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的精神氣質

陳晉

中國共產黨一路走來，經歷了鬧革命、干建設、搞改革三個歷史時期。每個時期都有坎坷和曲折，卻干成那么多大事，將來還要干更多的事。在今天，她的黨員人數已經近9000萬，相當于整個德國的人口數量。這就引出一個問題：她是怎樣干事的？靠什么來說服人們和自己一起去干各種各樣的大事？回答這個問題，比較好的角度，是來看看她身上的精神氣質。

革命：“愚公”人格

中國共產黨重視思想理論建黨，也重視精神道德建黨。她一路走來創造的精神，很豐富。其中講得最多的，是要為人民服務。所謂為人民服務，就是做事情的目的，是為了人民大眾的利益，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要走在前面帶頭為大家的事情奮斗奉獻。人民大眾看她還不錯，真是為他們著想，于是，就愿意和她一起去干事，這樣，跟著她干事的人就越來越多，許多大事就辦成了。

1945年，中國共產黨在延安召開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毛澤東在會上充滿感情地說：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嘗盡了艱難困苦”，“從古以來，中國沒有一個集團，像共產黨一樣，不惜犧牲一切，犧牲多少人，干這樣的大事”。

在這個會上，毛澤東還講了一個中國古代寓言故事。說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華北，名叫北山愚公。他的家門南面有兩座大山擋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作太行山，一座叫作王屋山。愚公下決心率領他的兒子們要用鋤頭挖去這兩座大山。有個名叫智叟的老頭子看了發笑，說你們這樣干未免太愚蠢了，你們父子數人要挖掉這樣兩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愚公回答說：“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兒子，兒子死了，又有孫子，子子孫孫是沒有窮盡的。這兩座山雖然很高，卻是不會再增高了，挖一點就會少一點，為什么挖不平呢？”于是，愚公不受智叟思想的影響，毫不動搖，每天挖山不止。這件事感動了上帝，他就派了兩個神仙下凡，把兩座山背走了。

在中國共產黨看來，她的隊伍應該是由這樣的“愚公”們組成的。那么，最終幫助愚公把山背走的這個“上帝”又是誰呢？毛澤東說，是人民大眾。也就是說，愚公挖山不止的壯舉，感動了人民大眾，使他們甘心情愿和中國共產黨人一起奮斗。人多力量大，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有什么事情不能辦成功呢？這就是中國共產黨一路走來的歷史本質。

干革命，本質上就是一場“愚公移山”的事業。從精神道德上說，感動“上帝”的，是中國共產黨人身上散發的人格氣質。

革命是為了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中國共產黨的人格力量，重點體現在不畏艱險、堅守信念、追求真理、勇往直前上面，在特殊的環境中，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南京有一個叫雨花臺的地方，是一個美麗的山崗。在1927年以后的一段歷史里，這里是中國共產黨人和愛國志士最集中的殉難地。其中，留下姓名的便有2401位。一個叫史硯芬的共產黨員，1928年9月27日被槍殺在雨花臺，時年24歲。親人們冒險前來收斂遺體時，在他的口袋里發現了一封給弟弟妹妹的遺書。里面說：“我的死，是為著社會、國家和人類，是光榮的，是必要的。我死（后），還有我千萬同志，他們能踏著我的血跡，奮斗前進。我們的革命事業，必抵于成。故我雖死猶存……以后你能繼我志愿，乃我門第之光，我必含笑九泉，看你成功。不能繼我志愿，則萬不能與國民黨的腐敗分子同流。”

其實，國民黨在審訊共產黨員的時候，一個要求是只要你聲明脫離共產黨，就放你走，但很少有人作出這樣的選擇。在雨花臺犧牲的人，有兩個鮮明特點。一是家境出身大多不錯。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為生活所迫投身革命的，而是真正為追求遠大理想信念而奮斗犧牲的。就像“愚公”一樣，就是為了挖掉那兩座山。二是不少人具有比較高的文化知識水平，大學畢業生不少，甚至還有留學美國的博士，這就使他們對為之奮斗犧牲的理想信念有比較高的思想自覺，因而他們對理想信念的忠誠是發自內心的，擁有對真理的認識和把握高度。

