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欣欣
33
王西是第一次來藍天酒吧。在此之前李峰跟王西說過,但王西一直沒來,要不是李峰在這一段時間給王西那么大的幫助,她是不會來的。王西很清楚沒有李峰的幫助,她的雪花經貿公司是不會這么順利開業的,李峰幫她辦了好多難辦的事。王西不想跟李峰走得過近,也不想得罪李峰。李峰今天晚上讓她出來玩,她要是不出來,李峰肯定會生氣,王西為了不讓李峰生氣,為了維持現有的關系,才跟李峰來到藍天酒吧的。
藍天酒吧里人不多,氣氛是很好的。王西跟李峰一進來,就有服務小姐迎過來,李峰讓服務小姐去忙別的了。他問王西到單間,還是在大廳,王西說在大廳挺好的,她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了,看大家跳舞是一種不錯的享受。他們在大廳里找了一個座位,服務小姐給他們送來了飲料。
焉國光走過來時,王西大吃一驚,她不自主地站起來了。
焉國光也一怔,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焉國光是一個在社交場合上周旋慣了的人,應付突發事情還是有經驗的,他說:“你坐,你坐。”
王西機械性地坐下,眼睛還是看著焉國光。
李峰看了看王西,又看了看焉國光說:“你們認識?”
“我們見過面。”焉國光看了一眼王西說。
王西沒說話。她在藍天酒吧里遇到焉國光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一直認為焉國光讓檢察院抓走后還沒出來呢,就算她知道焉國光從檢察院出來了,也想不到焉國光會跟李峰在一起。李峰一年前不過是渤海市場上一個賣活魚的小商販,而焉國光一年前已經是望海鎮的鎮長了,兩個人的差距也太大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王西還是清楚的,可是一年后,他們在一起卻成了朋友,這能不讓王西吃驚嗎?
焉國光畢竟是一個久在社交場上的人,他看王西和李峰在一起,不好多說,就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王西說:“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事找我,可以給我打電話。”
王西當然想找焉國光了,就是怕找不到,她想要回她送給他的那一萬六千元錢。她現在就想要,可又一想,還沒弄清楚焉國光跟李峰的關系呢,等弄清楚了再要也來得及。現在說出來不好,只要找到了焉國光就好辦,她接過焉國光的名片細細看著。焉國光走了,王西對李峰說:“他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李峰肯定地回答。
王西又重復了一下說:“你的朋友?”
“嗯。”李峰被王西問得不知所措。
王西沒有心情再坐下去,她總想著她那一萬六千元錢的事,她問李峰怎么會認識焉國光的?李峰一笑說,想在社會上混,不結交一些像焉國光這樣的腐敗分子怎么行。王西對李峰也懷疑起來,她覺著李峰更神秘莫測了,她執意說身體不好要回去,李峰要用車送她,她沒讓。
李峰的手機響了,他一看屏幕上的電話號碼,就知道是楚風打的,他說:“什么事?”
“丁小姐要貨。”楚風說。
李峰說:“明天不行嗎?”
“丁小姐急著要。”楚風說。
李峰看了一下表說:“都幾點了,瘋了嗎?”
楚風沒說話。
李峰說:“我這就過去。”然后就關了機。他看了一眼王西,搖一搖頭。
王西本來就想走了,這正是個機會,她說:“你有事,我就不打擾了。”
“焉老板,你來送一送王小姐。”李峰叫站在不遠處的焉國光。
焉國光走了過來。
王西看了一眼焉國光,沒有說客氣話。李峰讓焉國光送王西,這正好符合王西的心意,王西想找焉國光還找不到呢,這回焉國光自己送上門來了。王西從焉國光的表情中找不到焉國光害怕的一絲表情。焉國光走到王西的面前對王西說,我去開車,就先出去了。王西走出藍天酒吧,站在街邊等著,她此時的心情,就跟這灰色的夜空一樣復雜多變。焉國光不一會兒就開車過來了,他把車停在王西的身邊,讓王西上車,王西也沒客氣,就上了車。
焉國光開動了車,說:“你的工作解決了嗎?”“焉鎮長不給辦,解決得了嗎。”王西現在不求焉國光了,也就不在意對焉國光的態度,她的話中帶有十二分對焉國光的不滿意。
焉國光嘆息了一聲說:“不是我不給你們辦,我是沒來得及給你們辦,你們也許不知道后來的事情,就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沒來得及給你們辦,就出事了,出事前我找你們又找不到。”
“你現在給李峰干?”王西雖然沒問李峰焉國光是不是給他干,但從李峰和焉國光兩個人說話的態度上,王西看出來焉國光是在給李峰干,不然焉國光不會聽李峰的。
焉國光說:“我是保外就醫出來的,我的工作沒有了,李峰讓我幫助管理藍天酒吧,我認為可以,就來了,人活一輩子說不上怎么著。”
王西在想著她那筆錢的事,她沒馬上說,她想看是不是焉國光給忘了。
焉國光從身邊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王西說:“這是一萬六千元錢,你數一數?”
“你還記著。”王西接過信封,從里面抽出錢看了一眼,沒數,把錢又放回信封里了,她認為焉國光給她,就不會少給。像焉國光這種人跟普通人還是不同的,她現在不怕焉國光了,因為焉國光不再是鎮長了,就算他是鎮長,她也不怕,因為她不再有事求他了,更何況焉國光現在還聽李峰的呢。
焉國光說:“拿了人家的錢,哪會不記得,錢是不能亂拿的,拿了就要辦事,要么就別拿。”
“你們當官的都這樣?”王西說。
焉國光說:“基本上是,也有拿了錢,不給人辦事的,但那種人不多,至少我不是那種人,我是一個辦多大事,收多少錢的人,人活在世上誰都不容易。”
“你是對的。”王西說。
焉國光說:“你跟李峰很熟悉吧?”
“老朋友了。”王西說。
焉國光說:“往哪邊拐?”
“往右。”王西指著,焉國光把車開進了一個轉彎處。車一過轉彎處,王西就到了地方。車停下,王西下來,她沒讓焉國光下車,只是說:“謝謝你。”
“我走了。”焉國光在車上說。
王西進了屋,把門關好,從信封里把錢拿出來,擺在桌子上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這失去了一年多的錢,重新又回到自己的手中,不敢相信,她的精神處在興奮中。
這一夜,王西睡得很熟,好多天沒睡這么熟的覺了,她醒來的時候,太陽已透過窗戶照在臉上了,睜了睜眼睛,還是不想起,但她還是起來了,她要去找白文良把錢還給他。這錢是白文良從白文雪家借的,現在要回來了,就要給白文良,讓他還給白文雪。王西要在紀虹去公司前給白文良送去,不能讓紀虹看見,要是讓紀虹看見,又會弄出想不到的事來。王西沒吃早飯,就到風海通訊公司去找白文良了。
白文良被門鈴聲叫醒,開了門,他一看是王西就說:“你來干什么?”
“不歡迎我?”王西說。
白文良不高興地說:“歡迎。”
“你不要這樣對我,我一不欠你的,二不該你的,你少給我小臉子看。”王西本來心情是不錯的,沒料到白文良會對她如此冷漠,她后悔自己來,她不應該來,她應該給白文良打電話,讓白文良自己去拿。她走進去,白文良也沒一句客氣話。
白文良是在生王西昨晚跟李峰走的氣,他氣了一整夜,他認為跟李峰走的人都不是好人。王西對他說過李峰,他記著,他說:“你一大早來這里有事?”
“我昨天遇上焉國光了,那一萬六千元錢,我要回來了,你還給你姐吧。”王西從隨身帶的小包里拿出那個大信封。
白文良心想焉國光不是被抓走了嗎,抓走了王西到哪里見他?再說,昨晚他親眼看見王西上了李峰的車,她跟李峰出去的,怎么又見到焉國光了,白文良不相信地看了王西一眼說:“你見到焉國光了?”
“你不信?”王西說。
白文良說:“我當然不信了。”
“不信算了。”王西看白文良不相信她,她也不做解釋。
白文良說:“你昨晚不是跟李峰走了嗎?”
“我跟誰走你管得著嗎?你沒有權力來管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王西想白文良怎么會知道她跟李峰走的呢,難道說他是在跟蹤她?
白文良說:“你跟誰走我可以不問,這錢是哪來的?這錢也是李峰給的吧?我不要,你拿走!”
“白文良,你說話要有點根據,你別信口開河,你別靠自己的想象來胡說八道。你要對你說出的話負責任。”王西看出白文良懷疑她跟李峰有不正當關系。
白文良說:“李峰為什么給你錢?我就不相信平白無故的他就給你錢,如果他這樣,除非他是個白癡。”
“他想給,我也想要,你沒權力問。錢我給你送來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王西火了,她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白文良看王西生氣走了,他穿上外衣準備把錢存到銀行去,他不能讓紀虹知道,要是讓紀虹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更不簡單了。
紀虹走進來了,伸個懶腰說:“早晨出來轉一轉真好。”
白文良慌了。
紀虹走到柜臺前,見上面放著一個大信封,就打開了,她一看里面是一沓錢,轉過頭說:“文良,這錢是誰的?”
“王西送來的。”白文良直說了。
紀虹一聽是王西送的錢,神情緊張地說:“她給你送錢干什么?”
“我們來海渤時,從我姐家借了一萬六千元錢,把錢送給了望海鎮的焉國光,讓他幫忙找工作,他沒辦就犯事了。一直沒找到焉國光,錢也一直沒要回來,剛才王西來說她見到焉國光了,錢要回來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不說焉國光被抓起來了嗎?抓起來王西怎么會見到他呢?”
“焉國光是被抓起來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沒問王西在哪見到焉國光的?”
“沒問。”白文良說。
紀虹說:“我想不可能是焉國光給王西的錢,王西就算是在看守所見到了焉國光,焉國光也不會把錢還給她,這些當官的人,心黑著呢,錢只要到他們手里,你就別想要。”
“不管他了,反正錢是要回來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王西現在也有錢了,她的錢雖然不是很多,也夠生活用的了,她是不是想跟你和好?把送錢作為一個接觸的理由呢?文良,我跟你說,你別跟她來往得太多,你跟她來往得太多,我會生氣的。我看這錢不是焉國光給的,而是她自己給你的,文良,你可不能背著我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呀!”
“我跟她就這樣了,她又有人了。”白文良說。紀虹說:“誰?”
白文良又不想說了。
紀虹就是想得到王西這方面的消息,只有這樣白文良才會死心塌地地愛她,她說:“你說王西又跟誰了?你告訴我好嗎?你今天要是不告訴我,我今天就跟你沒完,你今天就別想得到安靜。”
“李峰。”白文良不得不說出來。
紀虹轉了轉兩只大眼睛,想不起自己認識這個人,她問:“李峰?李峰是干什么的?”
白文良沒說話,他不想說下去。
紀虹央求說:“李峰是干什么的?你說呀?”
“一個流氓。”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胡說,我不信王西會去找個流氓!你是不是看王西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了,你嫉妒人家,就說人家的壞話,你如果是這樣,我就生你的氣了,我不喜歡小肚雞腸的男人。你跟王西雖然分手了,可你們畢竟有過一段在一起難忘的日子,如果你這樣對王西,將來也會這樣對待我,我要是跟你分手了呢?”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會這樣看我。我說得沒錯,他走私香煙,他是市場上的混子,你說他不是流氓是什么?”白文良說。進來一個買手機的顧客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白文良去給那個人拿手機,那個人看了看沒買,就走了。
紀虹猜測著說:“王西不會是讓李峰給包下了吧?要是那樣,你就更不能跟她接觸了,沒準哪天就得性病了。”
“你胡說些什么。”白文良不想聽紀虹說這話,他說王西的不好行,要是別人說王西的壞話他就生氣。
紀虹不服氣地說:“我沒說錯,我說得一點錯也沒有,好多外地的女孩子來到渤海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干這事,你沒看到渤海一條街上的美容院嗎?名字是美容,實際上都是干這個的,要是你不信,你去試一試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你說得對行了吧。”白文良還是不想說下去。
紀虹看白文良一臉的不高興,也不說了,她話題一轉說:“文良,晚上我爸我媽讓你去我家吃飯,你準備一下吧。”
“去吃飯還用這么認真么?”白文良說。
紀虹說:“文良,你認為你是誰?我們家到現在為止已完全接受你了,你要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好一點,給他們留下一個好的印象。你要知道讓他們接受你是一個多么重要的事情呀,如果他們不接受你,我是多么不好辦?你要理解我。”
“我理解你,你說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說現在要準備什么,咱們就準備什么。”白文良現在把自己的所有感情都寄托在了紀虹的身上。這是他第一次到紀虹家吃飯,在這方面當然是要聽紀虹的了。
紀虹高興地說:“這還差不多。”
“你說帶什么禮品比較好?”白文良問紀虹。
紀虹說:“不用帶禮品,只要你在場面上做得好一點,比買任何禮品都強,你要是讓別人看不上,買多少東西也沒用。”
“我第一次到你家去,空手是不好的,雖然你家有,你爸媽不在意,但我是不能這么做的,我要是空手去你家,就是對他們的不尊重,這是禮節上的事,不是東西多少的問題。”白文良說。
紀虹在這方面認為自己不如白文良,她說:“好,聽你的,你買東西,我付錢行了吧。”
白文良買東西要自己付錢,紀虹不讓,他一看不是他付錢,就多買了一些東西。紀虹的父親對白文良的印象是很好的,說話也親得很,白文良認為紀虹的父親是一個慈祥的老人,說是老人,其實一點也不顯老,白文良在紀虹父親身上找到了關愛。
紀虹的母親做菜,這是白文良和紀虹相愛后第一次來家里吃飯,也格外重視。紀虹的母親原來是反對他們戀愛的,現在接受了這個事實,從態度上也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過去的影子一點也沒留。
紀虹忙里忙外的。
白文良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他對紀虹的父母說的每一句話,都落落大方,禮貌有加。他主動介紹自己的家庭情況和個人工作簡歷,只是沒說來渤海的真正原因,跟誰來的,他把這個省去了,他不是不想說,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說,說了會影響大家的心情。只要他跟紀虹說明了,就行了,他不說也不是欺騙紀虹,因為紀虹一開始就知道。
紀虹的父母表面上看是不在意,也不問,實際上卻聽得認真,把白文良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里。在聽完白文良說過他家的情況后,紀虹的父母說起自己女兒的不足和缺點,他們說家里就紀虹這一個孩子,小時候慣得不得了,任性得很,讓白文良多幫助她。
紀虹在一旁插話說我是一個完人,不用他來幫,只有我來幫他。
紀虹的母親說我們不能跟你們一輩子,你倆的路還長著呢,遇上事還要靠自己。
紀虹的父親說人的一生有一個和睦的家庭是最重要的,沒有一個和睦的家庭,事業是很難成功的。
白文良也是這么認為,他想人活著就要找一個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共度一生。他認為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就是一個很好的榜樣,他們經歷了那么多苦難,仍是恩愛,他也想這樣。正是為了這樣,當初他才放棄公職,跟王西來渤海的,但在渤海他沒找到與王西愛的接觸點,愛情的火焰沒能繼續燃燒,他們分手了。也是在渤海,他認識了紀虹,讓他點亮了又一支愛情的火把,他真的希望他跟紀虹的愛情能永恒。
這是一次成功的家常飯,每個人都很滿意。
白文良走時紀虹出來送他,兩個人心情都很好,他們就談到了結婚的事情上。
紀虹一出家門,就依偎在了白文良的懷里,陶醉似的說:“文良,到時候我非要把婚禮辦得大氣一點,讓大家知道我嫁給一個多好的新郎,要讓他們知道我是多么幸福。”
“你到時可要給我生一個漂亮的兒子呀!”白文良說。
紀虹用手捶打著白文良說:“你真壞,你真壞。”
“你不想做媽媽嗎?”白文良跑著,不時地回過頭。
紀虹追不上白文良,就坐到地上,不走了,她說:“你跑吧,你跑吧。”
白文良回過身,走到紀虹的身邊,伸出手拉紀虹說:“起來。”
“你把我抱起來。"紀虹撒嬌說。
白文良抱起紀虹。
兩個人繼續走著。
紀虹說:“文良,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都喜歡。”白文良說。
紀虹說:“我不喜歡男孩,我喜歡女孩,我要生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讓她長大了當歌星、影星。”
“你最好生多胞胎,生五六個,讓他們干什么的都有。”白文良說完就跑。
紀虹追著說:“文良,你壞死了,你把我當成什么啦?我是豬呀!”
