美自覺性的寫作者，本論文將從抒情詩傳統的繼承、豐富的修辭格與悲劇性主題及對照人物的設置這幾方面來論述作者林奕含的審美自覺性。

關鍵詞：《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審美自覺;文藝美學;抒情詩傳統;修辭格

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以下簡稱《房思琪》）這樣一本取材于作者真實經歷并且充滿了疼痛感的書中談“審美”，似乎是件殘忍且“政治不太正確”的事情，但作者林奕含曾在訪談中反復提到，“在閱讀的時候，當你感受到了痛苦，那都是真實的;如果你感受到了美，那也都是真實的?！焙翢o疑問，在我們拋掉使其備受關注的社會事件的外衣之后，《房思琪》依舊是一部優秀的、值得我們關注的純文學作品。

作為一個擁有高度審美自覺性的作者，林奕含反復打磨自己的作品，使之在多方面都達到了藝術的高度，在這里，我將從三個方面展開論述。

一、抒情詩傳統的繼承

讀《房思琪》，我們很難不去注意林奕含天才的語感和她的詩化語言。她曾在訪談中說道，她想尋找在《詩經》被誤讀成政治詩之前的那個“抒情詩”的傳統。按照陳世驤在《中國的抒情傳統》中的觀點，抒情詩的兩大要素，一是以字的音樂做組織，二是以內心自白做意旨，這兩點我們都能在《房思琪》中找到很好的映照。

在故事的開始，思琪和怡婷去老師家拜訪，林奕含寫道，“扮演好一個期待女兒的愛的父親角色。一個偶爾泄露出靈魂的教書匠，一個流浪到人生的中年還等不到理解的語文老師角色。一整面墻的原典標榜他的學問，一面課本標榜孤獨，一面小說等于靈魂?！边@里用了非常典型“抒情”的方式：通過一大段排比來鋪陳和渲染書中的李國華偽善與媚俗的心理：他只是活在自己制造的風景里。

又如在怡婷讀完思琪的日記后，作者這樣寫道，“她靈魂的雙胞胎在她樓下、在她旁邊，被污染，被涂鴉，被當成廚余。日記就像月球從不能看見的背面，她才知道這個世界的爛瘡比世界本身還大。她靈魂的雙胞胎?！边@里“她靈魂的雙胞胎”的反復，頗有些類似《詩經》中“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的一詠三嘆之感，回環往復，纏綿不絕，令人唏噓。

二、豐富的修辭格——以充滿動感的比喻為例

張愛玲在《沉香屑·第一爐香》中有一個經典的比喻：薇龍和喬琪初次見面時身著磁青旗袍，喬琪打量薇龍，使她感到“她的手臂像熱騰騰的牛奶似的，從青色的壺里倒了出來，管也管不住，整個的自己全潑出來了”，將手臂比喻為牛奶，從青色的旗袍中潑灑出來，形象地表現了薇龍被喬琪上下打量時的不知所措。

林奕含將張愛玲視為自己的寫作導師，在《房思琪》中同樣善于運用這種充滿動感的比喻，比如作者寫錢一維的穿著，“西裝外套的劍領把里面的白襯衫削成極尖的鉛筆頭形狀”，把西裝外套“劍領”中的“劍”字單拎出來，白襯衫像鉛筆頭一樣的形狀是由這“劍”所削成的，比喻新穎又精巧。

像《易經》中所說的，“修辭立其誠”，林奕含的審美觀是形式與內容是不可分的。跟張愛玲相比，她的比喻更加強調本體和喻體的性狀之間的服帖性，更精煉，看起來也更加信手拈來。在這種充滿動感的比喻修辭格之外，書中還出現了大量的雙關、移就等豐富的修辭格，一方面符合書里思琪、伊紋具有文學癡情的設定，另一方面也使《房思琪》在形式與內容的統一之上擁有了更為豐富細膩的質感。

三、悲劇性主題及對照人物的設置

用林奕含自己的話來說，“思琪注定走向毀滅且不可回頭，正是因為她心中充滿了柔情?！彼肩鲗τ诶蠋熓恰坝袗鄣摹保M管這“愛”更近乎是一種想象。但正是這份“愛”從根本上構建了在這場漫長的傷害中無法解決的矛盾性：思琪是“不完美的受害人”，而李國華成了“體面的加害者”。無法解決的矛盾構成和不斷深化了故事主題的悲劇屬性。

同時，作者在塑造房思琪這個角色的時候，特別加入了兩個對照人物，一個是思琪的“靈魂的雙胞胎”：和思琪樣樣都相同，除了臉蛋。另一個是思琪她們本應長成的樣子——伊紋：美麗、聰明、善良，和思琪一樣長著一張犢羊的臉。怡婷是“雙胞胎”中幸存下的那一個，而“長大了的”伊紋卻在遭遇著另一個維度的暴力。這兩組對照人物的加入讓整個故事的層次更加豐富了，也更凸顯了這件事情：成長像是一場歷險，有的人夭折在半路，有的人幸存下來。而幸存者終于長大之后，會有其他的暴力在等待他/她嗎？

尼采謂，“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薄斗克肩鳌芳词沁@樣一本傾注了作者無數心血所完成的作品，無論是書中的故事架構、矛盾沖突還是語言修辭都體現了作者高度的審美自覺性，值得我們給予更多的關注。

參考文獻：

[1]陳世驤.中國的抒情傳統[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5.

[2]周宇杰.從修辭格角度淺析《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語言藝術[J].文教資料，2018（36）：139-197.

作者簡介：王子勍（1998-），女，漢族，河南焦作人，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廣告學專業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文藝美學與比較文學，攝影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