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勝
中美戰略競爭正趨于強化,其根源在于美國的對華戰略調整,這種調整的“競爭強加”色彩十分濃厚。從競爭形態上講,特朗普政府對中國開啟的不僅是貿易爭端,更是一場“混合競爭”,有人甚至用“混合戰爭”來界定它。美國單方面高估中美關系中的競爭性,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霸權信譽為代價來推動這種戰略競爭關系的發展。由于事關對自身霸權的護持,美國不可能簡單收手,這場戰略競爭具有前所未有的深刻性、復雜性和全域性,短期內不會停止,也不可能簡單得出結果,我們只有通過艱苦卓絕的斗爭才能實現根本轉機。跨越“修昔底德陷阱”不可能急功近利,而要經過長期的戰略博弈,在此過程中,尤需堅持“以我為主”,努力牽引戰略競爭的發展方向。
我們需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不斷拓展戰略主動。中美關系目前的緊張狀態將持續較長時間,其間不能排除嚴重危機事態的發生,需要我們進退有據,堅決有效地應對。這其中應包括,對美國對臺灣政策的調整及對臺海局勢變化可能進行的干預,必須予以高度警惕和防范應對。只有不斷提升戰略能力,超前做好戰略布局,才能有效懾止對方可能的冒險和訛詐。
世界歷史發展證明,在特定環境下,戰略選擇決定國家命運,不同的戰略取舍會對國家前途產生截然不同的影響。中美之間的競爭和博弈首先在大戰略層面展開,如果一方戰略指導能力出現偏差,勢必失去應有的主動。大國戰略競爭比的是境界、是視野、是遠見。在世界政治權力擴散引發的復雜變局中爭取主動、尋求突破,是中國一直把握得很好的戰略傳統和基礎性優勢,必將得到延續和發揚。
國際權力擴散的大勢意味著霸權政治必將退出歷史舞臺,中國的前途也絕不能寄托于成長為新的霸權。對于中美競爭,不能抱有幻想或急功近利,該斗爭的堅決斗爭,需周旋的巧妙周旋,能合作的盡量合作,在競爭中學習,在競爭中進步,不斷積累和加強戰略主動,推動大國關系發展進化。在地區層面,需要堅持義利并舉、獎懲有別,充分發揮中國作為亞洲核心國家的地緣優勢,建設性地經略周邊。在國內則需要不斷深化經濟社會改革,創新國家治理模式,實現效率與公平的平衡和統一,夯實我國發展的國內基礎;全面實施改革強軍戰略,建設世界一流軍隊,堅持底線思維,具備在特定條件下打贏合法性戰爭的能力。以實力維護和鞏固大國戰略平衡,構成我國發展戰略機遇期的根本保障。
歷史發展不是一成不變的單行線。既然中美競爭是一個長期互動博弈的過程,那么未來就存在多種可能。中美兩國只有實現共同進化才能成功超越“修昔底德陷阱”。中國有必要多種手段并用,化解兩國間可能激化的沖突,而不是通過簡單化的辦法和過于直接的路徑來破解難題。不論局勢如何發展,中美之間都需要保持必要的戰略溝通,以避免嚴重戰略誤判。盡管困難重重,也應積極創造條件,有前瞻性地設計未來中美合作的框架和議題,引領中美關系的發展方向。從根本上講,中國堅持改革開放,不斷提高自身治理水平,保持和平發展的基本態勢,同時掌握充分有效的威懾力,促使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謹慎務實地處理對華關系,從合作共贏中得到收益,這本身也構成中國重要的戰略資源。
面對國際變局,世界各國普遍遭遇困頓和迷茫,發展道路與發展模式的改革與創新已成為國際競爭的核心內容。誰能在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上取得突破、實現領先,誰就能在未來國際競爭中占據主動。我們只有在順應時勢的前提下積極主動作為,才能化變局為機遇,推動國家進步,拓展國際影響。我們的大戰略必須更具彈性和適應性,執兩用中,保持戰略定力,極力避免戰略盲動,切不能犯顛覆性的錯誤。從這個角度講,戰略機遇必須依靠正確的戰略選擇來保障。對中國來說,充分用好戰略機遇期,也突出體現在積極推進社會變革,創新完善國家治理體系,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并建設性地參與和引導全球治理,進而提升結構性權力,成為世界政治重要的主導性力量,以此為基礎更深入地參與國際競爭和全球治理,為全球可持續發展和戰略穩定做出貢獻。