兩個人在街上追趕著。
紀虹過了一會兒說:“我不想結婚就生孩子,結婚就生孩子會影響生活質量,我要跟你出去旅游,咱們去看天山,去西藏,去內蒙古大草原,玩夠了再生孩子。”
“我也不想結婚就要孩子,中國人太傳統,結婚就生孩子,不生孩子就好像得了不孕癥似的,也不管生活得好不好,就生,生出來就不管了。生孩子,就要給孩子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環境,讓孩子有一個良好成長空間,如果做不到這些就別要。”白文良說。
紀虹說:“看不出你還是一個優秀的父親呢,你說,我們將來的孩子應該像誰?像你,還是像我?”
“最好取我們兩個人的優點。”白文良說。
紀虹說:“美事都讓你想到了,到時看你的本事了,關鍵在男人身上。”
“女人也很重要,孩子的遺傳基因像母親的也比較多。”白文良說。
紀虹說:“我合格嗎?”
“合格。”白文良在紀虹的臉上親了一口。
他們走在回公司的路上,說了一路,話題也都是夫妻生活方面的,這個話題越說越熱,越說越入心。
“女人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發生過性關系嗎?”白文良說。
紀虹說:“不是不在意,只是不完全在意。”
“你是說也在意,是嗎?”白文良說。
紀虹說:“當然在意了,我就在意,你跟王西肯定也有過,你別看我是第一次,我能感覺到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開始我回避你就是這個原因。”白文良不否認,他在這方面是誠實的。
紀虹說:“你并沒告訴我你和王西發生了性關系,你要是告訴我,我對你也許會改變態度,現在我知道得有點晚了,也就不在意了,但今后你要老實,今后你要是不老實,我是不讓的。”
白文良說:“這不能怪我,你沒給我坦白的時間,你對我進攻得太快,太猛,你讓我來不及坦白,我總不能跟你一見面,就說我跟王西發生了性關系吧,除非我瘋了,沒瘋就不會說。”
“我愛你錯了嗎?”紀虹說。
白文良說:“你愛我沒錯,我一定對你好,我們一輩子不分開。”
“你跟王西也這么說過嗎?也有過海誓山盟嗎?”紀虹說。
白文良說:“你別提王西好不好。”
“你不想聽?”紀虹說。
白文良說:“我不想聽。”
“你恨王西?”紀虹說。
白文良說:“不是。”
“你還愛王西?”紀虹說。
白文良說:“也不是。”
“那是為什么?”紀虹莫明其妙地看著白文良。
白文良沒回答紀虹的話。他說不上自己是恨,還是愛,總之他不想聽到“王西”這兩個字。聽到“王西”這兩個字,他就會不自主地想到李峰。李峰開車拉王西走了那一幕,讓他無法忘掉,他認為王西給他送來的一萬六千元錢也是李峰給的。李峰無緣無故為什么會給王西錢?還用問嗎,傻子都會想到,想到這兒白文良的心就隱隱作痛,就恨王西,就認為王西是一個賤女人。
紀虹說:“文良,我可以不在意你的過去,但我在意你的現在和將來,你在現在和將來是不可以辜負我的。”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用一生來好好愛你。”白文良說。
紀虹感到了生命的力量,她伏在白文良的身上,臉貼在白文良的臉上,作為愛的交流,心的互換。
白文良把紀虹攬在懷中,摸著紀虹的肌膚。
“我該走了,你送我回去吧。”紀虹說。
白文良說:“住在這兒吧。”
“不行,沒結婚我是不能住在這兒的,我爸我媽是不讓我在外面過夜的。”紀虹穿好衣服。她理著弄亂了的頭發。
白文良一身的疲意,他起來喝了一杯水,然后送紀虹回家,一路上他不說話,只是走著,走得很慢,很有節奏,他回來時在門外看到了李峰。
李峰看見白文良說:“你就是白文良吧?”
“你是誰?”白文良明知故問。
李峰說:“你不認識我?我是李峰。”
“你找我有事?”白文良不想理睬李峰。
李峰看出來了,他沒往心里去,他想跟白文良進屋。
白文良走到門口,沒進去,轉回身說:“有事就說。”
“沒事。”李峰說。
白文良說:“沒事天也不早了,你會來找我?”
“我只是想見一見你。聽說過你這個人,一直沒見過,今天就是想見一見你,見不到你,覺也沒法睡了。”李峰說。
白文良說:“我想休息了,天都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這人不是挺愛交朋友的嗎?”李峰說。
白文良說:“我不認識你,對你沒話說。”
“一回生,二回熟,三次四次不就成朋友了,人活在世上都是從不認識到認識的,從娘的肚子里面爬出來,你說誰認識誰,不都是在交往中認識的,朋友就是在交往中談得來的人。”李峰對白文良的態度并不生氣,他來時就料到會這樣,他是有心理準備的。
白文良說:“今天晚上你來找我,就是想對我說這個?”
“不完全是。”李峰說。
白文良看著李峰,他的神情是緊張的,他雖然是第一次與李峰相遇,但他從王西那里知道李峰這個人的不少劣跡,知道他是一個不好惹的人,也是惹不起的人,他想讓自己放松,但還是感到緊張。
李峰說:“你剛才送紀虹去了?”
“我送誰用不著向你匯報吧?”白文良的語氣一直是不友好的。
李峰說:“我喜歡王西,她也喜歡我,你不反對吧?”
“那是你和她的事,跟我沒有關系,我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白文良說。
李峰說:“白文良,你真是一個有福氣的人,兩個女人你都愛,兩個女人也都愛你,你真讓我佩服,不過你跟王西分手是一個好事,對你,對她,對我,都好。你是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我和王西的發展是取決于你的。你們的分手給我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進攻機會,我是要感謝你的。”
“我進屋了。”白文良進屋關上了門。他是一個性急的人,要不是聽說李峰是一個混子,他早就趕李峰走了。
李峰來找白文良真的沒事,只是他想看一看白文良這個人。他見到了白文良,果然一表人才,在白文良的身上有一種什么力量吸引著李峰。
李峰開車來到雪花經貿公司。雪花經貿公司的門關上了。他摁響了車的汽笛,王西還是第一次聽到晚上有人在她的屋外摁汽笛,她睡下了,她從床上下來,撩開窗簾的一角向外看,借著車燈看見了李峰。
李峰又摁了幾下,見王西沒出來,開車走了。
王西躺下就再也睡不著了,一個人胡思亂想起來,她想到了白文良,想得最多的還是在渤海這些日子中,她和白文良兩個人的轉變。
34
李峰回到藍天酒吧找來焉國光問他過去認不認識王西。
焉國光毫不隱瞞地說出他和王西認識的經過,李峰一笑說:“你們這些腐敗分子可真行,誰的錢都收,誰的錢都要,你們真是黑了心。”
“要是當官不如老百姓活得好,活得滋潤,就沒人當官了,就都去當老百姓了。”焉國光說。
李峰說:“你把錢還給王西是不是因為她認識我才還的?她要不認識我,你就不還了?”
“這可不是,我辦事是有原則的,凡是沒辦成事的,我都退給人家,不論是誰。人家給咱送錢,就是讓咱給辦事,咱給人家辦不成事,就不能要人家的錢。”焉國光說。
李峰說:“你們當官的有沒有辦不成事,錢也不退的?”
“當然有,人和人不是完全一樣的。當官的也是人,也要吃飯,也要睡覺,也要花錢,個人和個人的想法和做事的方式也是不同的。”焉國光說。
李峰說:“你還算是一個有點良心的人。凡是拿錢來找你們辦事的人都是些普通人,普通人賺錢是很幸苦的,非常不容易,拿了人家的錢,要是不給人家辦事,就是傷天害理。”
楚風來了。焉國光看楚風來了,就走開了。楚風說:“丁小姐又來了,說要買貨。”
“這位丁小姐是不是玩槍玩瘋了?照她這樣玩下去是容易出事的,不賣她了,你就說我去上海了,讓她等一等再說。”李峰對這個丁小姐真是生氣,他真后悔把槍賣給她。
楚風說:“丁小姐看見你了,不賣她不好吧?”
“那就賣給她這一次,下次不行。”李峰說。
楚風說:“我看也不能再賣給她了。”
李峰跟著楚風從酒吧里走出來,他看到丁小姐裝成沒看見似的,他不能再給丁小姐好臉色看了,他要讓丁小姐看著他的臉色來做事,不能在他面前隨隨便便的。
丁小姐還是原來的樣子,見面就是一臉的笑容,說話也直接,她說:“李老板,找你可真難,買你的貨真是不容易,這么做生意,你就不怕賠了本?”
“丁不姐,你用得也太費了,照此下去,我就要改行了,這碗飯就真的吃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存心要砸我的飯碗?”李峰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丁小姐說:“李老板,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來買你的貨,不是對你的支持嗎?你還不歡迎?要是沒了用戶,你的生意還能做下去嗎?”
“要都是像你這樣的客人,那就壞事了,賣出去一支槍,用上幾十發子彈,子彈都賣出去了,槍誰還要?我一開始不是跟你說了嗎,一支槍只帶四發子彈,你都用多少了?”李峰說。
丁小姐說:“今后我會節約點。”
她把子彈殼交給楚風,李峰才給丁小姐子彈。
丁小姐走了。她不是買槍玩的,她是在做一件想了好久的大事,這一段時間一直是在準備中。她要用槍來了結她跟郭偉的愛恨情仇。
郭偉應丁小姐之約來到黑月亮美容院。黑月亮美容院是丁小姐自己開的。最初丁小姐是在這個小美容院打工,在她認識郭偉后,郭偉幫她買下了這家美容院。美容院雖然不是很大,但裝修得典雅,生意還是不錯的。郭偉好久沒來這里了,顯然是有點陌生了。他一進美容院,就看著墻壁上的畫,他被這幅畫嚇了一大跳,他萬萬沒想到丁小姐會這么做。
丁小姐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說:“你還滿意吧?”
“你把它摘下來。”郭偉說。
丁小姐說,“你不跟你老婆離婚,我就不摘。”
“你這不是在逼我嗎?”郭偉說。
丁小姐說:“你說得正相反,不是我逼你,而是你逼我,你要是不離開我,我才不會費勁把它掛上呢,你要知道掛上去要好幾個人才行,不僅要有膽量,還要有力氣。我是一個女人,有膽量,但沒有力氣,我是找了好幾個朋友來幫忙,才把它掛上去的。”
“你這人太自私了,你只為你著想,你就不為我考慮考慮,你不是愛我,你是在壞我,我不明白你這么做對你會有什么好處?你壞了我,你又能得到什么?你最好再想一想,不要過于沖動,一時的沖動會做出讓你后悔一生的事來。”郭偉想說服丁小姐,讓她放棄對他的糾纏。
丁小姐說:“你不自私,你玩了我,還跟你老婆好?誰知道你還有沒有其他女人,虧你還能說出剛才的那一番話,你說話臉不紅心不跳的,臉皮也太厚了吧?我要是你肯定是活不了,你這邊睡著我,那邊睡著你的老婆,你也能睡著?”
“你到底讓我做什么,你才會滿意,才能達到你的要求?你說吧,除了離婚的事之外,我們都可以商量,我也都會認真考慮。”郭偉不想激怒丁小姐,他做著讓步,他希望他的讓步能使他跟丁小姐的事得到一個圓滿的解決。
丁小姐并沒有因郭偉的讓步而原諒他,丁小姐也沒有改變她原來的打算,她還是堅持著她的要求。她冷笑了一下說:“這可讓你說對了,我沒別的要求,我就是讓你跟你老婆離婚,跟我結婚,除了這個再沒別的要求,我的要求不過分吧?”
“你就不能改變一下,就非要一條道走到黑?”郭偉是不可能跟丁小姐結婚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想到要跟丁小姐結婚,只是想跟丁小姐玩一玩,開一開心。玩過了,并沒使他開心,反倒惹上了麻煩,他給丁小姐錢她要了,但丁小姐沒因收了他的錢就罷手,丁小姐要和他結婚,他不同意,又說不服丁小姐,他又怕丁小姐把事情說出去,一直就這樣拖著。
丁小姐說:“我不能改變。”
郭偉不說話,他看著丁小姐,他的目光帶著仇恨。
丁小姐說:“你老婆來砸我的店,你知道吧?我想你肯定知道。你老婆可不是一般人,她會向你說她砸我店的高興心情。今天你來我這里你老婆不知道吧?我想你肯定不會告訴她,但是我幫你告訴她了,她也該來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說!你是不是想把事情搞大,不把事情搞大,搞得滿城風雨你就不安心?你就不滿意?你就不肯罷休?我告訴你,你要對后果負責。”郭偉剛才心平氣和的樣子沒有了,他開始暴怒起來。
丁小姐說:“我愛你,只要你跟我結婚,我就沒有別的要求,我的第一次給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我是一個傳統觀念很強的女人,我做這事,當時是沒辦法的,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男人,我要得到你的愛。”
“我沒有對不起你,我給了你那么多錢,你還不滿足。沒我你能有今天的生活嗎?今天的生活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你要珍惜,你不要再逼我,如果你還愛我,你就別再提這件事了,我是真的不想聽了,我很煩提這件事。”郭偉看丁小姐冷靜了一些。
丁小姐看郭偉還是想說服她,又煩躁起來,她說:“如果沒有你,我早就結婚了。你是不負責的男人,你要是不答應我,你會后悔的。”
“我這人從來就沒做過后悔的事,我也對得起你,你別太過火了,你要明白我也不是一個好惹的。”郭偉翻了臉,他警告丁小姐不要逼他。
丁小姐冷笑了一下。
郭偉不想呆下去,他發現黑月亮美容院很怪,除了他們兩個再沒其他人。他正要走的時候,他的老婆闖了進來,他吃了一驚。他的老婆沒理他,直接走到了丁小姐跟前,她顯然是被氣瘋了,上去就給丁小姐一個嘴巴,然后罵道:“婊子。”“好,好,你罵得真好,郭偉,你看到了吧?上次她來我這里鬧事比這次兇多了,要是膽子小的能讓她這副傻相給嚇瘋了,我跟你說你還不信,這回你親眼看到了吧?這回你還不信嗎?你不敢管她吧?看來你是不敢管她了,也只有我替你管了,我要好好地教訓教訓她才行,要不她就會沒完沒了地來找我鬧,不讓我得到片刻的安寧。”丁小姐沒有還手的意思,也不害怕。她笑著,她的笑讓這個屋子增添了恐怖感。
郭偉站在一邊,目光在他老婆和丁小姐之間游移。
郭偉的老婆說:“不要臉的,長得倒是一個大美人,就是干見不得人的事,這輩子你是嫁不出去了,也沒男人要你了,你勾引別人家的男人,就不怕爛了,就不怕生蛆。”
丁小姐說:“你的消息還是靈通的,你要是不來郭偉就在我這里過夜了,他在我這里過夜,他回家不跟你說吧?你想讓我親口告訴你他在我這里干什么嗎?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想聽。”
“不要臉的,我打你這個不要臉的。”郭偉的老婆個子比丁小姐高出一大截,也比丁小姐有力氣,丁小姐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她想用武力來征服丁小姐。
丁小姐表現得極為勇猛,她奮力迎戰,她被郭偉的老婆摁倒在地上時,還不顧一切地廝打,兩個女人在地上滾來滾去。
郭偉在一旁勸說不讓她們打架,可是兩個女人中沒有一個聽他勸的,他上去拉也拉不開,最后索性就站在一邊看著兩個女人打架,看了一會,看得他心煩,他就走到門口站著。等到屋里的廝打聲停止了,他的老婆從里面走出來朝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說:“你還站在這兒干什么?快回家去。”他才跟著他的老婆往外走。他想回頭看丁小姐,但沒敢回頭,可是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后一聲槍響,隨后他老婆就倒了下去,他回頭,槍又響了,子彈迎面射向了他。
丁小姐站在黑月亮美容院的門口,眼中呈現出憤怒的目光,她接著又是兩槍。槍里沒子彈了,她把槍給扔了,她自己到派出所投案去了。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馬上向上級做了匯報,幾分鐘后警車就趕到了現場。
陸地看了一下死者,見郭偉還有呼吸,讓人立刻進行搶救。看現場的看現場,拍照的拍照。丁小姐被帶到了審訊室,審訊丁小姐進行得很順利,沒費一點力氣,基本上是問什么說什么,一點也不保留。陸地在得知丁小姐的槍是從李峰那兒買來的,派人去抓捕李峰。
李峰是一個有經驗的人,他睡覺很輕,當聽到有人敲門,他就推醒了楚風,兩個人一邊穿衣服,一邊拔出身上的手槍,他們拒捕。
槍聲響徹夜空,驚醒周圍熟睡的人們,有膽大的人穿著睡衣跑到屋外看,膽小的人在屋子里,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直到天亮的時候,也沒能抓到李峰,沒抓到李峰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公安局想要抓活的,不想打死他,斷了這個案件的偵查線索。
公安人員用喇叭向躲在屋里持槍拒捕的李峰喊話,李峰不出來,也沒回話,公安人員沒能達到預想的目的,在李峰和楚風的子彈用完了時,也沒能活捉了他。當公安人員闖進李峰躲藏的房間時,李峰和楚風都已經死了。經過法醫鑒定,認為李峰和楚風是自殺的,他們很可能是在子彈快用完時,李峰先開槍打死了楚風,然后自殺的。
當天的渤海市電視臺對這一案件進行了報道,這是渤海這個新興沿海城市里發生的一起少有的大案。
35
王西聽來公司買東西的人在議論這件事,她一開始還不相信,她不相信李峰會有槍,更不相信李峰會賣槍,可是說的人多了,她就相信了。她為了證實一下是真還是假,決定到藍天酒吧去看一下。她來到藍天酒吧時,酒吧早就被公安局封了,兩名警察守在藍天酒吧的門口。王西的心情又不好起來,她不希望李峰出事。李峰對她來說是一種依靠,她是不想失去這個依靠的,失去這個依靠就是一個損失。當然李峰死了,她也不怕了,她現在跟市場上的管理員都熟悉了,生意也做了起來,有了一定的資金,也有了一定的抗震力,再也不怕那些風吹草動的事了,但是她還是認為李峰走向死亡之路太可惜了。
她的心情不好,沒有吃午飯,她的胃里直泛酸,想吐,這種強烈的不適一次比一次嚴重,她心想自己可能是得了胃病,她的胃一直不是很好,想到這兒她有點害怕。
馬曉麗沒有太大的反應,她臉上有著一絲神秘,王西看出來了,但不好問,馬曉麗讓她去醫院檢查檢查。
王西害怕,當時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兒,去了醫院。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醫生問了問王西近來的生活情況,給王西開了一張化驗單,讓王西去化驗。當王西把化驗單交給醫生時,醫生問她說:“你結婚了?”
