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草圖

□史洪斌

時光草圖

我想勾勒一幅

時光草圖，假如它愿意

停留在波斯貓的瞳孔

這個中午，遠離蝴蝶和莊子

那場六朝的雪，在王子猷的船頭

沸沸揚揚，神似右軍的書法

見不見老戴是另一個話題

時光草圖，此岸與彼岸

橫亙著一座吊橋

在前額廝殺，思想的兩個教派

他們堅信真理就是手中的長矛

過去的時光，翻開了

像一本書，當我合上

就是一生

這里面潛伏著童年 青春期 絕版的愛

遠去的時光，薄而透明形如蟬翼

敲擊有一種玻璃的聲音

夜之梟，收攏翅膀

月亮的獨眼半明半暗

鳥鳴，風生

塔尖的鈴鐺

說出時光的咒語

尚未完成的草圖，交給了夢

交給靈魂的使者

名字的偏旁部首，被文盲強拆

你的眉頭凝重，一如暮色

躲

陽光，躲進空屋子里

來回踱步

拿不定主意

灰塵，躲進剛剛合上的

近代史教科書

霧，貓一樣踮著腳尖

試圖靠近

做夢的花朵

咳血的詩人

躲進唐朝的黃昏

孩子躲進童話環繞的籬笆

戀人躲進夜晚

糖果躲進牙齒和舌頭的城堡

零錢，躲進乞丐的破碗

錨，躲進大海的內心

鯨魚的咳嗽激起了噴泉

淚水，注定無處可躲

像一個慌張張的逃犯

苦難，正以幸福的名義

一路圍捕

最初

在每一個晦暗或光明的窗口

都有高貴的靈魂

燭光一般搖曳

在塵埃里綻開的花朵

比塵埃更低

帶著露水出發的愛情

還沒有抵達

未知的命運

交給拋起的硬幣

沒有指針的月亮

——交給血液的潮汐

星空，是無法破解的殘局

被風邀請的蒲公英

并沒有約會春天

在溪流出走的山谷

烏云開始歌唱

還——

把名字還給石頭

把石頭還給天空

把天空還給湖泊的鏡子

把鏡子還給如花的容顏

把容顏還給歲月

把歲月還給塵土

把塵土還給黃昏

掀起衣角的風

也刮起內心的風暴

把言語還給舌頭

把光芒還給眼睛

把歌聲還給小草

把故事還給黑夜

那把舊長椅，還在上演

相似的開始或者結局

總有一些來不及

還給你的——

在玻璃窗上寫下又擦去的詩句

一兩句忽明忽暗的問候

春天的一小包花的種子

還有——

照過如花容顏的鏡子

遺忘在鏡子里的天空

遺忘在天空的石頭

遺忘在石頭上的名字

讀

沒人翻過的書，被風讀了一遍

沒人經過的草原，被馬蹄讀了一遍

沒人瞻仰的墓碑，被荒草讀了一遍

沒人折過的桃花，被小河讀了一遍

沒有愛情相遇的街角，被拐杖和小販讀了一

遍

沒有詩歌的胃，被濁酒和春愁讀了一遍

沒人想起的名字，在日記中醒來

把黑暗和星空讀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