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

☆加快建設山清水秀美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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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圓洞國有林場位于江津區(qū)西南部,林深景幽,流水潺潺,景色怡人。“林三代”代稚力扛著鋤頭走在一條似有似無的路上,邊走邊察看著周邊植被長勢,步履穩(wěn)健。
代稚力之所以被稱為“林三代”,是因為他的爺爺代全忠、父親代小林、姑姑代小琴都是林場的守護人。一家人共同守護著廣袤的山林,雖同處一地,卻因林場山高路遠而聚少離多。
代家也是林場里唯一的“林三代”家庭。50余年來,代家三代四口人為了守護這片山林,青山作伴癡心不改,而這片山林也伴隨著三代人,直到歲月老去。
“一定要讓這片山林一直綠下去”
清晨,大圓洞國有林場洞口管護點刮起了冷風。
代小林拿上柴刀,騎上摩托車,向著大山深處進發(fā),開始日復一日的巡山工作。這次的路線是通往海拔1400多米的坪山管護點。
摩托車騎到進山口后,接下來只能徒步。進山都是上坡路,石頭、泥土、雜草胡亂堆砌在一起,陡峭難行。
代小林拿著柴刀左揮右砍,路才漸漸顯出“真容”。這條線路由父親代全忠一輩開辟出,是老一輩人為代小林這一代人打下的好基礎。
50多年前大圓洞國有林場成立之初,代全忠就背著鋪蓋卷住到了這個荒山坡,成為林場最早的工人之一。代家的根就是從那時起,深扎在廣袤的山林。
選擇了山林,就意味著選擇了苦與枯。“照明靠油、通訊靠吼、交通靠走、治安靠狗”,可光禿禿的荒山套住了代全忠的心,他一心想守在這里,讓荒山變得郁郁蔥蔥。
1968年,代小林出生。家人苦思冥想,喚新生的娃為“代之強”并登記在冊,可深山里的代全忠早就為娃想好了名——小林,代全忠希望娃能看好父輩們一鏟子一鋤頭種下的林子。
雖然山里很苦,但每逢寒暑假,代全忠都會帶兄妹倆上山。
那時,從家到林場的管護點,要先坐車到林場的鎮(zhèn)上,再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代全忠肩挑著扁擔,兩端各掛一竹筐,兩個娃各坐一頭。
代全忠其實早就想好了要讓娃來繼承他的事業(yè):娃來到山里時,他一邊打窩栽苗,一邊告訴娃訣竅;娃覺得無聊時,他就帶著娃到自己栽種的樹林里轉悠;巡山時,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撫摸栽種不久的樹苗……
少時,兄妹倆不懂父親,只知山路異常難走、山里異常艱苦,每當要跟著父親上山時,兩個娃總是抵觸不已。
每當這時,代全忠總會指著正在成長的山林,語重心長地說:“這片林子造好了大有好處,水土流失會減緩……”
愛屋及烏,這片山林也深扎到代小林、代小琴心里,讓他們再也不愿離開。
“父親種的樹我來守,我種的樹娃來守”
抵達坪山管護點時,已近中午。
在眾多管護點里,坪山和九層巖的條件最為艱苦:房子是用泥土坯壘成的,既不通電也沒通信信號,十天半月也不會上來一個人,到最近的集市要走上四五個小時。
1984年,16歲的代小林接過父親的擔子,成為了“林二代”。到鄭德巖管護點報到那天,代全忠將一把用慣的柴刀和鋤頭交到代小林手里,也將這片山林托付給了兒子。臨走前,代全忠再三叮囑代小林:“你一定要好好干。”
1990年,19歲的代小琴成為林場唯一一名女護林員。
山里的寂寞到底是無敵的。“啥都看不到,啥都聽不到。”上山不到一月,該擺的龍門陣擺完了,能講的笑話都侃沒了,代小林說,除了巡山護林,只能瞪天瞪地……