王西看著醫生沒有馬上明白醫生問話的意思,她沒有馬上做出回答。
醫生說:“你懷孕了。”
“怎么可能呢?”王西不相信地說。
醫生說:“你是懷孕了,化驗的結果是這樣的。”
王西看著醫生。
醫生說:“你結婚了?”
王西先搖頭,馬上又點頭,弄得醫生也不知她是結婚了,還是沒結婚。她匆忙離開了醫院,她認為她做了丟人的事。她回來就把馬曉麗叫到了屋里,她問馬曉麗該怎么辦,她想馬曉麗是過來人,在這方面是比她有經驗的,她慌亂得沒個頭緒。
馬曉麗問王西想怎么辦,她說她想把孩子打掉,馬曉麗覺著這么做太魯莽了,打掉孩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還是再考慮考慮為好,她讓王西去找白文良商量商量再做決定。
王西不想去找白文良,可又不能不去,她認為馬曉麗說的話是在情在理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跟白文良兩個人的。她不跟白文良商量,就把孩子打掉,從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可是她也很為難,因為她已正式跟白文良分手了,分手了再去找白文良好嗎?要只是分手了,也沒有什么,更主要的是白文良現在跟紀虹處上了,她去找白文良說自己懷孕了,紀虹肯定會知道,紀虹知道了,那不就把事情搞大了嗎?將會出現怎么樣的后果她想象不到,但肯定是一場風波,是一場讓他們三個人都得不到安寧的風波,想到這兒她猶豫了,拿不定主意了。
馬曉麗看王西還在猶豫,就又勸她還是去跟白文良商量一下比較好,白文良要是不讓打掉,打掉了也不好,孩子是兩個人的,當然要兩個人商量,再說從年齡上來說,王西也該要一個孩子了,要把孩子打掉也真是怪可惜的,孩子是自己身上的肉,打掉會心疼的。
王西沒想到馬曉麗在生養孩子方面比她要成熟得多,不愧為過來人。王西過去對孩子沒有什么感情,近一段時間她從心里溢出了母愛的情意,她想可能自己到了該做母親的年齡了吧?人到了年齡是不一樣的。她現在考慮問題和一年前是不同的,讓馬曉麗這么一說,她也覺得把這個孩子打掉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也怪可惜的,可是她又不能留下這個孩子,她沒有留下這個孩子的任何理由。她雖然到了結婚的年齡,也夠了生育的年齡,可是她不夠生孩子的條件,因為她現在還沒有結婚,沒有結婚怎么可以生孩子呢?她左右為難了。
馬曉麗把王西懷孕的事告訴給了小紅,小紅跟馬曉麗一樣為王西著急。她跟馬曉麗一商議,認為還是應該把這事告訴白文良,讓白文良跟王西和好。在馬曉麗和小紅的眼里,白文良跟王西分手本來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她們要用王西懷孕的事,讓白文良跟王西和好如初。小紅說她去找白文良,讓白文良回到王西身邊,馬曉麗沒有小紅那么直接,也沒小紅那樣大的氣魄,她說她就不去了,她等小紅的好消息。
小紅晚上回去,就把王西懷孕的事告訴給了耿浩。
耿浩聽完小紅的話說:“你敢肯定孩子就是白文良的?”
“你這個人可真是的,不是白文良的還能是誰的?他們從東北一起來渤海,我是第一個見到他們的人。王西又沒跟別的男人。你說是誰的?”小紅看耿浩這么說就生氣了。
耿浩說:“不會是李峰的吧?”
“你胡說,李峰是追過王西,可王西根本就沒同意。她跟李峰在一起一直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你聽誰說王西跟李峰有這事了?”小紅完全用質問的口氣說話。
耿浩說:“我聽文良說的,他說他看見李峰和王西在一起了。”
“白文良看見王西跟李峰在一起了?在一起干什么?”小紅沒想到耿浩會告訴她這個讓她沒想到的事。她吃了一驚。
耿浩說:“還能干什么?”
“他親眼看見的?”小紅說。
耿浩說:“當然了。”
“不可能,王西才不是那種人呢,他看見了,我怎么就一次也沒看見,他不是看錯了吧?”小紅也拿不準了。
耿浩說:“文良是這么講的,他跟我說時非常生氣,我看不是看錯了,他又不是不認識王西,這種事他還能看錯?他要是沒有一定的把握,他都不會說,說出來對他也沒好處。”
“他不是想跟王西分手,拿這件事給自己找借口吧?”小紅想了一下說。
耿浩看了一眼小紅說:“文良不會是這種人,再說他也沒這個必要,他不是已經跟王西分手了嗎?他還找什么借口?”
“你們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那么自私,你們做事只為自己想,就不為別人想,你們自己怎么做都可以,別人做就不行了,沒有的事也給往上安。白文良來到渤海就把王西給甩了,不就因為王西當時沒錢嗎?可是如果沒有王西白文良能來得了渤海嗎?不來渤海他能認識紀虹嗎?他就是忘恩負義,我就看不上他,要不是王西懷孕了,我才懶得對他說這事呢,我是為王西著想。”小紅說出了她對白文良的評價。
耿浩為白文良做著辯解,他說:“這事也不能都怨文良,王西也有責任,她過于要面子了吧?當時文良沒跟她提出分手,也沒想跟她分手,可她先說分手的,她提出分手后,文良也沒想離開她,可她把白文良趕出去了,不讓文良進屋。”
“你也不用給白文良找借口,他都做出那種事了,還有臉說愛王西,真虧他能說出口,你們男人的臉皮也太厚了吧?他把感情當成什么了?他這不把感情當成玩物了嗎?別說放在王西身上,就是放在我身上,我也不會讓他。”小紅說。
耿浩笑著說:“我要是做出那種事,你還會愛我嗎?”
“看把你美的,你要是干出這種事,我非找人剝了你的皮不可,我可不是王西。”小紅認真地說。
耿浩說:“我跟亭亭的事你不也沒介意嗎?”
“你跟陸亭亭是另一回事,那時,我還不認識你呢,我沒認識你,也沒跟你處,你做的事就跟我無關,過去的就是過去的事,處對象誰都可以處,但在相處時是要認真、負責任的,不能亂來,你要現在再找,你看我能不能讓你。”小紅說。
耿浩看小紅生氣,就不說話了,他認為小紅說的是在理的。處對象誰敢保證處一個成一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處對象誰又敢保證不發生點什么,他說:“我勸文良,他不一定能聽,但我可以試一試。”
“不用你說,我說,他自己做的事,他找誰,他不負責誰負責?我就不信他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我就不信他這么無情無義。”小紅說。
耿浩過了片刻說:“你找文良,還不如去找紀虹。你要是把事情告訴給紀虹,紀虹會非常生氣,她就能去問白文良,她問白文良,白文良就要去找王西,王西不就跟白文良接上頭了,這不就解決了,但也不能保證他會回到王西身邊,不過這樣文良就會生你的氣了。”
“他恨我,我不怕,我還不是為了他們好,要不是王西對我好,我才不管他們這件閑事呢!他心里別沒個數了,就照你說的做沒錯,看你挺老實的,沒想到還不缺心眼。”小紅對這個建議比較滿意。
耿浩看著小紅,心滿意足。
小紅于是就想去找紀虹。她不認識紀虹,她讓耿浩領她去。耿浩領著小紅來到風海通訊公司對面的大街上,指著風海通訊公司。他們看見白文良出來了,就走開了,小紅不想在白文良在場的時候去找紀虹。白文良在場,她不好說話。她就常在市場上買貨的人少的時候,讓姜林成一個人看著攤,她來到風海通訊公司。紀虹把小紅當成了來買手機的顧客了,向她介紹著各種手機的性能和價格,小紅也聽得認真,她在看紀虹到底是一個什么人,但是她們的談話還是超越不了這個范圍。她來過幾次沒買,紀虹也都把貨介紹完了,就不理她了,她于是說:“你叫紀虹?”
“你有事嗎?”紀虹聽出小紅說話的語氣不對頭,看小紅的樣子有點好笑,她經常遇到一些外地的打工妹,來店里都裝成非常認貨、對貨很內行的樣子,來看手機和傳呼機,也常把認識本地人引以為榮,紀虹就把小紅當成若干打工妹中的一個了。
小紅看著紀虹,把話說得很慢,她說:“我沒見到你時,就想到你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子,果真是跟我想的一樣,你是非常好看的女人,要不然白文良也不會看上你。”
“你認識文良?”紀虹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打工妹會認識白文良,她從來也沒聽白文良說過這事。她看小紅的目光開始警覺起來。
小紅聽紀虹這么一說,笑了,她覺著身上像觸了電一樣麻酥酥的。因為她覺得紀虹說:“白文良”三個字,說得太親切了,太甜了,讓她產生心理反應,她說:“我認識白文良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認識他比你認識他還早呢,要是你不相信,你可以問他。”
紀虹看著小紅不知所云。
小紅接下來說:“白文良是我姐夫,我是他小姨子,你說我能不認識他嗎?你說他能不認識我嗎?”
“你不要在這里裝瘋賣傻,你給我滾出去。”紀虹火了。
小紅說:“看上去你說話挺斯文的,想不到你也會說這種骯臟的話,你說這種骯臟的話,跟你這個人的外表太不相配了。你是不是不愿意聽我說話?我剛才是在找好聽的話說,我說好聽的你都不想聽,我要是說不好聽的,你就更不想聽了。現在我告訴你,我姐姐懷孕了,也就是說我姐姐懷上了白文良的孩子。你說白文良是不是我姐夫?”
“你姐是誰?”紀虹說。
小紅想了一下說:“我原本不想告訴你,看你緊張的樣子,就告訴你吧,我要是不告訴你,你再急瘋了,事情可就更糟糕了,你聽好了,我姐你認識……可是,我說了,不會嚇著你吧?”
“她是誰?”紀虹急著想知道,她看出小紅故意不告訴她。
小紅說:“我姐是王西,王西這兩個字,你不陌生吧?”
“王西懷孕了?”紀虹說。
小紅說:“要不是她懷孕了,我才不來找你呢,我這人就不愿意看見第三者插足,那些第三者也太不道德了。你說你是不是第三者?我姐本來跟白文良好好的,他們從東北來到渤海準備結婚,成家立業,可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地插進一腳,你這一腳插得再好不過了,你搶走了白文良,達到了第三者的目的,我姐可就慘了……”
“你在胡說,文良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跟王西早就斷了,他跟王西不可能有這事,王西懷的是誰的孩子,還說不上呢?”紀虹說。
小紅看紀虹不相信,也火了,她的臉漲紅了,她的眼睛像在放著火,她說:“你這人真不要臉,你真可悲,你這個人還叫人嗎?白文良和王西好好的讓你給弄散了,你不傷天害理嗎?王西要是把孩子生下來,你就是繼母了,你一個好好的小女人就想當繼母,真是不可救藥了,我給你一根鞋帶,你上吊算了。”
“你閉嘴。”紀虹大聲制止,她是容不得一個打工妹在她的店里跟她吵架的。
小紅根本不理紀虹,她也不在乎紀虹的態度,她像豁出去似的說:“我不閉,你閉嘴才對呢。”
“你在我的店里,我有權讓你出去。”紀虹說。
小紅說:“說完了,你讓我在這里呆我都不想呆。”
兩個人忽然都不說話了,屋里靜了下來,她們像是吵累了,她們在沉默中冷靜下來。有幾個顧客進來紀虹也沒理會,客人看店老板不理睬就走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小紅說:“我把事情告訴你了,你自己想怎么辦那是你的事情了,我管不著你,不過,我奉勸你做人還是要做得光明磊落為好。”
“你說的是真的?”紀虹理智地說。
小紅說:“我可以對天發誓,天打五雷轟。”
“我不用你發誓,發誓是沒用的,只要你說的是真的就行了。你說的要不是真的,我非找人弄死你不可,就算不弄死你,也要把你的嘴縫上,讓你嘴硬,你給我聽好了。”紀虹咬著牙。
小紅說:“我說的要是真的呢?”
“不可能。”紀虹說。
小紅說:“要是真的呢?”
“我不相信。”紀虹說。
小紅說:“假若是真的呢?我說假若是真的呢?”
“假若你說的是真的,你說怎樣就怎樣。”紀虹回答了小紅想要的答案,她也明白小紅想要她做什么決定。其實小紅不要這個答案,她現在也有這個打算,只是她現在不想說出來。她想現在說出來還是太早了,她要去找王西,她必須去找王西核對后才能做決定。
小紅看紀虹答應她的要求了,臉上流露出高興的笑容,她說:“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讓你離開白文良,這個要求對你來說也挺難的,可是你要知道王西比你還難,她懷孕了,總不能讓孩子沒有父親吧?你跟王西比起來,你的痛苦小得多,要是王西沒懷孕我也不會來找你,對愛情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理解。”
紀虹沒說話。她沒想到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打工妹會這么能說,并且說得合情合理,讓她找不出毛病,她聽著。
小紅看紀虹不說話,她也不想多說別的了,她重復說:“你要對你說過的話負責,你可不能出爾反爾,人活在世上信譽很重要,不講信譽的人,還不如死了。”
“這種話你不用對我說,我比你知道。”紀虹說。
小紅說:“我也對我說過的話負責,我如果說了謊,出門就讓車軋死我。”
“你走吧。”紀虹不想聽小紅說這種話。小紅的這種承諾是非常容易實現的。滿大街都是車,撞死個人,不是什么少見的事,她的心亂了,想靜一靜。
小紅遲遲不肯離開,只是看著紀虹。
紀虹說:“你走吧,我還有事,再說這件事我們已經說完了。”
“你說話要算數。”小紅對紀虹說過的話還是不放心,她辦這件事比給自己辦事還認真。
紀虹說:“行,行,行。”
小紅推開門走了,那兩扇門還在來回晃動。
紀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心里說不上有多難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來回在屋里踱著步子。她沒有心情去賣貨,來了幾個客人,問她貨的價格,她也愛理不理,客人看了看就走了。她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她可以不計較白文良和王西的過去,實際上她一開始就是這樣做的,她認為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的事情了,不必計較,只要現在好好的就行了。現在她和白文良真的很好,他們已考慮到結婚的事情了,但小紅的到來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她的度量再大也不能大到允許白文良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的地步,她是絕對不允許的。她生氣,可她對小紅的話還是半信半疑,她要親自去看一看,要是假的就沒事了,要是真的她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跟白文良分手。在沒得到準確結果之前,她不能對白文良表露出來。
白文良回來的時候,她仍和往日一樣對他。白文良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又在她的耳朵上親了一口,要是放在往日她會很高興、很開心的,但今天她卻煩了,她有著被玩弄的感覺,她不情愿地說:“行了。”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不耐煩?我做錯了什么事情?”