這樣一些特點，使雨花英烈常常結合自己為之奮斗的事業來思考怎樣做人、怎樣做事，道德自覺非常明顯，因而有很強的人格力量。比如，在那里犧牲的中國共產黨早期著名領導人、擔任中共中央委員的惲代英就常常說：“好人是有操守的，好人是有作為的，好人是要能夠為社會謀福利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羅登賢的名言是：“什么也不能動搖我，我將我的生命給我們的黨與人民大眾。”共產黨員胡秉鐸的名言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由吾輩擔當。”這樣的人格追求，毫無疑問會在全社會激發起善良的道德意愿和道德情感，形成“向上”“向善”的價值觀和人格力量。

建設：創業風采

革命年代要挖掉的大山，是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而在建設時期要挖掉的大山，是貧窮落后。為了挖掉這座山，“愚公”們的人格氣質，主要體現在自力更生、奮發圖強、艱苦創業、無私奉獻上面。

建設時期的創業者，首先應該是一支清正廉潔、艱苦樸素、勤儉奮斗的執政隊伍。不僅自己不能“當官做老爺”，還要杜絕“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舊社會習氣。為此，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導人帶頭示范。他們普遍要求子女親屬不要搞特殊化，鼓勵子女親屬腳踏實地、不圖虛榮、自立自強。

毛澤東時常用工資和稿費接濟家鄉親友的生活，但對于他們安排工作、上學、當官這樣一些要求，一概婉言回絕。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剛成立時，毛澤東的妻兄楊開智計劃到北京見毛澤東，希望解決自己的工作問題。毛澤東寫信勸阻：“不要有任何奢望，不要來京。”“一切按正常規矩辦理，不要使政府為難。”

近親毛澤連要帶母親到北京來治病，毛澤東回信讓他們就在湖南長沙治病，并說：“現在人民政府決定精簡節約，強調反對浪費，故不要來京，也不要在長沙住得太久。”并隨信寄去一些錢，資助其在長沙治病。

周恩來給親屬們訂下了“十條家規”，其中一條是“在任何場合都不要說出與總理的關系”。為了防止親屬借他之名為己謀利，只允許親屬照一張合影。劉少奇不允許家里人用公家的車，特意找了輛三輪車送女兒上小學，大一點兒后就要她自己騎自行車上學。女兒在學校填家庭情況表的時候，“父親”欄填的是劉少奇用過的化名“劉衛黃”。朱德的兒子朱琦抗日戰爭初期便參加革命，從部隊轉業時已經是團級干部，但朱德只讓他到鐵路機務段當了一名火車司機。

領導人的新家風，和新的社會風氣融為一體，體現了那時倡導和踐行的新型價值觀。新的社會風尚一旦樹立起來，建設者們便有了特殊的人格感染力量。

有一位勞動模范叫時傳祥，是北京走街串巷的掏糞工人。他擁有“一人臟換來萬家凈”的職業道德觀。因此，他把清理糞便、整修廁所當成十分光榮、很有尊嚴的事情來做，獲得了居民們的尊敬和稱贊。

在資本和技術匱乏的條件下，要挖掉貧窮落后這座大山，推進工業化進程，只有兩條路：或者大量依賴外援;或者發揮勞動力資源充裕這個優勢，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當時的中國，只能選擇后者。

創業者生產條件之簡陋、生活條件之艱苦，今天的人們難以想象。在建設大慶油田的時候，鉆機和井架運來了，一個叫王進喜的鉆井工人和工友們用肩扛手抬，把這些幾噸、十幾噸重的設備運到工地。沒有房子，他們就住在冰冷潮濕的地窖子里。1960年，王進喜帶領他的“1205”鉆井隊共打井19口，完成進尺2.1258萬米，創造了世界石油鉆井史上的奇跡。在一次打井發生井噴的危急時刻，王進喜不顧腿傷，帶頭跳進泥漿池，用自己的身體來攪拌泥漿，最終止住了井噴，被稱為“鐵人。

位于中國北部太行山腹地的山西省昔陽縣大寨大隊，是個貧窮的小山村，自然環境惡劣，糧食畝產量每年不到200斤。1953年，農業合作化后，社員們在賈進才、陳永貴、郭鳳蓮等人帶領下，開山鑿坡，修造梯田，引水澆地，改變了靠天吃飯的狀況，糧食產量大幅提升，社員生活明顯改善。他們曾在尋找石材的過程中，10天內砸碎了兩把大錘，3根一米多長的鋼釬磨得只剩下一尺左右，10多個七八寸長的鐵楔子被打得只剩三四寸。