起初,年紀尚小的兄妹倆熬不住這難耐的寂寞,幾次偷偷下山當了“逃兵”,最后都被代全忠“押”回了林場。
之后數年,兄妹倆守在各自的山頭,將全部深情寄托給了大山。
在九層巖,代小林過了4年“山人”生活。管護點距離最近的農舍要走2個多小時山路,山里沒有電,晚上只能點煤油燈,食物也要從山下背上來。
在孔子廟,代小琴“巾幗不讓須眉”。巡山時,路途長遠,又冷又餓,還會時不時遇上野豬或毒蛇。怕嗎?代小琴說:“習慣了就好。”
山里的苦與枯,代全忠再清楚不過。一得空,代全忠就會到臨近場鎮(zhèn)買上兄妹倆愛吃的小吃,翻過一座座山頭,分別看一眼相隔幾個山頭的兒子、女兒。
“父親生前囑咐我們,一定要讓這片山林一直綠下去。”代小林說。
彼時,巡山護林的設備及環(huán)境開始變好,一些地方通了電,有了通信信號,部分路段還鋪了石子、水泥,護林員也不再只是雙腳徒步,有了摩托車可以騎行,但山里的日子依然很苦,有人熬不住,想要離開。
與代小林一起護林的另一位“林二代”覺得,守在深山是“沒出路的出路”,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再做護林員。
可代小林、代小琴留下來了,他們不但沒有走,還給深山帶來了驚喜。
回家探親的代小林遇到了譚玲,兩人共同種下一棵棵“夫妻樹”,也在山林中孕育了愛情的結晶——“林三代”代稚力。代小琴也在最美芳華遇到了支持她扎根深山的謝珍倫,謝珍倫辭職隨代小琴一同住進深山,也成了一名護林員。
“我爸要退休了,我當然要來接班”
下午1點多,代小林走到山口處,在一農戶家吃完午飯后,開始往回走。
路上,他指著遠處山坡上一片整齊劃一的松柏嘿嘿地笑了:“你瞧,那些是我前兩年種的。”
與親手栽種的樹苗成活長大一樣,兒子代稚力成為護林員也令代小林欣慰。
2016年10月,大學畢業(yè)沒多久的代稚力接到代小林的電話,希望他能回到山里,守護好爺爺代全忠栽種的林子。
彼時,正值國有林場制度改革,《國有林場改革方案》和《國有林區(qū)改革指導意見》規(guī)定,國有林場公益林日常管護要引入市場機制,通過合同、委托等方式面向社會購買服務。林場的大門向代稚力打開了。
那天晚上,代稚力幾乎無眠。回到深山,每月工資只有1000多元,遠遠不及打工;不回深山,爺爺、父親栽種的林子怎么辦?代稚力回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巡山的樣子,心里有了決斷。
“只要你考慮好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代稚力的妻子柯欣說。
幾天后,20多歲的代稚力收拾好行囊回到了大山,成為林場最年輕的護林員之一。
“你這么年輕,在山里怎么熬得住?”總有人問。
“心情好的時候去林子轉轉,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去林子轉轉。”代稚力總是這樣答。
在代稚力回山守林前,柯欣也不相信會有年輕人甘愿在寂寞深山待上一個又一個年頭。
“第一次跟他到山上,走了1個多小時,我問他還有多久到,他說馬上,我又走了1個多小時,他說快要到了,最后我們走了4個多小時。”看到代稚力平日除了巡山護林,還要自己擔水做飯,用手機打個電話也要走很遠才能接收到信號,柯欣心疼得眼淚直打轉。
“沒辦法,我爸還有幾年就要退休了,我得回來接班啊。”代稚力說。
不久后,代稚力被調到九層巖管護點,那里至今沒有通公路,房頂因年久失修還漏水。巧的是,代全忠和代小林都曾在九層巖工作過,那里的楠竹林長得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