白文良看著紀虹。
紀虹不愿意惹白文良不高興,她做了一下解釋說:“沒怎么,你也沒做錯事情,只是我的心情不好,你別計較好了。”
白文良看著紀虹說:“不對,你有心事,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你今天的態度反常,你有事沒對我說。”
“我這個人哪里有心事,有心事早就說出來了。”紀虹說。
白文良看紀虹不想說,也就不多問了。
紀虹坐了好一會兒,她問:“文良,你多久沒去王西那里了?”
“你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事?你是為這事不高興的?”白文良沒回答紀虹,反問道。
紀虹否認說:“我只是隨便問一問,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好了。”
“你還在意那事?”白文良說。
紀虹一聳雙肩,顯得極為放松地說:“你看你,我要是在意,我還能答應嫁給你嗎?我們這一段時間一直不是很好嗎?”
“王西那兒我都好久沒去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有多久?”
“兩個月了吧。”白文良想了一下說。他說的是一個大約時間,這個時間不是很準確的,準確時間他也記不清了。
紀虹說:“你怎么不去看看她?”
“紀虹,你到底要問什么?你想說就直說好了,別轉彎好不好,你要是這樣,讓我說什么,我跟王西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也說不再提了,你現在想問又不說,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白文良生氣了,他坐到了沙發上,順手拿過一瓶飲料喝了一口。
紀虹說:“文良,你想多了,我只是隨便說一說,好,咱們不提了,不提了。”
“我是愛你的。”白文良說著上前伸手把紀虹拉到他的懷里,吻著。
紀虹回應地說:“我也愛你。”
兩個人接吻,他們的目光還向門口看,他們怕來人,門是開著的。
紀虹在屋里呆了一會兒,她還是放不下心,她要去看看王西到底懷沒懷孕。她對白文良說她回一趟家,說她母親有事找她,她從公司里出來,直接去了水產品市場。
水產品市場上人來人往。紀虹站在離小紅不遠處,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王西,她就去了雪花經貿公司,她還是第一次去雪花經貿公司。
王西沒想到紀虹會來,她沒心理準備,她一時無話可說,她只是看著紀虹。
紀虹的雙眼不離王西的肚子,她沒看出來什么,她看王西和平日一樣,看不出懷孕的樣子。王西被紀虹看得愣住了,她不知紀虹看什么。紀虹在屋里走著。
馬曉麗不認識紀虹,也沒見過紀虹,她上前問紀虹買什么,紀虹說什么也不買,馬曉麗生氣地說:“你不買東西來干什么?這里又不是公園,你要走到公園去走,這里沒你要看的東西。”
紀虹看馬曉麗和小紅一樣對王西實心實意,讓她感到了王西的為人,她現在認為王西的為人確實不錯。
王西說:“紀虹,你來到底有事沒有?”
“你這里說話方便嗎?”紀虹看了馬曉麗一眼。
馬曉麗明白紀虹的意思,她對王西說:“姐,我出去了?”
“不用。”王西沒有讓馬曉麗出去的意思。
紀虹說:“那我就直說了。”
“說吧。”王西說。
紀虹說:“你這里有個叫小紅的吧?”
“她在我這兒,她怎么了?”王西問。
紀虹說:“她說她是你的妹妹。”
“她怎么了?”王西不明白紀虹說這句話的意思。
紀虹說:“她倒是沒怎么,她去找我了。”
王西沒往下問,她只是往下聽,她想到了跟她有關系。
紀虹說:“她說你懷孕了。”
王西沒想到小紅會去找紀虹,更沒想到小紅會把她懷孕的事告訴給紀虹,她更是做夢也沒想到紀虹會來問她,她一時間沒法回答。
馬曉麗一聽剛才這一番談話,就明白紀虹是誰了,她惱怒地說:“你這人真是沒臉,本來人家兩個人過得好好的,你出來就給人家拆散了,你做這事不黑良心嗎?你現在還有臉來問人家懷孕沒有,懷孕是說著玩的嗎?不懷孕誰會說,也就你的臉皮厚吧。”
“你是誰?”紀虹看著馬曉麗問。
馬曉麗說:“我叫馬曉麗,是一個從沂蒙來的打工妹。”
“馬曉麗,打工妹。”紀虹重復著說。
王西說:“紀虹,你來就是問這個?”
“你說是還是不是?”紀虹要王西的口供。
王西說:“你是為了證實小紅的話?”
“對,我要證實一下,我沒法相信她的話。”紀虹說。
“小紅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不過,我沒讓她去找你,她去找你我不知道。”王西沒直接回答紀虹,她繞了一個彎。
紀虹聽出來了,她的心一熱,但她還是想讓王西親口說出來,她才能相信,她說:“你讓沒讓她找我那是你跟她的事,我不問,我只是問你,你懷孕是不是真的?”
“你真想知道?”王西說。
紀虹點一下頭。
王西說:“我沒懷孕。”
“王西姐,你……”馬曉麗在旁邊著急了。
紀虹說:“你真的沒懷孕?”
“她懷孕了,她沒說實話。”馬曉麗接過話說。
王西制止著說:“曉麗!”
“王西姐,你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吧。”馬曉麗說。
紀虹說:“我聽你的,還是聽小紅的?你們現在是一人說一個樣,我信誰的?”
“你別管是誰說的,你就應該跟白文良分手,讓白文良回到王西姐身邊。”馬曉麗火了。
王西胃里泛酸,想吐,她起身就往外跑。
紀虹聽說過女人懷孕了就想吐的事,她在書上也看到過這方面的文章,她跟著王西走出來,見王西真像懷孕的樣子,一陣憐憫之情涌上心頭,她轉身走了。
王西和馬曉麗看著紀虹遠去的背影。
紀虹走在路上,想著跟白文良分手的事,她下決心要跟白文良分手,讓白文良回到王西的身邊。她想到了好多方式,但都被她否定了。她沒回公司,回家了,她要好好想一想這件事。
到了半夜,她還睡不著,失眠是她很久沒有的事了,她睡著時就到天亮了。
紀虹的母親看紀虹沒去公司,躺在床上不起來,走進來問紀虹是不是有心事,紀虹說沒有,她母親不相信,說她是騙不過她的眼睛的。紀虹不想跟母親說,她要自己解決這件事。她在家躺了兩天,到了第三天的早晨,起了一個大早,沒吃飯就去了公司。她拿鑰匙打開門時,白文良還在熟睡中。
白文良說:“你來得真早,有急事?”
“這兩天貨賣得好不好?”紀虹問。
白文良伸個懶腰說:“還行,錢都在抽屜里,你數一數吧。”
“你起來,我有事要跟你說。”紀虹說。
白文良說:“我看你這些天反常,有事你就說吧,還用得著起來再說嗎?都老夫老妻了,我真是看不慣你這種認真的樣。”
紀虹不說話。
白文良起來了,他把這幾天賣貨的錢給紀虹,紀虹接過錢沒數,放在一邊,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白文良,白文良被紀虹看得發慌,他不敢正視紀虹。
紀虹說:“文良,你搬出去住吧,你住在這里不方便,再說,我認為咱們在一起也不合適,還是分手吧。”
“你說什么?分手?你沒吃錯藥吧?”白文良問。
紀虹說:“你不適合我,我也不適合你,咱們早點分手,對你,對我都好。”
“你瘋了,你胡說,好也是你,壞也是你,你都把我弄糊涂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今天晚上就搬出去,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工資我另外多給你一個月的,你要認為不可以,我還可以多給你一些,你要是有困難需要我幫忙的,也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只要能做到,還會和原來一樣幫你。”
“工資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要說清楚是為什么?你要是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你不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我還珍惜呢。”白文良說。
紀虹說:“我不喜歡你這個人。”
“就這一句話?”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能踹了王西,將來就會踹了我,我不能走王西的路,我要早點準備。”
“紀虹,這不是理由,這也不是你的真心話,你要告訴我真實的想法才行,不然我不會離開你,如果你只是為了這個,我可以向你發誓。”白文良說。
紀虹說:“發誓也沒用,我不信。海枯石爛都是假的,我只是相信我看到的事,我只是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你和王西的事實擺在面前,你還說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不說還好一些。”
“那你讓我怎么樣?”白文良說。
紀虹說:“我不讓你怎么樣,你有你自己的做事方式,你去找你愛的人吧,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你也不是我最愛的人,我們彼此之間要重新選擇,我們還都來得及。我們過去的這段感情,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我也會永遠記著你,我們都曾經占有過對方的身心,這是刻骨銘心的。”
“紀虹,這就是你分手的理由?你不覺著你的這個理由站不住腳嗎?你不認為你做出這種決定過于草率嗎?你說出這種話很傷我的心,你不知道嗎?”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跟我相識是一種緣分,我讓你愛我,我又讓你離開我,這是我的錯,你要是想恨我,你就恨吧,你有這個權力。”
“女人呀!”白文良無可奈何了。
紀虹說:“你走吧。”
“好,我走,我走。”白文良說。
紀虹看著白文良收拾東西,他的東西不多,沒用多大一會兒,就收拾完了,他走出門,也沒有回頭,紀虹跑到門口對他說:“文良,你去看一看王西吧。”
“我不看。”白文良說。
紀虹說:“她懷孕了。”
“她懷孕了?”白文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他也從來沒有想過王西會懷孕,這如同晴天霹靂一樣。
紀虹把臉轉到一邊,一行熱淚從她的臉上滑落下來。
白文良說:“你跟我分手就是因為王西懷孕的事?她懷孕也未必就是跟我有關吧?她懷孕跟我有什么關系。她懷孕就是我讓她懷的?就不會有別人了?”
紀虹跑回屋里。
白文良去找王西。早晨大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一陣秋風吹過,把他的頭發吹亂了。他走了一段路,停住了,他不能背著行李去找王西,他這個樣子有點像鄉下來城里打工的民工,他這樣去了會讓王西看不起的。他不相信王西懷孕了。王西懷孕也未必就是跟他在一起的結果。他跟王西做愛都是在安全期內,從來也沒出過事,現在都分開多日了,怎么會出事呢?假若王西懷孕,王西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是李峰的呢?要是李峰的呢?他不相信這事與自己有關,他真是不相信,他去找耿浩,他要把東西放在耿浩那里,再去找王西。耿浩剛起來,看白文良這個樣子,就說:“文良,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我跟紀虹分手了,我把東西先放你這兒,等一會兒我來拿。”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紀虹說王西懷孕了……就跟我分手了。”白文良說得有氣無力。
耿浩說:“王西是真的懷孕了。”
“那就肯定是我干的。”白文良似乎要吼起來了,他現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更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因為這個事實對他太不利了,他想恢復跟紀虹的關系,就必須否認這件事跟他有關。
耿浩說:“不是你干的是誰干的?王西就跟你有過這事。”
“她跟李峰晚上出去,我是親眼看見的,要不是我親眼看見的我也不信。”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看見王西和李峰干那事了?”
“我沒看見他們干那事,可我看見晚上李峰開車拉著王西出去了,那么晚了,他們出去會干什么?李峰那人,你從電視上也看到了吧?女人跟他走還有好的?并且王西第二天就給我送了一萬六千元錢來,那錢她肯定是從李峰那兒拿的,李峰憑什么無緣無故地給她那么多錢,你想一想,可能嗎?”白文良說,耿浩說:“你一直沒跟我說錢的事。”
“我說了有用嗎?沒用。我是不想壞了王西的名聲,她來到渤海也沒少受苦,剛好起來,就弄出風言風語,不好。”白文良說。
耿浩說:“我聽小紅說王西肚里的孩子是你的。”
“胡說。”白文良說。
耿浩說:“文良,你要冷靜冷靜,別沖動,再說,你這樣去找王西也不好,你不如消了氣,找個機會單獨和王西談一談,把事情說開了,對你,對她,都好。”
“我在你這兒住幾天,等我找到了住的地方,就搬走,你看行不行?”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就放心住在這兒吧,一個月兩個月都沒事。”
“我不會長時間住在你這兒的。”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跟王西和好算了,你們從東北來渤海也不容易,又沒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那點事情嗎,她要是不在意,你也別再說什么了。”
“這不可能。”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聽我的好不好?”
“現在不是聽誰的問題,現在是要弄清楚王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如果王西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就認了;如果不是我的,我也沒必要背這個黑鍋。”白文良說。
耿浩上班的時間到了,他把房門鑰匙交給白文良一把,就走了。
白文良接過鑰匙就在床上躺下了。他現在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了。他來渤海一年多了,一無所有,他心寒了,下一步他該怎么辦?晚上,到了下班時間耿浩還沒回來,他想耿浩可能又出去做服務了。耿浩一旦出去做服務,回來就沒個準點了。耿浩有鑰白文良就鎖上房門去找王西。他來到雪花經貿公司時,來買東西的顧客很多,他就在外面來回轉著。經過一天的思考,他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他是在一個顧客也沒有的時候走進雪花經貿公司的。
王西對待白文良還是跟原來一樣,她笑著說:“你來了。”
白文良的表情很冷漠,他不說話,眼睛直盯盯地看著王西的肚子。
王西拿起掃帚掃著地,關心地問:“你現在還好吧?”
“不好。”白文良說。
馬曉麗看白文良來了就明白是為王西懷孕的事來的。她從小紅那兒得知紀虹答應小紅的要求了,紀虹來找王西時她也在場,她想現在也該讓王西和白文良單獨談談了,她在場是不好的,她裝成有事的樣子,出去了,可她沒敢走得太遠,她怕王西有事找她,她站在門口,站在門口是可以聽見里面談話的,她想聽一聽,也可以防止別人來打擾白文良和王西,她像一個衛兵守護在那里。
王西掃到了白文良站著的地方,白文良移開了,王西說:“紀虹對你是不錯的,她是一個好人,你可要珍惜她。”
白文良沒說話,當然他聽出來王西說的是真心話,但是他還認為不入耳,這話刺得他心疼。
王西說:“你最好別總來我這里,來多了紀虹會不高興的,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了解女人的心情。”
“我想問你一件事。”白文良說。
王西說:“什么事?”
“你能不能向我保證你說的是實話?”白文良說。
王西說:“看你那樣,你說吧。”
“你向我保證我才能說,你不向我保證我說了也沒用。”白文良說。
王西還沒掃完屋里的地,就覺著累了,她直起了腰,看著白文良說:“你這人可真是的,就好像我跟你說過好多謊話似的,你說,我什么時間跟你說過謊話?好,我向你保證。”
“你懷孕了?”白文良說。
王西一驚,接著點一下頭,可隨后她又搖了一下頭,她的這一連串的反應是不自主的,完全是在無意識中進行的。
白文良說:“真的?”
“真的,我去醫院檢查了。”王西想白文良來問她,她就要跟白文良好好說一說這件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他們兩個人的。
白文良沉默了。
王西想了一下說:“我想可能就是那次咱們爭吵后做的,原來咱們都采取了避孕措施,只有那一次沒有采取避孕措施。”
“哪一次?”白文良想不起來了,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王西提醒白文良說:“就是我發現你和紀虹好上了那次,那次不是在安全期內。”
“你說是我的?”白文良說。
王西被白文良這句話問火了,她說:“不是你弄的,還會是誰弄的?你不想承擔責任也沒什么,但是你不能污辱我的人格。”
“你那一萬六千元錢是誰的?”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找焉國光要的,我跟你不是說過了嗎?你到現在還不相信,你不信,那你說是誰的?誰會白給你錢?”
