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達奶奶

◎ 陸小鹿

我是紀錄片迷，瓦爾達奶奶便是我在紀錄片里發現的寶。

瓦爾達奶奶全名叫阿涅斯·瓦爾達，是法國電影新浪潮的老祖母。她拍了《阿涅斯的海灘》，以這部溫情而又不失幽默的自傳體式片子為自己慶壽，實在太酷了。

一般耄耋之齡的老人極少出門，可非凡的瓦爾達奶奶仍舊活得像個肆意俏皮的孩子，古怪的念頭也從未停歇。

88歲那年，她結識了一個年僅33歲的街頭藝術家JR，兩個惺惺相惜的藝術家迅速成了忘年之交。他們決定合作拍一部作品。

瓦爾達奶奶喜歡村莊，于是JR開著小貨車，載著她一起游歷了法國的很多村莊。

這輛小貨車裝載著攝影設備，人們可以在車廂里拍照，就像用自動快速照相機拍照一樣，5秒鐘后就能打印出巨幅照片。

到達第一個路過的村莊，瓦爾達奶奶和JR找了一名當地的漂亮姑娘，讓她拿著法棍面包，為她拍了一張大頭照。照片吸引了當地其他的居民，一張張臉龐參與進來，大頭照連成一排貼在墻上，特別壯觀。

第二站，他們去了一個荒置的礦工宿舍，找到最后的居住者讓·尼娜。他們把收集的礦工照片放大，貼在老房子的紅色磚墻上，向礦工們致敬。照片勾起很多老礦工的回憶。瓦爾達奶奶和JR也給了讓·尼娜一個驚喜，他們把她的照片印在了她的房屋墻壁上，讓·尼娜激動得當場灑下熱淚。

事實上，瓦爾達奶奶和JR并沒有計劃，他們隨性地把車開到哪兒就拍到哪兒，瓦爾達奶奶說偶然性永遠是她最好的助手。

他們在旅途中邂逅一個又一個村莊，拍攝一張又一張臉龐。他們幫搭車的農夫拍了照，將他的頭像貼在自家房屋的外墻上，那也許是這個農夫此生最值得銘記的高光時刻。

他們去了一家化工廠，給各個崗位的工人拍合影，貼在廠間過道上；又將港口工人太太們的照片貼在集裝箱上，讓工人們一干活就可以看到太太們親切的笑容……

瓦爾達奶奶和JR堅持只拍普通人最真實的生活狀態，因為他們深信，平凡的臉龐亦能呈現出生命的豐美。這一路的行程就記錄在他倆共同的作品——榮獲奧斯卡提名的紀錄片《臉龐，村莊》里。

拍攝這部紀錄片時，瓦爾達奶奶的雙腿已經不好使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可是她依然擁有充沛的激情。

紀錄片中最浪漫的一幕在末尾。JR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瓦爾達奶奶，兩個人模仿戈達爾《法外之徒》里的經典片段，以最快的速度在盧浮宮大畫廊里奔跑。

而最溫情的一幕則是JR拍下了瓦爾達奶奶布滿皺紋的眼睛、手背甚至腳底，將這些特寫圖片貼在火車的車廂上。他對瓦爾達奶奶說：“讓這列火車替你去許多你已無法到達的地方。”

真希望自己老了也能活得如此精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