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強
管風雷變相地叫風吹雷動,又叫春風吹
和戰鼓擂,多么和諧的盛世景象
喜歡這樣的日子,站在高崗上,看
每一天日出都是新世界的開端
這兒放飛的和平鴿飛到了那兒
人間祥和,所有的生命
反復開花,結碩果
所有的不平事,得到統一的命名
我們安享歡愉的生活,并接受
一半高山和一半流水的命運
山河壯闊,呈現有增無減的繁華
一說萬物生,又說這法則從來沒變
從南國到北國,我歌唱我的無疆之土
肥沃的,廣袤的,復蘇和繁衍的土
開富貴花,長富貴竹,飛來富貴鳥
他們喊,我也喊
用洶涌的大嗓門喊出
這一片和那一片的欣欣向榮
荊楚大地上,春色與漢江
反復述說著誰的夢深沉與誰的夢初醒
浪花翻滾,星子就位,人天以相似的秩序
塑造著新的生長和繁衍的可能性
此刻,理還亂與云飛揚
皆是苦吟,我以這樣的方式喚醒高山流水
人世繁華還是大道至簡,都替代不了
此刻我的一縷衷腸
白云要落不落,荊楚近在咫尺
歸元寺的鐘聲,悠遠得像哪位過客的
嘆息,而我長笑人間的自古多情
就此,讓我歸于一道從天而降的閃電吧
劈開眼前古老的土地,讓人人羨慕它
千百年來,深藏不露的富貴與雍容
我還要歸于青銅器,和反常態的生活
無論過去,還是未過去的
不需要重新定義,荊楚是唯一的
我也將獻出對生活的熱愛,縱情放歌
在一望無際的荊楚,在三峽,或急或緩的流程里
這日子越過越像病句,該省略的詞語
被如影隨形地填進去,還有一種說法是
加法和減法已不適應當下的正義
恭維的話成了不像話
像集體奔逃到紙面的散兵
和游勇,檄文也不成文,這一類的病句
被擦拭,被涂改,甚至不留痕跡
措辭嚴謹的悼詞,你用了我接著用
這有備無患的備忘錄,在反復夸大
和借用中,已成了約定俗成的惡習
恍然而過的日子,我們學會謹慎地選詞造句
小心做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句受用的話
生怕遭親人的誤讀,在一句漂亮的話里
活成貌似幾經篡改的人生
大家都想重新來過,卻裹挾在莫名其妙的
另一個病句中,陷入光陰的險境
來也不是,走也不好
舊事是鄉下的老宅、破瓦和半壁墻
墻上的照片泛黃,模糊,褪去新鮮的表情
人變為舊人,一懷想又從九重天回到面對面
溪細流換成浪淘沙,春風吹換成楊柳青
山河和流水中的常新,換為日下更多私密的
心思,在換與不換中,成了煩心的舊事重提
我也被換作一個孤客的替身,在接下來的
劇情中,等待誰來替換
活著,如螻蟻
如被命名的植被,如從原句挑出的一個
拗口的形容詞
多少晦澀難懂的光陰就這樣
背道而馳,來去無蹤
而鏡中人在慢慢憔悴
一切隱秘必將暴露
哪怕隱秘如你我相同的命運
日月交織
無法排除遠在星空的秩序
我深陷孤獨如陷入不可觸摸的天際
那是另一條人間的長河
煙火息也不息的長河
能夠照徹幸福與苦痛的長河
我只挑出茍活半生的自己
內心空曠,眼神蒼茫
以此為參照
是這樣的
他們有節制地歌唱,夜晚的確也美好
他們彼此謙讓,保持歡顏,相互愛慕直到
夜色稀薄
我是那個傾聽者、古老的劈柴人
與今夜相隔三兩杯酒
只消一杯
或已相忘
夜色稀薄如我
如被虛構出的座上賓和凌波而至的
后來者
歌聲漸止,留下一堆灰燼的世界
多么像劃清界線的兩種人
終于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