“焉國光在哪里,我見一見他可以吧?”白文良說。
王西說:“焉國光去海南了。”
“他多長時間能回來?”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不知道。”
“你那天晚上跟李峰去哪里了?”白文良說。
王西說:“你懷疑我跟李峰有這種事?你也能想得出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真讓我傷心,真讓我失望。”
白文良沒否認,也沒肯定是這個意思,但他話中的意思就是這個。
王西當然能聽出白文良話中的意思了,這不是在對她的人格進行污蔑嗎?這是讓她無法接受的,她是一個非常講究人格和自尊的人。她跟白文良在一起,那是因為她曾經真的愛白文良。李峰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怎么會跟李峰呢。這問話要是出自別人的口中也行,也可理解,可是出自她愛過的男人口中,她就受不了,她說:“白文良,你真不是人,我找你是瞎了眼睛了,你走,你走!”
“我的懷疑有錯嗎?”白文良說。
王西說:“你懷疑沒錯,你總懷疑別人,從不懷疑你自己做的事。”
“我的懷疑是有根據的,你說不清楚,你讓我怎么承認?不是我不承認,而是你說不出理由,你也沒有證據來證明孩子就是我的,你不說清楚,就讓我來承擔責任,是不是過于武斷了?”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說不清楚,我也沒有證據來證明孩子就是你的,我胡攪蠻纏行了吧?我冤枉你行了吧?白文良,你聽好了,我用不著你來承擔責任,我也沒必要給你證據,從今后,你在我心中死了。”
“不用我承擔責任,你跟紀虹說什么?你沒根據,你就說這事是我干的?你這么一胡說,你知道事情的后果嗎?你知道嗎?”白文良這次來不是為了王西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為了王西,而是為了他自己,他不想離開紀虹,離開紀虹他就一無所有了,他來找王西也是這種心理。他不管王西懷沒懷孕,也不管孩子是誰的,反正他是不想承認,只要能躲,他就會躲過去的。
王西說:“我沒去找紀虹,也沒跟她說,我更沒有胡說,胡說的是你自己,你現在是一派胡言,簡直跟瘋子沒有兩樣。”
“你沒說那是誰說的?難道是我說的?還是紀虹瞎編出來的?”白文良說。
王西說:“小紅說的。”
“小紅?”白文良說。
王西說:“小紅去找紀虹,事先我根本不知道,她沒跟我說,我要是知道了我肯定不會讓她去找紀虹,我不像你,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承認,虧了你還是一個男人呢,你死了算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白文良,你聽到了?我再說一遍,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走!你走!”
“小紅呢?”白文良沒有走的意思,他現在就是想把屬于自己的責任推脫掉,然后跟紀虹和好如初,他想讓小紅給他恢復清白。
王西說:“你找她干什么?”
“我要問她為什么在沒根據的情況下就去找紀虹,我要讓她給我一個解釋。”白文良說。
王西一聽白文良說這種話就更生氣了,她說:“白文良,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讓小紅給你什么解釋?小紅說的一點錯也沒有,你再這樣下去有你好看的,如果你想要解釋的話,我可以把孩子生下來,做DNA親子鑒定。”
白文良明白王西說的DNA親子鑒定是怎么回事,他看王西激怒了,心里也矛盾了,他產生了膽怯,他不想讓王西把孩子生出來,他沉默了,他理虧地沉默了。
王西態度好多了,她理解地說:“紀虹跟你分手了吧?你不說我也能想到,我是不想看到你跟紀虹分手的,你跟紀虹分手,你就沒有出路了,可老天就是這樣跟你過不去,讓你走到了這個地步。你要是聽我的勸,你最好趁早想辦法,別住在耿浩那里,你住在那里也不是辦法,你來渤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對這里的人際關系也了解,你要獨立才行。”
“你準備怎么辦?”白文良平靜下來。
王西說:“我想把孩子生下來。”
“生下來?”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在渤海太寂寞了,生下一個自己的孩子,也許是一個寄托、一個安慰,要是再這樣下去,我是受不了的。”
“國家政策是不允許的。”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可以到馬曉麗的老家去生,她們老家對生孩子管得松,給村里當官的一點錢就沒人管了。”
“那你的生意呢?你的生意才開始,總不能為了這個不清不白的孩子不做了吧?你的生意已經開了頭,要是堅持下去會好的。你要是現在不做了,半路退下來,今后你再想干,就更難了。”白文良不同意王西把孩子生下來,他想勸王西把孩子打掉,但沒有直接說出來,直接說出來他怕再次激怒王西。
王西說:“我還沒想好呢,也可能我會去醫院做流產手術。”
“這也好。”白文良說。
王西說:“我們要是原來結婚就好了,結婚你就可以來處理生意上的事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孩子生下來,不過,現在我不想跟你結婚了,你太讓我傷心,也太讓我失望了,我真是恨透你了,也恨我自己看錯了人。”
白文良六神無主了。現在王西和紀虹,這兩個女人都不屬于他了。過去他認為這兩個女人是商店里的兩件物品,可以任意讓他來選擇,可現在他不但沒有這個權力來選擇,反倒一個也不屬于他了,他的愛情是失敗的,更確切地說他在渤海的愛情是失敗的,他想著自己所處的位置。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和剛來到渤海時大不一樣的,現在要比那時更艱難。
王西說:“你不來找我,我也準備去找你,咱們來時你不是從你姐那兒拿了五千元錢嗎?你后來不還從你媽那兒拿來了六千元錢嗎?我當時說過這錢由我來還,我已準備好了,我給你,你還給他們吧。你住在耿浩那兒吧?明天我給你送去。”“這錢你不用還了,也不只是你一個人花的。”白文良原來就沒打算讓王西還,他也沒想過要還。
“我說過我要還的。渤海是我讓你來的,我現在有能力還這筆錢,就一定要還,還上了我也就沒心事了,你走吧,我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
“那好,我走。”白文良轉身從雪花經貿公司出來。
36
馬曉麗在門口聽著王西和白文良的談話就為王西著急,他們的談話越來越遠離她和小紅設計的主題,她真想沖到屋里阻止王西說那些在她看上去是很傻的話,她想不到王西會這么對白文良說話。她認為王西不應該說,可是她又不能進去說,她是一個理智的人,做事都是要先想好了再說,再做。白文良才從屋里走出來,她就走了進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說:“王西姐,你怎么會做出這種傻事呢?他不說跟你分手,你說什么呀?你不知道你現在懷孕了嗎?你現在跟他和好才對。”
王西沒說話,她不想說,她懶得說。因為她明白她說了也沒用,她要做的事馬曉麗是不明白的,也是理解不了的,只有自己明白,她一直到關門時,也沒說話。
馬曉麗跟平常一樣來到水產品市場找姜林成。姜林成跟小紅收拾好了攤位,正準備離開,她叫住小紅,把剛才白文良跟王西的談話告訴她。
小紅跟馬曉麗對這件事的看法是大不相同,她說:“王西姐做得對,有骨氣,就應該這樣。”
“對,對什么?這樣一來,事情不就更糟糕了?他們還能和好嗎?不和好,那孩子怎么辦?”馬曉麗說。
小紅說:“我原來以為讓紀虹跟白文良斷了,他就能回心轉意,現在他死心不改,咱們還能怎么辦?還能拿繩子拉他回來?要是他們不能和好,還不如讓王西姐出一出氣!”
“出氣不解決問題。”馬曉麗還是不同意小紅的做法,也沒接受她的觀點。
小紅泄氣地一搖晃頭說:“我是沒辦法了,你出個主意吧?”
“你這不是難為我嗎,你要是沒辦法了,我就更沒辦法了。”馬曉麗說。
王西走過來說:“你們兩個又在說我什么呢?”
馬曉麗和小紅笑了,誰也沒說話。
王西說:“你們就別操心了,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收拾完了,快回家吧,都在市場上站一天了,你們不累嗎?”
37
白文良從雪花經貿公司出來,天完全黑透了,潮濕的海風陣陣吹來,讓他感覺到一種新的氣息,他回想著自己從東北來到渤海的種種經歷。這些經歷是他過去沒有想到的,更是沒有遇到過的。在來到渤海后他和王西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讓他做著反思。他不能不反思,因為人生就是在跟他開著玩笑。他來到渤海時一無所有,現在仍然是一無所有,可是王西從一無所有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這是多么的不同。他想到他跟王西剛來到渤海時柳郁南說過的話,那句話在王西的身上得到了驗證。柳郁南說渤海是一座移民城市,好多人都是從外地遷移來的,這些城市移民在初來渤海時可以說是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但在經過自己的努力后,自己不但有了車,還有了房子,并且有了存款,成為當地人都趕不上的社會上流人物。王西現在雖然沒有車,也沒有房子,但他想王西會有的,可他對自己就說不準了,他想這是為什么呢?
他來到了海邊,聽著濤聲,想著心事,他對這座城市有點厭惡了,不想再呆下去了,他感到在這座城市里實在是太累了,他想回家去,可是他又怕回家去,他反反復復地想著這個問題,最后他決定要回家去一趟,看一看有沒有回去的可能,如果有,他就回去,他在渤海沒有可牽掛的了。他正好把姐姐的錢帶回去,他想好了就決定明天動身。他在渤海沒有住處,還不如早點離開的好。上次他回家是坐晚上的火車,這次也一樣,拿定了主意,他就離開了海邊,回到耿浩那里了。耿浩是被白文良的開門聲驚醒的,他翻動了一下身子,說:“你小子回來得也太晚了吧?都幾點了?”
“不說話,快睡覺。”白文良忙關上燈。
耿浩說:“你小子去找王西了?談好了嗎?”
“快睡覺吧,明天再說。”白文良不想回答他。耿浩沒了睡意,坐了起來說:“沒有進展,還是談崩了?好壞都應該有個結果吧。”
“崩了。”白文良看耿浩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就說了。
耿浩還不肯罷休,追問說:“是你崩的她,還是她崩的你?就沒有緩和的余地了嗎?”
“感情這東西說不上。”白文良說。
耿浩說:“王西懷孕了吧?這回你信了吧,你小子可真行,我真的是徹底服你了。你小子的子彈還挺好使的,百發百中,完全是優良品種,我跟亭亭做了那么多次也沒事,還是你有福氣。”
“喂!你們都是怎么回事呀,怎么都認為是我干的呢?要不是我干的,你們能負起責任嗎?”白文良說。
耿浩說:“文良,你就別嘴硬了,如果不是你,還會是誰?就算是王西跟李峰發生過這種事,你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因為王西跟李峰在一起的時間,肯定沒有跟你在一起的時間長,要是你再犟,就只有讓王西去做DNA了。”
白文良不說話了,他在這種關鍵時刻總是沉默。
耿浩說:“我本來睡得好好的,讓你給弄醒了,你說這下半夜可怎么過吧,明天你要請客,做精神賠償。”
“明天就不會有人打擾你了,至少不是我。”白文良說。
耿浩聽白文良話中有話,就說:“文良,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沒有煩你的意思,剛才我說的可是開玩笑的話,要是你當真可就不對了,你如果不想聽,我收回行了吧,咱們都是這座城市的移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有難處我是不會看著無動于衷的,你沒住處,就住在這里好了,我不會說一個不字。”
“看你說到哪里去了,我可以不來找你,我可以先找個小旅館住嘛,我來你這里,就沒把你當外人,當外人,我就不來了。”白文良說。
耿浩說:“那你剛才是什么意思?”
“我準備回一趟家,我明天就走。”白文良說。
耿浩說:“你回家?你是不是想回去,不來了?”
“不能這么說,我好久沒回家了,我想回去看一看。”白文良現在還說不上回去是不是再回來,因為他不知道家里的變化。他要根據家里的變化情況來做決定。他現在如果說回去不來渤海了不就是自己把門給堵死了,他要給自己留一個退路。
耿浩說:“我看你是有點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了,你看上去很堅強,實際上是很軟弱的,你在這方面比我差得太遠了,你要向我學。我跟亭亭分手了,當時我是很難過,可沒過多久就好了。我現在過得不是很好嗎?我現在還有了小紅。我跟小紅的感情好得也不一般了。”
“你們好到什么程度了?”白文良有點生氣了,他對小紅去找紀虹不滿意。小紅去找紀虹就是在他背后放冷槍,也正是這一槍把他打倒了。
耿浩說:“不瞞你說,我們的感情已達到上床睡覺的程度了,你沒想到吧?你羨慕吧?我也沒想到會發展得這么快,這是一個飛躍,你要不在,她就睡在這里了,就是你睡的這個位置。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那是無比美妙的。”
“我打擾你的美事了,看來,我不能再住你這里了,不好意思。”白文良說。
耿浩說:“沒事,我們也不是常在一起,常在一起就算不出事也不好,名不正言不順,讓人心驚膽戰,偶爾在一起解一解渴就行了。”
“耿浩,你可要管好小紅,小紅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全身都是刺,我是有點服她了,她也能想出來去找紀虹。她先跟我說還不行?她讓我猝不及防。”白文良提醒耿浩。
“我沒想管她,我也管不住她,只要她實心實意跟我就行了。她是獨立的,我也是,兩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談不上誰管誰。她去找紀虹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要不是跟王西有這事,她能去找紀虹嗎?小紅開始也想找你,可怕你不承認,正像她猜想的一樣,你到現在也不承認。”耿浩認為小紅做這事沒錯,他是贊同的。
白文良說:“不說了,睡覺。”
“你回家王西知道嗎?”耿浩沒有停下交談的意思。
白文良說:“你什么意思?”
“你跟王西一起來的渤海,在這里她也沒有別的親人,你回家也該告訴她一聲吧?你不跟她說一聲能對?你們離家這么遠,也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回去這一趟,下次還不知道是什么時間呢,還是做得圓滿一點為好。你們生氣歸生氣,最好別讓家里人知道,要是讓家里人知道了,他們不了解事情的緣由,會引起許多閑話來,家里人也會為你們擔心,再說你要想好了見到她家人怎么說,說什么,你去她家不去。”耿浩說。
白文良說:“你說得對,睡吧,快天亮了,我困了。”
“明天起早上班真是為難我了。”耿浩躺下了。
白文良還沒起來,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他穿上衣服下來,看見王西和馬曉麗站在門口,他看著王西說:“昨天睡得太晚了。”
“我來給你送那一萬元錢來了。”王西走進屋,從包里拿出一個報紙包著的包。
白文良沒說客氣話,他了解王西這個人,王西想好的事情,別人是很難改變的,他看著王西把錢放在床上,他說:“我回家,你有事嗎?”
“你回家?”王西昨天還沒聽白文良說起要回家呢,只過了一夜,怎么就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呢?她心里一顫。她用驚慌的目光看著白文良,她覺著頭有點暈,她說不上有多失落了,她弄不清她這是怎么了,她本來已經跟白文良分手了,現在卻戀戀不舍起來。
白文良做了一下解釋說:“我把錢帶回去,錢放在我這里不安全。”
“寄回去不就行了,身上帶這么多錢,路上的治安也不是很好,萬一出了事,怎么辦?”王西說。
白文良說:“我會小心的,不會有事,我坐軟臥回去,軟臥安全。”
“什么時候走?”王西說。
白文良說:“今天晚上。”
“怎么走得這么急?”王西說。
白文良說:“沒別的事還等什么。”
“文良,我告訴你,家里不如渤海有發展,你這么年輕別退著走路,東北的地理環境跟渤海是沒法相比的,你可要想好了。”王西不贊成白文良回東北發展,她提醒他。
白文良說:“我只是回去看一看,把這些事處理一下。”
“你不要把我們的事告訴家里人,告訴他們是沒有必要的。”王西說。
白文良說:“這事我想了一夜,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王西不想久留,跟馬曉麗走了。她走在路上,心里就想著這件事,她想白文良回家不只是為了送錢,錢完全不必要送回去。白文良回家要是不回來怎么辦?她現在還真是怕白文良回家不回來。她為什么要擔心這個?她不是昨天還要跟他分手嗎?分手了怎么還會有這種感情?她分了神,好幾次差點跟人撞上。
馬曉麗看出王西心里是矛盾的。她找了好幾個話題,想讓王西開心,想讓她轉移注意力,但是都沒有成功。
她們剛回到雪花經貿公司,就來了好幾個客人。這些客人都是一些從東北來渤海的老鄉,他們都是常客,說起話來也就不見外,你一言,他一語的,要是往日王西肯定會接話的,今天她沒有接話,也沒心情接話,只是馬曉麗跟這些客人交談著。中午的時候,王西去了市場,她買了十多斤干海鮮。她又去了一趟火車站,看了一下列車時刻表,看渤海開往東北的火車是晚上幾點的。晚上她沒讓馬曉麗關店門。馬曉麗到水產品市場上讓姜林成收攤后來找她。小紅也來了。王西看著這幾個人心里說不上是一種什么滋味,他們都是外鄉人,為了生活他們走到了一起,她是他們的老板,她要做一個最善良的老板。
他們來到車站時,王西沒有下車,她讓馬曉麗和姜林成下車去送白文良。
白文良正在候車室等車,離檢票還有二十分鐘了。他聽到姜林成喊他的聲音,一抬頭姜林成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沒有想到姜林成會來送他,他好久沒看到姜林成了,姜林成顯得更結實了,白文良說:“你們咋來了?”
