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的悲傷

◎ 武志紅

讀研究生時，我們幾個同學組成了一個心理學習小組，每星期聚一次，輪流講自己的體驗和故事。

那時，我們的心靈都披著厚厚的盔甲，總為自己的故事涂脂抹粉，那些故事也因此失去了力量。大約半年時間，聽了許多故事，但我沒有被打動過一次，直到那一次。

當時，一位女同學講了一件她的傷心事：一天晚上，一個長途電話從美國打來，說她高中班上最具天賦的男同學在美國五大湖上劃船游覽時遭遇晴天霹靂，同一條船上的其他人安然無恙，只有他當場身亡。那邊話剛落下，她的眼淚已唰唰地流下來。接下來，她忘記還說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樣回的宿舍。

在小組中講這個故事的時候，那種感覺再一次襲來，她再次失聲痛哭。

我們被深深地打動了，大家陪著她一同落淚，我也不例外。只是，在難過之后，我還有了一種特殊的感覺：我仿佛聽到了天籟之音。

等平靜下來后，我講述了這種感受，并解釋說：“你講得那么單純，沒有摻雜一丁點兒雜質，這是我感受過的最純凈的悲傷。所以，我覺得那是來自天堂里的音樂。”

我描述這感受時，擔心她會不會覺得被冒犯，因為那么悲慘的事情我居然有了享受的感覺，但她說她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相反覺得我的這種形容讓她很舒服。

后來，我明白這種不摻雜質的悲傷是告別悲慘往事的最佳途徑甚至是唯一的途徑。從這個意義上講，純凈的悲傷的確是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