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黑城

◎晁 燕

踏著泥濘的田埂路，我們慕名來拜謁。

一路走來，都不時有人問道：黑城在哪里？在仁興的古城村，這是鄭老師的回答。李老師的答案，冰靈美女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但也都是大致的。雖然都知道黑城的存在，都知道黑城位于仁興鎮古城村西北約800米的緩坡上，但是一行十幾個人中，卻沒有誰能夠確切地說出他的具體位置。等我們驅車來到仁興古城村的時候，大家都沉默了，也茫然了。舉目四望，映入眼簾的是錯落有致的房屋，村莊里的炊煙，田野里的蔥蘢，我們尋不到黑城的半點蹤影，都不知道它在哪里。它被時光藏匿起來了。

黑城，隱世而居，淹沒在了田野村落里，而我們就迷失在鄉間阡陌里。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我們只得停下前行的腳步，一行人分頭走進農家，紛紛向村民們打聽。 “你們知道黑城嗎？”老人們搖頭，用疑惑的眼神無聲的回答我們；孩子們茫然地望著我們這群遠客。 “你們知道哪一塊田里有古城墻嗎？”迎接我們的還是茫然與懵懂。在當地村民面前，黑城也不知所蹤，他在哪里？在紛飛的牛毛細雨中，我們翹首期盼，又手足無措。最終我們的盲目尋找，無功而返。他到底在哪里？顯然村民中沒有人能回答這樣的問題，黑城還是渺無蹤跡。功夫不負有心人，其實是村民們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弊詈螅罾蠋熓锹撓盗水數卮逦瘯?，村委會的工作人員，帶著我們找到了黑城。

在他們帶領下，我們驅車馳騁在一條泥濘不堪的便道上，行駛了五六分鐘后。在一片開闊的田野里，看到一彎靜靜的環形 “護城河”，我姑且稱之為魚塘吧，因為有人已經承包了這 “護城河”，在這里養魚了。如果不是文化站的工作人員介紹，我們也只會覺得它就是一個形狀有點特別的魚塘罷了。看慣了的景致，也就不是什么風景了。普通的村民，又怎會知道，它就是我們苦苦尋找的、心心念念的黑城所在地啊！河邊有一枝枝垂柳在風中搖曳，好似在迎接我們這群慕名而來的人。那一彎河水在默默守候著護城河的輝煌歷史。默默無語的池水在城墻上樹木的掩映之下，波光滟瀲，不知容納著多少悲壯與豪情。這一切的一切都等待著一個個虔誠的聆聽者。不負時光，它們終于等來了2016年的考古學者們，也等來了我們這群好奇的文化旅者。

2016年，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專家學者們，在這里有了令人欣喜的發現：灰溝6條，灰坑3座，柱洞7個。柱洞皆為圓形、大小不一。經過開挖勘探，直徑在30～60厘米之間。而柱洞內均鋪墊有石塊作為柱礎，柱洞構造形式與大理陽苴咩城遺址發現的南詔大理國時期柱洞子極為相似，僅尺寸略小。最后這些專家們經研究得出結論，黑城是南詔國時期建立的城池，實心馬面具有較強的軍事防御性質；城址建造形制別具一格。其他南詔城址因有城無池，只能稱為城垣，唯獨這座黑城因有濠可稱為城池，這在唐朝西南地區地方政權南詔國的轄區內極其罕見。

一群人站在護城河前，拍照，聊著，也聆聽著歷史的聲音。我似乎聽到了急促奔來的馬蹄聲，似乎看到了熙熙攘攘忙著進城、忙著出城的人群倒映在水面！

沿著護城河向西，我們走到黑城的入城口。這里豎著一塊石碑。上面簡略地記載了黑城的歷史。神秘面紗正在我們面前輕輕揭開。黑城大約建于公元742年，是唐代地方政權南詔時代建起來的一座城池。

黑城遺址由城墻、東西門缺口、城內水田、護城河組成。城墻系用土夯筑而成，高5米，寬5米，東西長175米，南北寬205米，在東、南、西三方的城墻上均有向外凸出的墻體。北面有80米一段城墻被挖平與城內開為水田，其余均完好，城墻周長967.5米。護城河寬6米，現東、南、西三面有護城河，河中有常流水，所以又被稱為水城。據測黑城城池占地78畝，其中城墻占地10畝，護城河占地12畝。城內現為一片水田，約合56畝。