“看一看你,想你了唄。”姜林成說。
白文良說:“你們買這些東西,我也拿不了。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這東西可不能拿回去,這可是王大姐買的,你拿不了也得拿。”馬曉麗說。
白文良說:“她人呢?”
“她在外面,你不去叫人家進來?”小紅說。
白文良真想跑出去,可是已經開始檢票了,他不得不向檢票口走去,他拿著一大包東西,姜林成送他。小紅買了站臺票。他們走了進去,直到火車開了,才分手。
白文良趴在車窗上向外看,夜色中的渤海漸漸遠去,他的思緒也開始清晰了,他離開了這座城市,也帶走了王西的牽掛。他也在牽掛王西,還有紀虹,這兩個女人已經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好像在此時才懂得離別的滋味。他想起了好多過去的事情,他完全沉浸在回憶中。
東北的季節跟渤海是大不一樣的,正處在春天的景色中。好久沒有回來了,他一下車,就感到了一種親切,一種真正的鄉情,但是他很快又處在一種迷茫中,他自問,這個北方的邊陲小縣城還屬于自己的生活嗎?他還是這里的人嗎?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北方小縣城不再屬于他的生活了,他也不是這個小縣城的市民了。雖然他是在這里出生的,雖然他的親人還在這里,雖然他對這里的感情依然如舊,但是他的居住權,他的工作關系都已調到渤海去了,從法律上說,他是渤海的市民了,他回到這里也同樣有著客居的感覺。
日出的時候白文良拿著一大包東西走出火車站。天氣格外的好,一天才開始,有著一種生機。街上的人不是很多,正是上班時間,他想給姐姐白文雪打電話讓她來接他,可又一想還是別打了,還是給姐姐來個突然襲擊為好,讓她大驚一場,于是他租了一輛三輪車。他看到不遠處的王群了,他躲開了,他不想現在就見到王群,他要先回自己家。三輪車司機問他去哪里,他想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姐夫培根的公司。他認為直接回家不如先到姐姐家為好,他要先把錢還給姐姐,然后讓姐姐跟他一起回家那多好。
白文雪正在算著賬,看有車停在了門口,就出來了,她本以為是來了客戶,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家人思念的白文良,她真是又驚又喜,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文良付了三輪車費說:“姐,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你回來也不來個電話,也不寫封信,讓我吃了一驚,你今后少做這種嚇人的事,你要是把我嚇個好壞的,看你還叫誰姐姐。”白文雪上前接過白文良手中的東西。
白文良進屋一看培根不在,說:“我姐夫呢?”
“他上縣委去辦點事,我這就打他的手機,讓他馬上回來。”白文雪拿起電話。
白文良說:“你不用給我姐夫打電話,他辦事,你叫他不好吧?等他辦完事不就回來了。”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他一天天總在外面,到天黑也不一定回來,他也沒個正經事。”白文雪撥通了培根的手機,她問,“你在哪呢?”
“我在縣委呢。”培根說。
白文雪說:“文良回來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培根不相信。
白文雪說:“文良回來了,你能不能回家來。”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他也沒事先打個電話,也沒來個信,怎么會突然回來呢?我不信。”培根仍然不相信。
白文雪說:“你不信,我讓文良跟你說話。”
“你讓他接電話。”培根說。
白文良從白文雪手中接過話筒說:“姐夫,我是文良。”
“文良,你回來打個電話給我,我好去車站接你,我剛才還去車站了呢,我馬上就回家。”培根說完就關了機。
白文良放下電話看了看屋里說:“姐,你今天沒去上班?”
“我辭職了。”白文雪說。
白文良如五雷轟頂,頭嗡的一聲,他沒料到白文雪會辭職,他說:“姐,你們單位多好,你還不干,你可要知道多少人想進都進不去呢!”
“我也承認我們單位不錯,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好單位,單位再好一個月也不過是千八百塊錢,一天天讓人管著也不自由,你姐夫說還不如回來幫他干,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雇人也要花錢,我想也是,就回來給自己干了。再說我都三十多歲了,在廣播電臺也屬于老的了,年年都來年輕的,競爭也很激烈,說不上哪一天就下崗了,還不如趁早給自己找一條出路。”白文雪說。
外面響起了汽車的馬達聲。
白文雪說:“你姐夫回來了。”
“姐,你家買車了?”白文良想可能是買車了,要么她怎么能聽到汽車馬達聲就說是培根回來了呢。
白文雪說:“買了有三個多月了吧?做生意自己沒車不方便。過去生意做得小不值得買車,就借人家車和租車用,現在生意做大了,再借人家車、租車用不方便,也不劃算,就買了一輛。”
“變化真是不小。”白文良轉身走到門口去迎培根。
培根走進來照白文良的肩上拍了一下說:“你小子回來也太突然了,你姐跟我說,我還認為她在說夢話呢!她沒事就念叨你,都快成神經病了。”
白文良笑著。
培根說:“快準備菜,我跟文良好好喝一頓。”
“我還沒回家呢,咱爸咱媽還不知道我回來呢。”白文良說。
培根說:“那好,咱一起過去,文雪,你把菜帶上。”
“咱們都去店里昨辦?總不能關門吧?總不能不做生意吧?”白文雪看著培根。
培根說:“你可真能婆婆媽媽的,你們女人都犯這個毛病,文良回來,今天不做生意還不是應該的,你快點,文良路上吃不好,肯定是餓了,文良要是餓壞了,你可要負責,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合格。”
“姐夫,要不晚上你們再過去,白天還是做生意吧?我又不是外人,回來了今天也不走。”白文良說。
培根說:“我說今天不做生意,今天就不做了,姐夫要好好陪一陪你,做生意不就是為了賺錢嗎?錢還有個數。”
白文良把一包干海鮮遞給白文雪說:“姐,也沒別的給你帶的,這你留著,那些是給爸媽的,一家分一點。”
“文良,在渤海海鮮吃夠了吧?在咱這里不行,你有錢也買不到。”培根說。
白文雪從冰箱里拿肉和魚,他們三個人上了車。白天柱和賀亞青正在院子里種著花,看到白文良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活,就走了過來,兩位老人高興得只是看著白文良笑,說不出話來,白天柱對培根說:“你們都過來,今天不營業了?”
“文良回來了,就關一天門吧,好好陪一陪他。”培根說。
白天柱說:“文良也不是外人,還用關門陪他。”
“他走得那么遠,難得回來。”培根說。
白天柱說:“我們真的是老了,你們做的事在我們眼里是想不通的,更是不敢做,只要你們認為好就行了。”
白文雪跟母親賀亞青在廚房里做飯。
白天柱和培根陪著白文良在客廳說話。培根和白天柱最想知道的就是白文良在渤海的工作和生活情況,他們也一直為白文良在渤海的工作、生活擔心。白文良現在回來,他們當然要問了,還有他跟王西的事。白文良不想提他在渤海的事,他在渤海的生活在他的思想意識里是不值得一提的,可是他不說是不行的,他就只好說還行,不好也不壞。他說他跟王西還跟原來一樣。他只是應付著。白天柱和培根都說如果生活和工作都穩定,就趕緊結婚算了,白文良說他會考慮的。直到晚上培根才和白文雪離開。白文良坐了一路車很累,很早就躺下了。賀亞青和白天柱在白文良熟睡時走進去了好幾次。
第二天白文良睡了一個懶覺。他起來時八點多鐘了,但白天柱和賀亞青還沒吃早飯呢,他們在等白文良。白文良吃過了早飯,出去看幾個同學和原來的同事。他先來到了糧油加工廠采購科看過去的同事。采購科變化很大,老科長退休了,張士同到裝卸班去了,新來的幾個人白文良雖然認識,但過去接觸得不多,坐在一起除了說些客氣話外,就沒別的可說了,他坐了一會兒,就到裝卸班去看張士同了。
張士同肩上披著一條黑毛巾,穿著一套灰色的工作服,正跟幾個人從車上往下卸小麥。他眼睛近視,沒看出來白文良,旁邊有一個人看出白文良了,就對他說你的老戰友來找你了,你可以解脫了,他才抬頭,向前仔細看,他看到白文良,就扯著嗓子喊:“文良,你稍微等一會兒,我卸完這車麥子,就下來。”
“老張,文良來找你,你就下去吧,我們卸行了。”張士同旁邊的同事說。
張士同說:“他是我的老朋友了,讓他等一下沒事。”
白文良在離裝小麥的汽車有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下了,他沒有再往前走,前面有塵土,他坐在一個麻袋上等著。他看著在車上的張士同,心里產生一種同情。張士同戴著一副近視鏡,是很不適合干裝卸工這活的。
張士同卸完這車麥子,從車上跳下來,一邊用肩上的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走向白文良說:“文良,什么時間回來的?”
“昨天。”白文良看了一眼東方天宇里的太陽。
張士同說:“你還行,沒忘了老朋友。”
“你怎么干這個了?”白文良說。
張士同嘆息了一聲說:“不干這個,干什么?這個還差點沒干上呢。老科長退休了,廠里施行了股份制,進行了優化組合,采購科也進行了人員調整。采購和銷售劃到一起了,人多了,就要減,我就被減下來了。減下來的人要自己找活干,別的活找不到,就只好干這個了,這個活也要班長同意要才行,班長要是不同意要,這個活也干不上。我干這個活是很吃力,拼命干吧。”
“不行就調走嗎?”白文良說。
張士同說:“說得容易,做起來難,你說往哪調吧?咱們這里哪有幾個像樣的廠子,有幾個能發出工資的?要說好,就只有機關了,要進機關,那要多大的門子,我是進不去。要是到發不出工資的廠子,還不如在這里干了,這里好壞按月發工資。”
“也是。”白文良說。
張士同說:“渤海比這兒好吧?”
“差不多。”白文良說。
張士同說:“渤海肯定要比這兒好。那是一個沿海開放城市,外資企業多,經濟發展快,你是一個有福之人,去了那么好的一個地方,你現在干什么呢?”
“在一家通訊公司。”白文良對他干什么一直這么說。
張士同想白文良肯定是在一家大公司了,他說:“那可是不錯,工資一定很高吧?”
“不算高,還行。”白文良不想說。
張士同說:“要是有好機會想著我。”
白文良一笑沒說話。
張士同說:“我就是年齡太大了。”
“不大。”白文良說。
張士同說:“我剛才在跟你開玩笑,你別當真,我老婆孩子都有了,還往哪走,這輩子是不行了,走也是下輩子的事了。”
“來車了,你去忙吧。”白文良看一輛拉麥子的汽車開過來,他對張士同說。
張士同說:“你什么時間走?”
“看一看再說。”白文良說。
張士同說:“晚上到我家吃飯吧?”
“看到你就行了,吃飯,就免了吧。”白文良知道張士同不當家,他要請他吃飯,也要先回家跟他老婆商量后才能決定。
張士同說:“你要是今晚沒空,就改天吧。”
“快去卸你的車吧。”白文良說著走了。他走出了一段距離,回過頭看,張士同已爬上了車繼續卸車去了,他看不清張士同的表情,但他能想到張士同此時的心情。
白文良本來想到原單位好好玩一玩,尋找一下過去的快樂,沒想到原單位已改朝換代了,不但沒讓他找到過去的感覺,反倒讓他產生了嚴重的失落情緒。他從糧油加工廠里出來,直接去縣政府辦公室找他的同學曹剛了。
曹剛由辦公室秘書升為辦公室副主任了。他很會干事,也很能干事,領導非常欣賞他,他在縣政府辦公室干得比較輕松。他看白文良來了和原來同樣熱情,他處理完領導交給的事情,推掉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來陪白文良了。還沒到中午,曹剛就給其他幾個要好的同學打了電話,讓中午到他這里來,他請客,其他同學問他是什么事,他沒說,他說到時候就知道了。白文良說別麻煩了,曹剛說談不上麻煩,你來得也巧,我才有報銷吃飯的權力你就回來,你要是早回來半個月可能都不行,說不上哪一天你就為我們縣引來外資了呢?這不是名正言順嗎?也是工作需要。
白文良對曹剛的口才是深表佩服的,他想也正因為曹剛有一張好嘴,他才升得這么快。他現在就算不是縣政府最年輕的中層領導,也差不多了。曹剛有這個權力,他也就不推辭了,他也想看一看老同學們現在的變化。
曹剛問白文良這次回來見沒見到趙繪,白文良搖了一下頭。他說趙繪跟縣政府的一個司機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女孩。他說趙繪的爸爸已是主管工業的副縣長了。他說白文良要是不走,現在也會弄個一官半職的了,但白文良要跟趙繪結婚才行。
白文良只是聽著,他對這個小縣城里的變化感到吃驚。過去他是那么熟悉這里,現在他對這里是那么的陌生。他從渤海回來時的想法,看來在小縣城是實現不了了,他很難在這里找他需要的生活了,他更看不到自己在這里的未來,他突然產生了離開的想法。他要回到渤海去,他突然想回渤海去是因為他感到一場社會的變革已開始了,并且輻射到了小縣城,這是改變不了的,自己必須要面對,必須迎著這場變革去生存,而渤海又是這場變革的前沿,也是他生存最佳的選擇之地。
曹剛為白文良準備的午飯是豐盛的。他們七八個同學平時難得相聚,坐在一起就聊個沒完,有說不完的話題,他們說的都是一些現代年輕人的話題,邊吃邊喝,一直到下午兩點才結束。
當時曹剛的手機響了,縣長找他,他馬上就回去了。
白文良從家里出來一天了,感到累了,就回家了。到了晚上培根和白文雪來找白文良過去吃飯,他們一見白文良還沒醒酒,也就沒叫醒他。培根和白文雪才走,白文良的幾個同學來了。白天柱叫醒白文良,他們在一起說到了半夜。接下來的幾天就是他們輪著請白文良吃飯。
白文良這些天一直還沒有去王西家,他爸媽讓他去他就說他沒時間,他不想跟王西的家人說起跟王西分手的事,他不能說。他這幾天一直在做著心理上的準備,他在要走的時候去了王西家。
王群和鄒榮娟還有柳郁蘭問起他在渤海的情況時,他說一切都很好。他來時王西家剛吃過飯,王群家也沒有準備,就在第二天專門準備了一桌飯叫他,他不肯去,但又拗不過,只好去了。王群讓他跟王西好好干,等好了,他也去渤海。
柳郁蘭問起柳郁南時,白文良直說了。柳郁蘭難過了好長時間,后來她說,你舅舅死了,你們在渤海就再沒有親人了,就你跟王西兩個人了,你們是移民,人地兩生,你們要好好過,一定要相互體諒,柳郁蘭的話差點把他說哭了。
白文良從王西家出來,就產生了對王西的思念,這一夜他失眠了,直到天亮他也沒睡著。他想回渤海去,他漸漸感覺到渤海才是他的家。他去向姐姐告別。
38
紀虹跟白文良分手后心情一直不好,心情不好,也就影響了她的情緒,她一天天總是陰沉著臉,顧客進來一看店主人不高興,就走了。人家是來買貨的,又不是來看你臉色的,她的貨賣得不好,她想雇一個人,她一個人開店是忙不過來的。她不可能一點事也沒有,有一點小事要出去辦,也得關門,關門就做不了生意了,關門對她來說損失是很大的。她去了渤海勞動力市場。
在渤海勞動力市場找工作的人很多,她選了又選,招聘了一個叫梅子的女孩。
梅子來自莒縣農村,二十一歲,看上去人還很機靈。她技校畢業和哥哥一起來渤海打工。她的哥哥在一家工廠做工,她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她沒提要求就跟紀虹來了。
紀虹押下了梅子的身份證,又讓梅子找來她的哥哥,她對外地人不是很放心的。因為她是賣手機和傳呼機的,這些都是可以輕易拿走的東西,只有在對聘來的人進行了百分之百的了解后,她才會用。
梅子的哥哥梅強一米七五的個子,大大的眼睛很精神,來渤海打工三年了,一直在一家冷藏廠干削魚的活。用刀削魚很累,一天站在臺子前,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一不小心刀子還會劃破手。手一被刀子劃破了,廠里就不讓干了,要等手好了才能干。他干夠了這個活,可是因為他的文化低,一時找不到體面的工作,當他聽梅子說找到了一個賣手機的工作,高興得合不攏嘴了,好像比梅子還高興,他對紀虹說如果梅子不聽話,打也行,罵也行。
紀虹看著梅子和梅強笑了,被他們兄妹的融洽感情感動了。她讓梅子交了押金,又押了身份證,才讓梅子來店里上班。
梅子愛說愛笑,她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沒人時,還唱流行歌曲。梅子來到風海通訊公司后,給紀虹增添了好多快樂。兩個人相處得不錯,但是紀虹用梅子還是不如用白文良那樣放心、踏實。
紀虹算著跟白文良分手的日子。白文良跟她分手了,再也沒回來。她不知道白文良跟王西怎么樣了,她也不知道白文良在哪里,她想知道,她想把白文良最后一個月的工資給他,可是她找不到他。她是不能去問王西的,她想也可能白文良跟王西和好了,因為王西有了白文良的孩子,她想的苦惱,想的復雜,想的夜不能眠。
梅強沒事的時候就來找梅子。梅子問紀虹能不能幫梅強找到一個好一點的工作,紀虹沒答應也沒推辭,她只說看一看,她讓梅子別抱希望。她說要是有機會,她是愿意幫忙的。梅強沒等紀虹給他找工作,就自己找到了一個新工作。他也沒說在哪兒干。他找到了新工作后,就很少來找梅子了,因為他也很忙。
紀虹有時也關心地問起梅強工作的事。梅子去過梅強干活的糧店,看上去老板跟梅強差不多大。梅強告訴她老板的名字,她沒記住,給忘了。她只記住了老板是東北人。紀虹沒往心里去,在渤海到處都可以看見東北人。這些年輕的東北人,都是渤海人當年闖關東的后代。上一代人從渤海去了東北,這一代人又從東北回渤海了。他們的軀體里流著渤海人的血,卻說著一口的東北話。紀虹說有機會,她會去看一看梅強的老板,讓他關照一下梅強。
梅強領白文良來到紀虹的公司時,是在晚上關了店門后。當時忙了一天的白文良本來是想出去吃飯的,可在不覺中就跟梅強來到紀虹的公司。紀虹當時正收拾著東西,準備關門了。紀虹一看到白文良,目瞪口呆了,她想不到白文良會跟梅強在一起,更想不到梅強會是給白文良打工,白文良就是梅子說的那個東北小老板。白文良也愣住了。梅強還以為白文良跟紀虹不認識呢,仍然在中間給他們做介紹。
白文良做起生意了,他想買個手機,梅強說他妹妹梅子就在一家通訊公司賣手機,他就隨意地跟梅強來了。他也想看一看梅子的老板,可他沒想到梅子會是給紀虹賣貨。他來了,就要大方一點,他說:“你現在的生意還好吧?”
