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男的格子衫

文明前茶

很多人調侃程序員買一打格子襯衣從春穿到秋，冬天外罩千篇一律的黑色薄型羽絨服。他們借此說明程序員不懂時尚、不通風情，為人刻板無趣。而大多數程序員的妻子對此也是頗有微詞，她們買來正裝襯衫，買來大衣與風衣，可男人依舊穿一件格子襯衫，背著黑色雙肩包出門。為什么他就這樣不服“改造”呢？男人的衣著，可是妻子的品味與格調呀，于是一場針尖對麥芒的家庭大戰勢不可免。

作為程序員的妻子，小沐卻從來不制止老公姜輝一年四季穿格子襯衫，非但不制止，還幫他買，粉灰色的、灰藍色的、銀灰色的、落葉色的……小沐甚至把世界上有名氣的格紋都研究透了，她會發朋友圈曬丈夫的格子襯衣：他今天穿的格子叫“蒙德里安格”，這種格子的發明人是幾何抽象畫派的先驅、荷蘭畫家蒙德里安。這種格子以紅、黃、藍、白等鮮明的色塊構成，有短有長，有方有窄，色塊之間契合得十分靈活。早在1965年，時裝大師伊夫圣羅蘭先生就在他的秋冬高級成衣秀上，推出了10條以蒙德里安格子為圖案的裙子，引發轟動，載入了世界時裝史。

愛一個人，就要欣賞他的選擇。被很多人調侃的黑色程序員背包，在小沐看來是家里的幸福魔袋。早在十三年前，房價還沒漲起來，姜輝一力主張要在南京郊外買一套聯排別墅。那會兒，房子周邊依舊是農民的稻田，飄散著農家肥的敦厚味兒。小沐有點猶豫：“買菜可怎么辦？”姜輝說沒關系，他負責帶菜回家。姜輝說，他一心想買這個房子，是因為小沐對他說過，一直夢想擁有攀爬著薔薇花的小院，可以與朋友坐在花樹下喝茶聊天。

搬家后，姜輝的黑色背包里除了裝著手提電腦，還帶回了豬肋條肉、生姜、大白菜……依照程序員的數據化思維，姜輝認為五六斤重的白菜最好吃。他把大白菜縱切為二，才能順利裝進背包。回家后，每半棵大白菜還可以縱切為二，吃兩頓。小沐意識到姜輝的做法是對的：這四分之一棵白菜既包含了白菜幫，又包含了白菜心，確乎是公平合理的吃法。

這些年，小沐幫姜輝買格子襯衫，鼓勵他按自己的審美活得逍遙自在。姜輝亦對此投桃報李——沒錯，對男人來說，婚姻的好狀態，就是不去限制他的自由。姜輝把工科生的聰明才智運用于家庭生活中。他寫程序為小沐的親友挑選生日禮物，每次都很走心；他寫程序為家里運作太陽能發電，在陽光充沛的季節可以自給自足；他寫程序計算小院中的青梅何時成熟到八分，確保小沐自釀的青梅酒是味道最棒的。結婚快十四年了，憑著小沐的潛移默化，姜輝已能一眼看出襯衣上格子設計的高下，他評價設計得沒有靈魂感的格子襯衫：“好像程序出了bug。”

托迪·史密斯在《搖擺空間》一書中說：我們孩提時需要一個百依百順的母親，而成年后，我們敬佩母親的地方，卻是她的倔強不妥協，她不遺余力地從這世界上刨出一點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讀到這段，小沐深有感觸：“我們真的需要一個對所謂精英造型百依百順的男人嗎？作為一個程序員，唯有足夠自由，他的思想與創意才能游刃八荒，包容萬象，他才有可能成為喬布斯一樣的先驅者。他干嘛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刨出一點屬于自己的審美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