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書寫：生死愛欲的語言容器

陳培浩 王威廉

主持人語：

密爾沃基在哪里？在美國，在威斯康星州，在密歇根湖的西岸。19 歲的朱夏妮就在那里讀她的中學。盡管這座城市很多人不了解，但絲毫不妨礙它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有無數的人們在那里生活和死去。密爾沃基，跟美國其他地方一樣，是不同種族與移民的大熔爐，多元文化在那里碰撞、交匯和創新。它昭示著一種所有的現代城市都有的特點，那就是它的包容性、綜合性和復雜性。置身其中的人，在紛繁的細節中經受著劇烈的考驗，朱夏妮用她青春而清澈的眼睛觀察著，記錄下來，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個隱秘、哀傷又溫情的心靈圖景。

這篇沃爾密的小說由四個小故事構成。在第一個小故事《睡衣日》里面，學生們為什么每周都可以被允許穿一天睡衣來上課呢？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對于人性的理解，對于城市某種僵硬秩序的反撥，讓人們能得到一種喘息，一些輕松，和一種超脫的氛圍。而在《佛珠》里面則體現了對宗教的思考，差異與包容并存。其中有一個場景讓人印象深刻，在唱詩班站著一些白人，還有四個中國人，一個越南人，三個墨西哥人，一個黑人，但是當燈光打在他們頭頂的時候，作為不同人種，他們的輪廓都被光所溶解，不再有差異。這當然是一個真實的場景，但它又是多么具有隱喻和象征的意味。第三個小故事叫《安眠藥》。安眠藥不僅僅能讓人沉睡，還能讓人做出更多的事情。我們看到了同性之間的那種不為人道的復雜情感。安迪愛卡爾，但是這種非正常的愛卻讓他陷入瘋狂，他差點用安眠藥殺死卡爾，因為情感的存在，卡爾最終原諒了他。《湯姆斯老師》的故事，則更是刻畫了一個復雜而焦慮的當代人形象。當“我”說渴的時候，湯姆斯老師開玩笑說：“怎么，你要喝我的血嗎？”沒想到的是，湯姆斯老師讓自己的血全部流在了浴缸里。他懷有夢想，又被自傲和挫敗折磨，生命走向了毀滅。

因此，在朱夏妮的小說中，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中國年輕人在海外生活、學習的人物群像，我們也看到了來自不同國度、不同種族的人在同一座城市里的生死愛欲，這是人本身的生死愛欲，超越人的任何文化屬性。人們在茫然無際的都市關系中掙扎著，尋找著自我的實現，目睹著悲劇的發生，這些都構成了當代人類的基本生存狀況。預估到2030 年，全球城市人口將會超過50 億。人類今后的主要生活都將在城市中經歷，城市將成為人類生死愛欲的容器。正如桑內特的名著《肉體與石頭：西方文明中的身體與城市》中所言：“這個崎嶇而困難的都市地理學，構成了獨特的道德承諾。它為那些自伊甸園流亡出來的人提供了棲身之所。”既然是從伊甸園中流亡而出，那么則意味著人類必須徹底肩負起自我的生命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