“不如前一段時間了。”紀虹說。
梅子說:“你們認識?”
紀虹對梅子一笑,但她笑得不自然。
白文良本來是買手機的,他看是紀虹的店,就改了口說:“梅強一直跟我說,他妹妹的老板是一個好人,我就想跟他來看一看,沒想到會是你。這個城市看來是太小了,相識的人總能相遇。”
“我也沒想到,你不來,我也可能會去找你。我跟梅子都說好了,你先來了一步。我們這次相遇是肯定的,因為有了梅子和梅強在我們中間。”紀虹看了一眼梅子。
白文良說:“巧合。”
“我看是命運。你怎么會開起糧油店呢?是不是王西給你的啟發?還是你們合作了?”紀虹說。白文良從東北回到渤海后,還沒見到王西呢,他也沒見到耿浩。他現在誰也不想見,他要干出點樣子來再說。他從東北回到渤海,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就開始尋找店鋪。三天后他租下了一個店鋪,然后又到職業介紹所招聘了梅強,他就開始做生意了。他怕影響王西的生意,就在離王西很遠的地方開店,他說:“都不是,只是我認為這個生意可以做,就做了,王西還不知道這事。”
“你們干上同行了。”紀虹說得有點心酸,也帶有嘲笑。
白文良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我沒心情。”紀虹說。
白文良說:“那我走了,我還有事。”
“你還來嗎?”紀虹說。
白文良說:“你說呢?”
“我說。”紀虹一搖頭。
白文良走了。
梅強看老板走了,他也不好多呆,就跟在白文良的后面出來了,他說:“老板,你不說買手機嗎?你也沒看咋就走了呢?”
“你小子來這個店也不跟我說一聲,你呀!你真讓我……讓我……”白文良說不出來了,他說不清楚見到紀虹是怎么一種心情。
梅強說:“你認識紀老板,我哪里知道。”
白文良扭頭看了一眼梅強,沒說話。
梅強說:“紀老板好,你也好,我們兄妹真是有福氣呀!”
“你小子可要好好干,不好好干,我讓你失業。”白文良說。
梅強說:“老板,你說我今天是有功呢?還是有過呢?”
“你常來這里?”白文良說。
梅強說:“不常來,哪里有時間來。”
“你來我倒不反對,但你可要少說我的事,好聽的也不要說,你明白不?”白文良說。
梅強說:“老板,我不明白,壞的我可以不說,好的不讓說,我就不明白了,別人都讓說好的,你不讓說,真是怪了。”
“不讓你說,就是不讓你說,你聽好了,你要是說了我可扣你的工資,你要是不想要工資,那你就盡管說好了。”白文良說。
梅強說:“不說,不說行了吧,老板,你要是聽到我說了,你別扣我的工資,你用針縫上我的嘴,我都沒二話,不過,老板,我看你跟紀老板挺那個的。”
“挺哪個的?我警告你,你可別胡說。”白文良說。
梅強說:“我看得沒錯。”
“你看得沒錯?你是什么眼睛?你是看走眼了。”白文良說。白文良挺喜歡梅強耍貧嘴的,要是梅強沒話說,他就覺得少了點什么。他在渤海的朋友不是很多,平日也沒人跟他聊天,他就跟梅強說。
梅強說是說,在禮節上很尊重白文良,店里來了人他就一副小伙計的樣子,他張嘴是老板,閉嘴還是老板。他干活時也一點不偷懶。他在白文良這里不如原來在冷藏廠賺的工資高,但比在冷藏廠活輕、自由,他對這個工作是滿意的,他早來晚走,跑前跑后的。
白文良剛剛對過去的事冷靜下來,今天見到紀虹又讓他想起這些事來。他想起來心就煩,愛情讓他沒了一個目標。他說不上是愛紀虹,還是愛王西,他更不知道王西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樣了,晚上一個人躺在店里睡不著覺,他聽到外面的敲門聲,起來開了門說:“是你?”
“怎么,不歡迎我來,你要不歡迎,我這就走。”紀虹站在門口。
白文良說:“不是,進來吧。”
“你這個店,很不錯,要花好多錢吧?”紀虹一看門面,心里就有了數。
白文良說:“一年租金一萬八。”
“你有錢?”紀虹懷疑王西給白文良錢開的這個店。
白文良說:“我前一段時間回了一趟家,我父母給的。”
“你跟誰回去的?”紀虹說。
白文良說:“我自己。”
“我還沒去過東北呢,我真想去看一看,去看一看那一片神奇的黑土地,看一看北大荒一番美景,看來,這輩子我是看不成了,沒這個緣分。”紀虹顯得遺憾。
白文良說:“我走得匆忙,要是不匆忙,我會告訴你的。”
“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去,我跟你到你家成什么了?你能說清嗎?”紀虹說。
白文良不說話了,他想紀虹這么晚來會是什么事呢?
紀虹說:“你跟王西……”
“我都好久沒看到她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她真的不知道你開這個糧油店?”
“不知道。”白文良說。
紀虹說:“文良,這就是你不對了,她為了你都那樣了,你還不跟她和好,你能對?我們是不可能的了,我沒有這個想法,也沒這份感情了。”
“我的錯。”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是不是過于自私了?過于自私是不行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不能只為自己想,只為自己想是不行的,我才明白這個。我要是早明白了,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我承認今天這事是我造成的,我們的事,永遠是往事了,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我們只是朋友,不會再有別的,不會再有,我今晚來是給你送最后一個月工資的。”
“你給了我很多,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再要你的錢我成什么了?”白文良說。
紀虹說:“你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做生意沒有資金是不行的。當然我給你的這點錢也解決不了問題,不過多一點總要比少一點好得多,你也不用推辭,我沒多給你,只是給你應該給你的,這也算是合情合理。”
“其實你不用再給我工資了,我一直也沒想要,你給了我用錢買不到……”白文良說到這兒停下了,他想說是感情,但沒說出口,他們算是什么感情呢?他想說是幫助,可這種幫助也超過了一般性的幫助。
紀虹把手里的錢往桌子上一放說:“我走了。”
“我送你。”白文良鎖上房門,跟著紀虹出來了。
外面黑得很。
39
梅強是在工作一天后的晚上來找梅子的。他跟梅子都是做服務性工作的,服務性工作是以客人為主的工作,下班晚。梅子和另外兩個打工妹合租一間房子,三個人在一起住,每人每月只交三十元錢的房租就可以了,她還可以在屋里做飯。梅強也是跟人合租的房子,他不做飯,他到梅子這邊來吃。梅強走到門口時,就聽到炒菜的聲音,也聞到了菜的香味,他說:“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就你的鼻子好使。”梅子做的是魚。屋里就她一個人,同住在一起的兩個打工妹都去上夜班了。
梅強看了一眼菜,伸手就拿了一塊,放到了嘴里。
梅子說:“你洗手了嗎?你也太不講衛生了,快去洗手,不洗手,就不能吃飯。”
“我餓了。”梅強說。
梅子說:“我真是拿你沒辦法,我做飯你餓,我不做飯你也餓,我就從來沒聽到你說不餓的時候。”
“你以為我跟你是一樣呢?你天天拿手機、傳呼機,我呢?我天天搬面袋子。你說咱兩個干的活能一樣嗎?再說女人天生就是小肚子,吃飯少。”梅強一邊洗著手,嘴里面說個不停。
梅子把飯端上來,兄妹二人吃著飯,說著發生過的事,梅子說:“你們老板跟我們老板認識,你說怎么會這么巧。”
“他們認識是認識,好像不是很好,他們說起話來一點也不直接,還總說著一個叫王西的人,從你們店里出來,白老板把我說了一頓,他好像不愿意見到紀老板。”梅強說。
梅子說:“你的老板說你干什么?”
“不是我讓他去你們店買手機的嗎?”梅強說。
梅子說:“我不明白這跟你讓他去買手機有什么關系。”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反正你在店里少說我們店里的事,我也不說你們店里的事,說了對咱們沒有好處,你說話時要注點意,別信口開河。”梅強叮囑梅子。
梅子說:“我過生日你不送禮物給我嗎?”
“小孩子家過什么生日,我都不過,你還過?”梅強說。
梅子不高興地說:“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男女是不同的,你不給禮物,我也要過,在家時爸媽年年都給我過生日的,出來了你就不讓過了,你說你這個哥哥當得稱職嗎?”
“好,過,過,明天吧。 ”梅強說。
梅子說:“這還差不多,你對我的生日記得這么清楚。”
“這就高興了?”梅強說。
梅子說:“當然了。”
梅強吃過飯就走了。
梅子一想到她明天要過生日了,就高興。可是她不知道這個生日該如何過,她在家時爸媽總是在她過生日這一天做好多菜,改善一家人的伙食。她想明天她要請梅強到飯店吃飯,不花太多的錢,就是圖個心情。第二天她一上班,就收到了花店里送來的一束鮮花,她一看上面寫的是梅強的名字,就又高興,又心疼。她高興的是看到了這束花,生氣的是因為她不想花錢買花,她的生活還沒達到這個地步,她想有買花的錢還不如買點東西吃更實際。
紀虹看有人給梅子送花,感到意外,她沒看到梅子跟哪個男孩子有來往,她說:“梅子,你男朋友送給你的花?”
“哪里呀!是我那個傻哥送的。”梅子說。
紀虹說:“你哥可不傻,你可不能這么說他。他為什么送花給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梅子說。
紀虹沒想到梅子對過生日看得這么重,她更沒想到梅強會在梅子過生日時送花給梅子,看來人對美的向往是相同的,她說:“你也不早點跟我說,說了我會讓你休息的,你過生日我還讓你來上班,你是不是認為我這個老板太不講人情了。”
“沒有。過生日也要工作的,過生日不工作是不對的。人活著就要工作,就要做事,不工作,不做事,就沒意義了。”梅子說著她的觀點,她對她的觀點一點也不懷疑,她說得自信,也從容。
紀虹不好在這事上跟梅子進行討論,她說:“晚上,我請你吃飯,讓你哥也來,當然還有你哥的那個小老板。”
“這不好吧?”梅子說。
紀虹說:“這有什么不好的,你說一說?”
“你是老板,我是員工,你請我不好吧。”梅子說。
紀虹笑了說:“你年齡不大,等級差別倒是挺濃的,你是員工我就不可以請你了?你過生日我就不送你禮物了?我看你也該改一改了,就這樣定了。”
梅子驚喜著,她在紀虹出去的時候打電話,把紀虹晚上請她吃飯的事告訴給了梅強,梅強當時也感到意外,他說他會把這事告訴給白文良的,但不知道白文良是不是能去。他說白文良出去談生意了,什么時間回來說不上,反正上午是回不來了。梅子讓梅強晚上早點來。
梅強晚上來時紀虹和梅子都在店里。梅子看梅強一個人來,就迎了出去,梅強說:“白老板晚上不來了。”
“為什么?”梅子說。
梅強說:“他是我的老板,他不來,我能問?”
“那你跟紀老板怎么說?”梅子說。
梅強說:“直說吧。”
“直說不好,你還是說個謊吧?”梅子說。
梅強同意梅子的建議,他認為直說會讓紀虹的面子過不去的。
紀虹想到了白文良不會來,她也根本沒在意這個事。她是有意無意說的。她也不否認想見白文良,但這跟過去是不同的,她還沒等梅子和梅強說話,就說:“白老板不來?”
“白老板去談生意了,不在家,他要是在家會來的。”梅強說。
紀虹在心里對白文良沒來不高興,但她表情卻是快樂的,她說:“你看你們說什么呢,我請你們吃飯,也不是請他,今天是梅子過生日,咱們為梅子快樂,也不是為他白老板,叫他只是順便,他不來正好,咱們吃得更放松,他來了你們還拘束,不來更好。”
梅子和梅強都沒再提起白文良。紀虹讓他們關上店門,他們一起出去吃飯了。紀虹在一家飯店訂好了飯。梅子走進去說:“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這么好的飯店吃飯呢。”
“你好好干,將來有了錢,就能常來了。”紀虹說。
紀缸吃了一點就走了,她讓梅子和梅強在這里繼續吃。她想她在這里兄妹二人放不開,她還是走的好。她回到家,就躺下了,她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也一直沒找到更快樂的事。電話響了好長時間,她才去接,她一聽是陸亭亭從澳大利亞打來的長途電話就來了神,她好久沒跟陸亭亭通電話了,她前幾天還問陸地陸亭亭的情況呢。
陸地說他也不清楚陸亭亭在澳大利亞的情況,紀虹想可能陸亭亭是把她給忘了,她說:“我前幾天還問你叔叔呢!你叔叔說你死了,把我嚇了一跳,也把我想得不得了,我正為你難過呢,沒想到你又活過來了,你總該不會是從天堂給我打的電話吧?”
“你別詛咒我好不好,我一直也在想你,要是不想你,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我要想的人了。”陸亭亭說。
紀虹說:“你在那兒過得好不好,能不能讓我也去?”
