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小寂詩歌

/ 成忠義

空小寂

在空山中獨行

散慢的腳步緩緩抬高

早上的日出和我

幾近疲倦的身影

狗尾草、蒲公英、艾蒿

在我的身邊搖晃

空山了無人跡

退到身后的是道路泥濘

突顯在眼前的

是巉石叢生 直到黃昏

下山的路 贈與我

一縷清風 幾聲鳥鳴

街心花園

街心花園燈光輝煌

四面八方的車輛和人流

在這里匯聚

要盡快走過街心花園

必須學會抽絲剝繭

汽車的喇叭聲

交警的口哨聲

驅不散密集的人群

我在人群中

擦拭眉頭上的汗滴

有多少人和我一樣

在擁堵的街心花園

趕在燈火熄滅前

回家

傍晚的鳳翅山

微風吹拂傍晚的鳳翅山

小路旁野花飄零，梨花翻飛

我越爬越高越走越遠

白發像野草一樣在鳳翅山頂飄揚，朦朧著

閉上醉眼，想像著

升起的月光。這注定是一個

暗黑的夜，暗淡而崎嶇的山路

順著山谷流淌。

轉彎處的土埂邊

厚厚的草叢擁抱柔軟的春天

依偎在我身旁

此時 我躺在鳳翅山上

梨花覆被，綠野枕夢

失眠

把燈拉滅 拉下

漫無邊際的黑夜……

雙月緊閉 總以為

能早些睡去 總以為

能盡快入眠

讓困倦與疲乏

從身體里退去

眼前 很多人影晃動

戴著各種面具 有些面具

恬靜、美麗：有些面具

猙獰、恐懼；我的身體

從一個黑洞

掉入另一個黑洞

黑色的水聲

總也流不到天明

老友 在山中不遇

石梯 亦步亦趨

好不容易將我抬上山頂

滿目是群峰

看不清那一座山

是遮云擋霧的屏障

山嶺生草木 養螻蟻

不會因為高而阻止

卑微生命的呼吸

去年登山路上

你還告訴我 上了年紀

坡陡傷膝 而如今

登山而不遇

我只能在山中

聽你微風一樣的呼吸

而我 還是這座山里

逃生的螻蟻

課間休息

主席臺上的講話聲嘎然而止

臺下的掌聲不斷響起

課間休息

聽課的人們鳥獸狀散去

自由活動半小時

上千人的半小時

堆積在這漫不經心的校園里

我避開三五成群的人們

獨自走進綠蔭下的草叢

端詳泥土里

爬來爬去的螞蟻

突然發現 它們奔走的速度

就是我要回家的距離

天空中一直在下雨

天空中一直在下雨

孩子啊，你還小

你不能過早地把瘦弱的身體

交給雨水

交給冰涼的雨滴

但 你還是在雷電中走了

那朵舉在你手中的黑傘

被閃電擦得發白，傘面

濺出的水花堆積在小巷深處

嘩嘩作響

天空中一直在下雨

我分明感覺到

你在雨中轉身看了我一眼

而映入眼中的

卻是看不透的雨簾

天空

那只從山頂插翅飛向天空

的鷹 不經意間

穿過比山頂

還要低的白云

就在鷹 起肩展開翅膀

的瞬間 我分明聽見

一道閃電扯痛人間

那只鷹好像有些累了

它先是在涌向山頂的白云間

奮飛 而后變為滑翔

她的影子越變越小

它越飄越遠的身影

在遠山的峽谷深處

攪動陣陣雷鳴

天空 懸著一柄利刃

山中獨行

獨自走在山中

叢林里有鳥聲 有松鼠

搖晃跳躍的風景

松針雖然銳利

遠不如山下那些騷動的

人群 發出的稀奇古怪的

噪音刺激神經

在山中獨行

面對大地 傾聽

花開的聲音

面對群山 撫摸

莊稼的聲音

在山中獨行

自己的腳步就是

一條新開辟的路

和那些頭頂露珠的狗尾草

一起四季輪回

再一次等待山里人家

炊煙升起

布谷催春

山坡上的兩株泡桐樹

又老了一歲，歇在上面的

布谷鳥聲音沙啞，它們的

叫聲，不如前些年

那樣清脆委婉

它們和泡桐樹一樣

正逐漸衰老

種地的表姐

習慣于老布谷的鳴叫

寂靜的坡地

表姐揮汗如雨

上個月種土豆

這個月種玉米

幾十年了 鋤地上留下

她手握的印記

她的身體像鋤把一樣

木納和干癟

她要在布谷鳥離去之前

完成春天的農事

種下今生 收獲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