黑城由城墻和護城河組成，是一個最標準、最規范、最典型的中國古城池。這種構筑風貌在全省乃至全國，實屬罕見。黑城向當代人展示了中國最原始的一座由城和池組成的古代城池。這片不惹眼的土地，這座黑城，在學者們眼中，熠熠生輝。黑城端方四正，在四方上又有凸出部位的不規則的城池。這種以軍事防御為主而構筑的城池，其造型獨具特色，和南詔同時期修建的城鎮相比，其構筑風格也是獨樹一幟。根據史料記載，南詔都城太和城因倚山傍水而建，只有南北兩道城墻，而黑城四面均有城墻。用土夯筑成高墻，沿城四周挖有比人深的護城河，并引長流水灌入。在東、西、北三方開有城門，城門上各建有城門樓。在南、西、北凸出的城墻上建有3座箭樓。在東凸出部位建有一座土主廟。在城墻兩邊的沿口上均筑有城堞，形成凸凹的城墻口。在城內的市上，建有形成十字的4條主街道，在南邊沒有開城門的城墻下，建有官衙，在西南角上建有倉庫，貯備糧食，在城中建有水井一口。城中多數是南詔王的親戚，屬于奴隸主貴族世家，他們在街上建的房屋全是 “重屋制如蛛網”的民居。李姓王妃娘家的直系親屬住的則是豪宅大院。

撥開天空的烏云，這座城池的面紗被揭開，我站在黑城的城墻之上，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看到曾經的喧囂與繁華！看到了，濃縮精簡版的 “清明上河圖”?？梢磺械囊磺性趹馉幟媲瓣┤欢梗∫粋€個鮮活的生命，一幅幅生活的場景隨著戰火而灰飛煙滅。在同行老師們的講述中，我似乎看到了那場關乎一個民族危亡的戰事。彝族首領帶著子民們，抵御外族入侵，不予余力地奮勇拼殺，浴血奮戰的情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他們手上拿的是什么呢？那慘烈的景象一一展現在我的眼前。閉上雙眼，展開雙臂想觸摸這一段歷史，耳邊似乎有飛箭呼嘯而過，聽到的是兵士的怒吼和戰馬的嘶鳴。那一定是一位 “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的首領，一個強悍的部族首領，他在指揮著這場關乎生死存亡的戰役。 “怒發沖冠，仰天長嘯，壯懷激烈”的他，是怎樣一位勇士呢？我在戰火中搜尋，在勇士們的廝殺中尋找，穿過歲月的河流，我似乎看到了他偉岸的身影，那盔甲下面一顆永遠不曾低下的頭顱，是一個民族的希望，一面永遠肅立著的旗幟。寒光一閃，卻是一箭穿心，一瞬間，那雙凝視著前方的眼睛，終究是沒有閉上。戰火映紅了天際，鮮血灑滿了腳下的土地。為生存而戰，為民族而戰，那樣的豪情與壯志，在我眼中心底是語言描繪不出的欽佩。這應該就是英雄的樣子吧。

昨天，這片土地的主人，為了民族大義，為了生死存亡，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是一方寧靜，一方祥和。今天，我們踏上這方熱土，再次感受到了這片土地的祖先們的英勇與無畏。

細雨紛飛，似乎在為一座城池的消亡而哭泣著，我的臉龐也感受到了那一份濕潤。睜開雙眼，擁抱四野，懷里郁郁蔥蔥，茂盛的莊稼在和風細雨中搖曳，這片熱土，一個朝氣蓬勃的家園，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情懷的嶄新開始。

一座城池，記載著一段過往，是昨日的輝煌，更是民族的成長。一座城，一段歷史，值得尊重與緬懷的曾經。一座英雄的城池，唯一留下的就是一段漸漸散去的英勇往事。在古城墻上與往事相聯系的似乎只有那在原址上重建的城隍廟了。正殿里面供奉的是一個彝族崇拜的神靈，成為了今人對前人最好的緬懷方式了，也見證著今人的虔誠與追憶。

這座城在歲月的河流里光輝燦爛，一段段往事，一個民族的慘烈與輝煌都成為了過去，消散在了時空里。它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臥在我們腳下，繼續守護著一方熱土，庇護著后人們。

撥開歷史的面紗，我們一起尋找著昨日的風景。雖然歲月的滄桑，讓黑城早已今非昔比，它的昨天，它曾經的英勇與氣概，卻永遠留在后人的血液中，仍然川流不息。政府的保護措施已然讓這座城池被賦予了新的使命。專家學者們的肯定，讓他的存在更有價值，更具魅力。

啊，黑城，一座沉甸甸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