還有一類獲得贊譽的勞動模范，他們勤于動腦，善于進行種種提高工作質量和效率的技術革新。如年輕的紡織女工郝建秀摸索出能夠大幅提高紡紗效率和質量的“郝建秀工作法”，在全國推廣后，使整個紡織工業的產量大幅提高。鞍鋼的青年技工王崇倫大膽探索、反復試驗，制造出一種“萬能工具胎”，使加工工具的效率比原來提高了六七倍，他因此被譽為“走在時間前面的人”。

特別讓人感慨的是，一批科學家，為了研制中國的原子彈和導彈，隱姓埋名，遠赴中國西北的沙漠戈壁地帶，一干就是十幾年。有的還為此付出了生命。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長郭永懷，1968年12月帶著中國第一顆熱核導彈試驗數據從西北飛回北京，飛機失事，不幸遇難。人們在現場發現兩具燒焦的尸體緊緊地抱在一起，好不容易將兩具尸體分開后，發現一個皮包緊貼在兩人的胸部，里面裝的資料安然無恙。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郭永懷和警衛員牟方東，用血肉之軀保住了珍貴的熱核導彈試驗數據。他們犧牲后的第22天，中國第一顆熱核導彈試驗獲得成功。

改革：開拓擔當

改革開放年代的先鋒們，除了傳承革命和建設時期的優良傳統，還擁有開拓創新、銳意進取、勇于擔當、求真務實這樣一些新的精神品格。

開拓進取、務實擔當，是共產黨人的政治本色。“老祖宗”馬克思就提出：“一步實際行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毛澤東的名言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鄧小平在改革開放過程中經常寫下這樣的批示：“抓住機遇”“不宜拖延”“不要拖延”“不能拖延”。習近平說過：“看一個領導干部，很重要的是看有沒有責任感，有沒有擔當精神。”

改革開放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創舉。它可以有總的發展方向和趨勢，但任何人都不可能預設出一成不變和萬事倶備的政策思路。鄧小平在1992年初的南方談話中說：“辦什么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萬無一失，誰敢說這樣的話？一開始就自以為是，認為百分之百正確，沒那么回事。”因此，改革開放的前進方式，就是大膽地試。

改革開放前，國家把農民的土地高度集中起來，農民的生產和生活都被人民公社以及下屬的生產隊統一管理，每天吹哨或者敲鐘下地干活，年終按每家掙得的工分多少來分配糧食。農民沒有任何自主權。漸漸地，他們對生產經營失去了責任心和創造熱情，日子也不好過。

農村基層干部開始想辦法，包產到組或包產到戶的做法隨后興起。1978年冬天，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18戶農民創造了大包干的做法，把土地徹底包給每家農戶自己去種，打下糧食，先交國家的，后交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這樣一來，群眾開始起早貪黑地干，過去生產隊吹破哨子、敲破鐘也沒有人上工的現象不再有了。

在當時，這種做法與國家的法令不相容，農民們只有舍命共擔，才敢一試。小崗村的改革是秘密進行的，為防止以后領頭干的生產隊干部出現意外，他們還約定，萬一出了事情，大伙就把領頭人的子女撫養到18歲，并且在一份秘密契約上蓋上了各自的手印。這個秘密的做法還是傳了出去，引起了廣泛爭論甚至受到批評。直到將近兩年后，才在中央文件里第一次得到認可。可見，農村改革的經驗，是由一群務實擔當的人創造的。

創辦經濟特區也是這樣。中共中央1979年同意廣東先行先試后，立刻遇到了一個問題：錢從哪里來？深圳市領導只好向中央要錢，結果只給了3000萬元，這對需要移山填湖的城市建設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深圳市干部的眼光不得不瞄準了大片荒涼的土地，決定出租土地。所謂出租，就是讓外來投資的資本家有償使用國家土地，為深圳的前期開發籌措資金。但這個做法很容易讓人想起舊中國那些被帝國列強們租占的租界，由此引來一片爭議之聲。但深圳堅持了下來，同時還創造了“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等刺激人們更新思想觀念的新提法。直到1984年1月，鄧小平到深圳實地考察，寫下“深圳的發展和經驗證明，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政策是正確的”這個題詞，關于經濟特區的爭論才停歇下來。

要開拓進取、務實擔當，就要不怕犯錯誤。鄧小平告訴人們，“都是新事物，所以要摸索前進。既然是新事物，難免要犯錯誤”。所謂錯誤，有不同性質，有的是前進中探索的錯誤，有的是違背歷史規律和潮流的錯誤。為推進改革開放而犯的錯誤，屬于前一種。如果不想前進，不敢探索，許多失誤和不足就不會發生，但那樣一來，改革開放就停止了。這是中國改革開放能夠走到今天的重要經驗。