我們需要以自身進步推動中美關系可預期發展。中國自身的發展趨勢對于中美關系具有很大的牽引和規范作用。中國尤應努力將來自美國的壓力真正轉化為自我提升的動力,加快轉變自身發展模式、提高自主發展能力,有效減少經濟對美國市場的依賴,真正實現以內需為主拉動經濟增長,繼續推進國內社會變革,不斷完善社會結構,以此作為處理中美關系和立足世界的重要基礎。中美關系發展的歷史表明,中國國內的穩定和發展是中美關系穩定和發展的重要前提,我們必須立足于把國內的事情辦好,才能更好地處理對美關系。同時要盡最大努力規避金融風險。這也是當前中國維護經濟安全面臨的最緊迫任務。
對美博弈不能為美國的戰略挑動所左右,要堅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情,堅定不移地做正確的事。現階段需要特別警惕避免以過于簡單、單一和對稱的手段應對外部挑戰。我們需要充分發揮自身獨特優勢,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實施堅定而靈活的“不對稱博弈”。其中戰略能力的鞏固和提升尤為關鍵,維護基本的戰略穩定是實現大國關系可預期發展的重要條件和支撐。
中美競爭不是“新冷戰”,而是纏斗在一起的綜合博弈。辯證地看,特朗普政府對華政策調整,尤其是其挑起的“貿易戰”,使更多國家得以看清美國的霸權邏輯及其受到的現實制約,中國可以有針對性地調整政策,完善國家發展和安全戰略,切實提升戰略能力,扎實積累競爭基礎,實現可持續發展和可持續安全,確保民族復興進程不被打斷。國際社會對加強全球治理有著迫切的現實需求,這為中國發展對外關系、構筑安全依托提供了有利的時代條件,可作為的空間非常廣闊,其中既包括有形的聯系,也應包括無形的聯系,均構成戰略資源。比如,如何積極發展與俄羅斯、歐盟的戰略合作關系,顯得日趨重要。中俄、中歐之間并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而是存在著割裂不斷的聯系,只有通過更多溝通和更緊密協調,加強經濟合作、文化交流乃至安全對話,才能減少誤解、匯聚共識,共同對亞歐大陸的穩定繁榮擔負起責任。
破解美國的戰略施壓,還需要拓展國際合作空間。不論中美關系多么重要,也需要在世界政治的大局中確立自己的定位。對于中國,世界政治的深度變遷構成嚴峻挑戰,也帶來新的機遇。應對來自美國的戰略擠壓,中國具有能夠持續動員和借助的戰略資源,可積極周旋,可錯峰推進,也可針鋒相對,只要進退有據,矛盾并非不可化解。在國際政治中,很多過去的老路已經走不通,哪怕是原有的霸權國也不可能恣意妄為。特朗普政府對外政策調整中所體現出的強烈單邊主義、霸權主義和極端利己主義傾向,已經并將繼續引發包括美國盟國在內的國際社會廣泛質疑。變化的世界離不開有效的全球治理,沒有更廣泛的國際合作,世界會更加紛亂。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中國自身的發展與變革具有日益顯見的國際意義,其本身就構成世界政治變遷的重要組成部分,持續發展且不斷進步的中國是維護國際穩定和促進世界繁榮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而深刻變化中的世界也需要中國更多的創造和貢獻。
“故善戰者,求之于勢”,中國要在大國博弈中占有先機,關鍵還是要能敏銳洞察世界政治走勢,適應時代發展變化需要,合理安排和推進與世界戰略互動,因勢利導進退有據,以更廣泛國際合作對沖美國戰略擠壓,牽引中美關系的發展方向,塑造有利的戰略態勢,最終贏得主動。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