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俊
所有喜文之人都要去朝拜
恍若智慧的鉆石,在攝取著
每個行人體內的碳素。衰變期
被無限拉長。在結晶的思想中
三維空間被貫通。沒有人能躲過
聚集的紅外線,它將獵殺觀望者
懵懂的臉。在寒冷豐滿的時刻
冰面制造了三棱鏡。現實的清癯
變成折射的皮球,在鏡框中騰挪
沒有人試圖進入其中,以探測
冷在刻度表中的標識。風的絮語
被冰封在樹脂的固態中。沒有人
愿意再發出一聲吼叫。去喚醒
被窩中酣眠的學子。進入冰雪世界
冷的福利:持續的霧霾吹散在
通道和豁口。灰塵的尸體落入湖底
幽深的洞穴,被運往地殼埋藏的迷宮
埃德加·斯諾的墓變得潔凈。和瑞士的雪
形成呼應。沒有什么比愛一座湖
更值得褒獎。
像瓦爾登湖的主人享受入定的時刻
它幫助陽光蠶食著白色國度
用滴落屋檐的聲音作為戰鼓
當有人開始懷念雪花的綿軟
它為竹林包扎的紗布化為烏有
凝固的時刻已經過去,所有水滴
涌向制造流動的溝渠。這是
水的終極表達,不可逆轉
持續的低溫還兌現著雪的剩余價值
那掛在樹上的冰雕,足以證明
在冷靜的時刻更能彰顯,自然的奇跡
霧凇一度成為冰雪妖后,對于贊美
它保持足夠的自制。即便如此
對美的戕害,在人間從未絕跡
當樹梢在冬季又回復到枯敗的姿態
關于美的短暫嗟嘆,將填滿詩人
落寞的紙張,等到下一場雪的分娩
用軍皮靴在雪地里,摩挲出
一段旅程的痕跡。像一只跛腳的雪雁
跌落在山谷之間,拖出一道受傷的軌道
這么多年以來,人們都只注重雪的抒情性
從不留意它的消亡,是一種怎么樣的過程
從不注意留在上面的動物的尿液、人類的車轍
那些在地下的昆蟲正在用一場睡眠
等待雪消失的時候,第一道關于春天的萌動詩韻
人們將忘記第一道在雪地里就義的陽光
甚至忘記陽光折射的少年之美
他們不會記得雙手的痕跡,關于雪
我們付出汗液,用彼此的翻滾
在野外制造了一場人生的雪崩
這些都將無關緊要。對于雪的死亡本身而言
它們將輕如鴻毛,飛過寒冷制造的真相
這些場景本身將顯得荒謬異常,你將
停下來。停在雪的土地上,在春季
一些溪水正流過草地,人們將
重新站立。而陽光正在和天空謀劃
一次妊娠。吹動的風多像一次胎動
在冬天,我們又將為雪的降生
進行一場抒情
在一座不下雪的城市。虛構出雪的場景
無異于一座空中樓閣的到來。若干個
關于雪的名詞姍姍來遲。擺上議事日程
和一道四月的閃電一樣被記錄在案
那時,一陣泥土的騷動牽引昆蟲的觸須
在沒有被水泥傷害的地方,它們駐足而立
一聲響雷對于短暫的成蟲階段是成立的
這些年來,作為蛹的它們,在地底只能諦聽
隔著地殼的藩籬,閃電無法被視網膜破譯
漆黑的場景,本身就充滿誘惑
就如同我虛構雪,是在這座無雪的城市
通過美學想象來還原江南的一場場雪
還原我作為蛹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了一場風暴
那些被還原的風景,是否還在像水銀般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