開拓進取、務實擔當，在改革開放中事實上成了全社會的精神面貌，激發出全社會的創造活力。1995年，根據中美雙方有關機構簽署的協議，首先在北京、上海提供國際互聯網接入業務。這一年，在北京中關村電子一條街豎起了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中國人離信息高速公路還有多遠——向北1500米。”它被很多路人當作路標，實際上通向的是一個叫瀛海威的小公司，這是中國第一個互聯網接入服務的公司。也是在這一年，一個叫馬化騰的人投資5萬元，購置了4條電話線、8臺電腦，創建了惠多網深圳站，他后來的公司名叫“騰訊”。

當今中國的改革背景又發生了明顯變化。中國用幾十年的時間，走過了西方發達國家幾百年的工業化過程，不斷出現的新問題和新矛盾都被壓縮在相應狹窄的時空里面，中國不再擁有西方國家在現代化過程中從容處理社會需求和社會矛盾的時空。

改革發展的復雜性已非往日可比。好改的，讓大家高興的改革，已經做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普惠式改革人們可以容忍出錯，甚至忍受陣痛，啃硬骨頭的改革就不能指望如此了;人們對改革發展的訴求和預期日漸多樣，期望值越來越高，影響社會穩定的矛盾日漸增多;利益格局的多樣化和分化趨勢明顯，甚至出現“利益固化”現象;凝聚改革共識，統籌兼顧各方利益，比過去更難了。

在這些背景下，要全面深化和推進改革，更需要開拓進取、務實擔當的精神。何謂擔當？就是面對矛盾敢于迎難而上，面對危機敢于挺身而出，面對失誤敢于承擔責任;就是敢辦大事，善辦難事，能辦小事，多辦好事。今天的中國，正是這樣鼓勵改革者們前行的。

開拓進取、務實擔當，實際上就是一種干事業的勁頭。中國能取得今天這樣的發展成就，靠的就是這種勁頭。這連美國領導人也是承認的。2014年12月3日，美國《華盛頓日報》網站報道，奧巴馬在同美國企業領袖的談話中，稱贊中國“充滿干勁”，“這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還不禁感慨：

“我要說的是，如果他們想建什么東西，就真的能夠建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會侵蝕我們的競爭優勢。”

還有規矩

中國共產黨一路走來，還靠制度建黨、靠規矩管黨。沒有規矩，或訂了規矩而不嚴守，是很難做成大事的。

規矩就是紀律，中國共產黨目前對其成員制定的紀律，包括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工作紀律、群眾紀律、生活紀律、廉政紀律6個方面。

怎樣管理好自己，怎樣定規矩、守規矩，中國共產黨有一個認識過程。成立中國共產黨時，有人主張建立中央集權制的馬克思主義政黨，有人主張建立一個研究宣傳馬克思主義的黨，黨的中央應該是一個聯絡的機關。誰也沒有說服誰，結果中共一大在組織制度上并沒有形成決議。

1922年召開中共二大時，仍然有人主張黨內組織形式仿照聯邦制，即使設立中央委員會，僅須1人即可。但這次大會通過的黨章，還是專列“紀律”一章，計9條。其中規定，各地黨的組織“不得自定政策”，凡關系全國之重大政治問題，各地黨組織不得違背中央立場“單獨發表意見”。立下這些規矩，就使中國共產黨和那些只在口頭或書案上講講馬克思主義的松散學術團體之間劃出了一道界限。在當時，確實有些人，包括曾積極宣傳馬克思主義甚至參加籌備建黨的一些社會名人，受不了這些規矩，先后離開了黨。

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陷入生死存亡之境。叛變者有之，不聽招呼者有之，消極動搖者有之，在黨內另立派別者也有之。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強化紀律，維護黨的團結，強化戰斗力，至關重要。在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的過程中，毛澤東主持了一場入黨儀式，在他確定的24個字的入黨誓詞中，便有“服從紀律”這4個字。這份入黨誓詞后來歷經各個歷史時期，雖幾經調整和修改，但“服從紀律”保留至今，最新的入黨誓詞表述是“嚴守黨的紀律”。

井岡山時期，毛澤東等還創設了人民軍隊的基本紀律，后來發展為“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提出要“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一切繳獲要歸公”。正是靠了這樣的規矩，中國共產黨在絕境中搞出了紅紅火火的局面。哪怕是后來因為“左”傾教條主義的錯誤再次陷入絕境，也依然靠著這些規矩所形成的凝聚力和戰斗力，走過了千難萬險的長征之路。