“你真的想來?”陸亭亭說。
紀虹說:“要是可以去,我當然是想去了。”
“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先辦個出國旅游的護照來澳大利亞看一看再說。”陸亭亭說。
紀虹說:“我能去嗎?”
“你要是愿意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這里對中國人辦移民要求得不是很嚴格的,你也符合條件,我是能幫上忙的。”陸亭亭說。
紀虹說:“亭亭,在我去之前你可要在那邊把準備工作做好,別等我去了沒住的地方。”
“看你說的,你沒地方住,把我的床讓給你。”陸亭亭說。
紀虹說:“辦手續要多長時間?”
“簡單得很,一個星期就辦好了,我等你。”陸亭亭說。
紀虹想去澳大利亞。她跟陸亭亭早就說過,但是她一直沒下決心,她那時跟白文良還沒分手呢,她還愛著白文良。現在她跟白文良分手了,她失去了真實感情,她想忘掉這一段歲月。她在渤海這座城市里也再沒有可依戀的男友了,她就想離開了。她把想法告訴了她的爸爸媽媽。她的爸爸媽媽沒有反對,他們知道了紀虹跟白文良還有王西三個人的關系,他們也想讓紀虹出去散一散心。第二天紀虹就開始做準備了,她來到公司對梅子說:“梅子,你出去找一個工作吧?我多給你幾天的工資。”
“我做錯了什么嗎?”梅子沒想到昨天對她還好好的老板今天就不用她了,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紀虹笑了一下說:“你沒有做錯事,你在這里我很高興,我是不想開這個公司了,我今天就準備關掉公司,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天。”
“是這樣。”梅子不好多說了,老板不開公司了,她怎么好說別的呢。
紀虹說:“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哥,你明白嗎?”
“我不會告訴他,可是他早晚會知道的。”梅子說。
紀虹說:“你不告訴他就行,他知道,那是他的事,跟你就沒關系了。”
“好吧。”梅子高興不起來,她吃盡了找工作的苦頭,一想到找工作心里就發難。
40
紀虹辦好了手續,在離開渤海的前一天她想還是應該把事情跟王西說一聲,王西跟白文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是因為她的出現。她走了要讓他們知道,她是為他們走的,她做出了讓步和犧牲,她是付出了代價的,可她又一想,去找王西也不好,她跟王西說什么呢?她還是不去見王西為好。她要想把這事告訴王西也簡單,去找小紅就行了。她真的想去見一見小紅,見一見這個打工妹。這個打工妹跟別的打工妹不同,她不但有思想,也有魄力,她從心里對小紅的印象是不錯的。她來到水產品市場上時,小紅正跟姜林成往攤上抬魚呢。
小紅看紀虹走過來,停下手里的活說:“你果然說話算數。”
“你不也一樣嗎?”紀虹說。
小紅說:“其實我不去找你就好了。”
“你后悔了?”紀虹不明白小紅為什么說這話。
小紅說:“你要是不那么認真就好了。”
“你讓我理解不了你了。”紀虹看著小紅。
小紅說:“我找你是為了讓白文良跟王西和好,如果達不到這個目的,也就失去了我找你的意義,也就沒這個必要了。”
“你沒達到這個目的嗎?”紀虹說。
小紅嘆了口氣說:“不但沒有達到這個目的,而且一點進展也沒有,王西做人工流產了,白文良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人影不見,而你又跟白文良分手了。我破壞了你們,也沒能成全他們,你說我這是圖個什么?”
“你多久沒見到白文良了?”紀虹問。
小紅說:“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是好多天了。”
“他就在渤海,現在也在做生意。”紀虹說。
小紅說:“他一直跟你有聯系?”
“不,我也是才知道的。”紀虹說。
小紅急切地說:“他給別人干,還是給自己干?”
“他自己當老板。”紀虹說。
小紅說:“他在做什么?”
“跟你們王老板做的是同一種生意,看來他們還是比較有緣分的。”紀虹說。
小紅說:“你到這兒來找我就是來告訴我這個?你為什么要告訴我?我是傷害過你的人,你不恨我?你就不怕我再做出傷害你的事?”
“我不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這件事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是來看你的,我就要離開渤海了,臨走時來看一看你,我要是不來看一看你,就不會安心。”紀虹說。
小紅說:“你去哪里?”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紀虹抬頭看著遠處。
小紅說:“不回來了嗎?”
“也許是。”紀虹說。
小紅說不出話來了,好像是她逼走了紀虹似的,她是不應該傷害紀虹的,她對她做過的事開始后悔了,她難過,她愧疚。
紀虹說:“你忙吧。”
“你去哪里?”小紅問。
紀虹沒回答,走開了,她的身影很快就在人流中消失了。
小紅再也沒有心情去賣貨了,她要把白文良開糧油店的事告訴給王西。她讓姜林成看著攤,自己去了雪花經貿公司。她來到雪花經貿公司,看到王西正在算賬,沒好開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把紀虹來找她的事說給王西。
自從王西做了人工流產后,就對她跟白文良的事冷靜下來,幾乎就不放在心上,她惟一的想法就是把生意做好,多賺點錢,到時候把她媽從東北接到渤海來。她來渤海的動機不就是為了多賺錢嗎?讓日子過得舒心些嗎?她沒必要讓煩惱總圍繞著她,她要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她要走出情感的沼澤。她再也不想提過去的事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她聽之任之了,小紅的話讓她生氣,小紅又攪亂了她平靜的生活。她心不在焉地讓小紅去找白文良,看紀虹說的是不是真的。
小紅從雪花經貿公司出來,就犯難了。渤海這么多的糧油店,她到哪里去找白文良,她沿著大街走,見到糧油店就進,她幾乎找遍了渤海的所有糧油店,才找到白文良。
白文良在里面算賬,梅強在賣貨,梅強不認識小紅,看小紅進來,便迎上前問:“買什么?”
“買你們的老板。”小紅說。
梅強說:“小女孩,你這是說話呢?”
“店小二,你問白老板。”小紅把目光投向在里面的白文良。白文良沒想到小紅會來,他走過來說:“你可真行,哪里都有你的事,你這次來找我又是為了什么事?”
“我聽說你在這兒當老板,就想來看一看你。你要是歡迎,我就在這里站一站,你要是不歡迎,我這就走。”小紅說。
白文良被小紅的話給說笑了,他把旁邊的一把木頭椅子往前拎了一下說:“別站一站了,坐一坐吧。”
小紅也沒客氣就坐下了。
白文良說:“你的消息還真靈通,你聽誰說我在這里做生意?”
“你猜呢?”小紅說。
白文良一搖頭說:“我哪里猜得出來,你結交的人那么多。”小紅說:“你在挖苦我,你別不服氣,你真就猜不出來。”“我承認。”白文良說。
“紀虹。”小紅說。
白文良說:“是她?”
“你沒想到吧?”小紅有點得意。
白文良說:“你又去找她了?你這回讓她向你保證什么?”“這回可不是我找的她,是她找的我,你要不相信你可以去問她。不過你可能找不到她了,她已經離開渤海了。”小紅說。
白文良說:“你說她離開渤海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跟你開過多少玩笑?這可是她親口對我說的。”小紅說。
白文良說:“她去哪里了?”
“她沒說,她只是說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小紅說。
白文良說:“梅強,你沒聽梅子說過這事嗎?”
“沒有,梅子從來就沒說過她的老板要離開渤海呀。”梅強從沒聽梅子說過這事,他也懷疑小紅的話,也可以說他一開始就沒信小紅的話。
小紅本來是泰然處之,她看白文良和梅強都不相信她的話,她也不安了,她說這可是紀虹親口跟我說的,她會對我說謊嗎?
白文良看小紅是認真的,他就讓梅強去找梅子,看梅子是不是還在上班,讓他去看一看風海通訊公司是不是還在營業。
梅強風風火火地向風海通訊公司跑去,這不只是老板交給他的工作,這還關系到他妹妹梅子的工作。他一口氣跑到風海通訊公司時,公司的門關著,房屋轉租出去了,他這時才相信小紅說的話是真的,他著了急,他忙去梅子的住處找梅子。
梅子才從外面回來,一臉的汗,正在洗臉,她看梅強來了悅:“哥,你沒上班?”
“你上班了?”梅強沒回答梅子,直接問。
梅子說:“我剛才去一家公司面試,差不多了。”
“你怎么不在風海通訊公司干了?”梅強說。
梅子說:“老板把公司關了。”
梅強一聽老板關了公司,對梅子的氣也就消了一半,他說:“你多久沒上班了?”
“三四天吧。”梅子說。
梅強說:“你怎么不告訴我呢?”
“老板不讓我說,她對我挺好的,別的事我幫不上她,這點事還是可以幫的,再說她只是怕你對你的老板說,也沒別的。”梅子說。
梅強一聽笑了笑:“好妹妹,你可真行,你對老板的忠心耿耿,哥哥我服了,你說你的老板為什么不開公司了?”
“她出國了。”梅子說。
梅強說:“她出國了?她去哪了?”
“她去澳大利亞了。”梅子說。
梅強說:“她走了嗎?”
“今天的飛機,哥,你跟我去機場送她吧?”梅子說。
梅強說:“她不值得你這么對她吧?”
“怎么不值得?她把她的手機給我了。”梅子說。
梅強讓梅子跟他回店里一趟,他回去跟白文良說一聲,然后他再跟她去機場。梅子想紀虹已走了,讓白文良知道也沒事了。她跟著梅強去了糧店。到了糧店,梅子沒進去,她在外面等梅強。梅強回到糧店把從梅子那兒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白文良重復了一遍,白文良聽著梅強的講述,著了急,他讓小紅先回去,別的事等有時間再說。他現在要跟梅子和梅強一起去機場找紀虹。小紅見這種情況也不好多呆,就回去了,她要向王西匯報。白文良鎖上店門,坐上出租車去了飛機場。
41
小紅回到雪花經貿公司的時候,王西和康偉杰正在說話,小紅想說話,王西沒讓她說,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顯然小紅要說的事情,在王西的心中沒有她跟康偉杰說的話重要。小紅聽馬曉麗說王西可能跟康偉杰戀愛了。今天康偉杰是來請王西吃飯的,王西高興地跟康偉杰出去了。
馬曉麗問小紅:“你找到白文良了嗎?”
“找到了。”小紅也懶得回答,不過她還是回答了。
馬曉麗說:“他干什么呢?”
“賣糧呢。”小紅說。
小紅沒走,她一直等到王西回來,把見到白文良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王西聽完十分冷靜、平穩地說:“我跟他恢復原來的關系這是不可能的了,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和興致了,我對他沒有愛的沖動和心情了,我愛不起來,我們只能作為普通朋友相處和交往,你們今后也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我和他會在生意上進行合作的,我們可以開個連鎖店,這樣對我對他做生意都有利。”
“我知道了。”小紅不再想管這件事了,她的努力不起任何作用。她在王西眼里只是一個打工的,王西雖然沒說,但她也清楚,她不能管得太多,她要聽從老板的安排,她隱隱地感覺到王西這次對她的態度跟往次不同了,她有點心驚膽戰,她發覺她跟王西之間出現了無法說出的障礙,她晚上回去的時候悶悶不樂。
耿浩開導著說:“你是不是又多管閑事了?我都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讓你管,你就是不聽,你這不是自找沒趣嗎。”
“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了,我這是圖個什么呀?”小紅想哭,但沒哭出來。
耿浩說:“你問誰呢?你要問你自己。”
“我就是發賤,看來是改不了了。”小紅說。
耿浩說:“你跟王西是老板跟員工的關系,到什么時候也不能忘了,你不要感情一上來,就不分主次,要是這樣,你也就快干到頭了。”
“我不想干了。”小紅說。
耿浩說:“為什么?”
“不為什么,反正我是不想干了。”小紅說。
耿浩說:“王西說你了?”
“沒有,但表情是帶出來了。”小紅說。
耿浩說:“她那人不錯,都是你自己不好,引火燒身,你怪誰。”
“明天我就去辭職。”小紅說。
耿浩說:“王西要是沒說你什么,你就干著唄,現在你要想找一個像王西這樣的老板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說不干,就不干。”小紅說。小紅下決心不干了,她認為她再干下去也難改變王西對她的看法,她不辭職,說不上哪一天就被王西辭了,還不如趁早離開,不傷兩個人的和氣。
王西看小紅一早來找她,就知道有事,她不想理小紅。在她看來小紅管的事太寬了,超出了范圍。當小紅說出要辭職時,王西也沒有挽留她的意思,好像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一樣,她說也好,你來渤海的時間也不短了,對這里的環境也熟悉,自己出去干也好,你總在我這里干是沒有出頭之日的。
42
白文良拒絕了王西提出的跟他聯合開雪花連鎖店的要求,他對王西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現在他恨透王西了,他都不想多看王西一眼,他認為紀虹的出走是王西造成的,他認為他現在的處境也是王西造成的,他把他一切不順心、不如意都歸咎于王西身上,他的生意不是很好,他的心情也就糟糕透頂了。
那天白文良在夢里夢到了趙繪,他看見趙繪在對他笑,趙繪的笑容里充滿了嘲諷,充滿了憤恨,充滿著幸災樂禍,他被這個噩夢給驚醒了,再也無法入睡了,他心想這就是報應吧。誰讓他當初不聽母親的勸,誰讓他當初那樣對待趙繪呢。他做了虧心事,就是心不安,說來也巧,沒過幾天,他真就收到了一封趙繪寫來的信。他讀著這封信心都要碎了。
文良:
咱們很久沒有聯系了,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還記得我們過去的情感,我是一直把你記在心里的。雖然我沒能成為你生命中的女人,雖然我現在已經成為別人的妻子,孩子的母親。雖然咱們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我仍然不能把你忘記,你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也一直想得知你的消息,想知道你生活得好不好,可是我又不能去你家問,更不可能去直接問別人,我不能去。自從你離開北方后,我再也沒去過你家,我相信你母親會跟從前一樣對待我,可是我沒有去的勇氣,我知道我們是沒有緣分的。不過,我還是不能忘掉過去,不能把你忘記。我還是渴望得知你的近況,我不放過一切能得知你情況的機會。你走后回來過兩次,聽別的同學、朋友說你在渤海過得很好,我為你高興,我為你祝福。你的喜悅,就是我的喜悅,也許你不這么認為,也許你早已把我忘記,可是我不能,我嘗試過,我做不到,我還是想你,我還是愛你,我知道,這輩子我是不可能再成為你的女人了,但是你的名字已經深深留在我的生命中。你讓我做了女人。你給了我初次做女人的美好。你給了我一個幻想,你也讓我失望。可是你也讓我懂得了愛,愛是天意,就像今天無言的結局一樣。
文良,上次我去渤海時,我是親眼目睹了你當時的生活情況的。那是怎樣的生活,我不敢去回想。雖然我并不否認你現在的生活有了改觀,但我還是不相信你在渤海會過得那么好,那么順心如意。你初到渤海怎么會那么好呢?在那里你一無正式工作,二無親人,好事會從天上掉下來嗎?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的。只有真實的生活,生活是來不得半點虛假的。這是一個危機四伏的社會,爾虞我詐是隨處可見的。我們必須面對。尤其是你出門在外,身處他鄉,更是要注意這些。
文良,假如你在渤海過得不好,你就回來吧。我會幫你的,我會盡我的所能來幫你。你要是回不了糧油加工廠,或者你回去怕去了面子,不好開展工作,那我可以找我爸爸,讓他幫你安排別的工作。他雖然生你的氣,可他也一直認為你是一個有培養價值的年輕人。他那人生過氣,就沒事了。我相信他是會幫忙的,又何況是我去求他呢。辦這種事只是心好是不行的,還要有權力才行。我爸爸現在是主管工業的副縣長,他是能辦成這事的。你三思而行。不多寫了,已經是午夜了,外面正下著雪,窗外的雪花漫天飛舞,就好像我此時的思緒。渤海下雪了嗎?渤海的冬天也冷嗎?你要學會照顧自己。
祝好。
白文良百感交集,無論如何,生活還是不曾虧待過他,讓他擁有過純真美好的情感,雖然與趙繪、王西、紀虹最后無果,但回憶起來,還是暖暖地在心里……
愛的旅程,有艱辛,有痛苦,也有歡樂。想到這里,白文良的眼神中便多了份堅定、自信與陽光。
(連載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