延安整風的時候，毛澤東在1941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提出了一個著名的論斷：“路線是‘王道，紀律是‘霸道，這兩者都不可少。”意思是黨的建設，既要靠正確的路線方針來指導，也要靠鐵的紀律來約束。為什么講這個話？因為當時黨內存在“鬧獨立性，不服從決議，沒有紀律的現象，必須整頓”。視紀律為“霸道”，是強調其剛性約束，黨員干部必須有敬畏之心;不敬畏，就不會去認真遵守，就會影響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貫徹實行。毛澤東還說：孫悟空頭上套的箍是金的，共產黨的紀律是鐵的，比孫悟空的金箍還厲害、還硬。

西柏坡是中國共產黨在農村的最后一個指揮所，更是立規矩的地方。1948年，解放戰爭開始打得比較順利時，黨內無紀律傾向有所抬頭，作決策不請示報告的情況屢有發生。毛澤東對此高度警覺，要求全黨“懂得必須消滅現在我們工作中的某些嚴重的無紀律狀態或無政府狀態”。1948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專門召開擴大會議，主要議題就是“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會議強調要建立請示報告制度，黨的下級的重要決議，必須呈報黨的上級組織批準以后方準執行;各級黨的領導機關，必須將不同意見的爭論，及時地、真實地向上級報告，其中重要的爭論必須報告中央。

1949年3月，要進北京執政的時候，身處河北平山縣西柏坡村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既興奮，又很憂慮。要從農村到城市里去了，歷史任務也將從革命轉向建設，從打碎一個舊世界轉向建設一個新世界，中國共產黨人將經受更加嚴格的考驗，黨員隊伍能夠適應這個轉變嗎？會不會一進大城市就蛻化變質呢？為此，毛澤東提出，“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后來，人們把這個要求，概括為“兩個務必”。在西柏坡召開的中共七屆二中全會，還確定了中共成為執政黨后必須遵循的“六條規定”，內容包括：不做壽，不送禮，少敬酒，少拍掌，不以人名作地名。

進城以后，中國共產黨對那些違反“兩個務必”的人，堅決地做了處理。有兩個從小參加革命、出生入死立下不小功勞的黨內高級干部，一個叫劉青山，一個叫張子善。他們曾在敵人的監獄中，面對嚴刑逼供堅貞不屈，很有“愚公”的人格氣質。不承想，在他們擔任天津地區的一、二把手以后，迅速腐化墮落。毛澤東親自過問此案，并批準了對他們的死刑判決。當有人念在劉、張二人過去的功勞來說情時，毛澤東痛心地說：“正因為他們兩人的地位高，功勞大，影響大，所以才要下決心處決他們。只有處決他們，才可能挽救20個，200個，2000個，20000個犯有各種不同程度錯誤的干部。”這件事在全社會引起很大震動。

歷史也曾給人們以教訓。“文化大革命”期間，團團伙伙、結黨營私現象大量出現，不少地方和部門大鬧派性，各行其是，成為黨內政治生活的混亂之源。為此，在改革開放之初，為了講規矩、守規矩，黨做了兩件大事。一是恢復設立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一是制定《關于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鄧小平更是反復強調，在改革開放中要團結和組織起來，“一靠理想，二靠紀律”。

今天的中國共產黨，更強調講規矩。在改革開放中逐步形成的，被認為是法不責眾、司空見慣的一些尋常事，今天都不能做了。

2013年，四川省涼山州一名領導干部帶領15個人的工作組下鄉時開了10臺越野車，加上縣里陪同的車輛，在崎嶇的山路上，形成一支綿延一兩里路的車隊。晚上本來安排的是工作餐，卻因為前來看望的同鄉、同學和親友越來越多，變成了60人參加的大宴席，花費了1.5萬多元。中共四川省紀委對這起大吃大喝案件進行了嚴肅處理。

涼山州還因此制定了“十條規定”，其中一條很特別，就3個字：“不殺牛。”原來，當地老百姓有一個風俗，婚喪嫁娶、招待尊貴客人都要殺牛。這個風俗后來有些變味兒，書記下鄉要殺牛，縣長下鄉也要殺牛，殺牛成為公務接待的“標配”。新規定一出，無論大事小事都要殺牛宰羊顯排場的風氣基本上不見了。

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對違規者的處理力度也達到空前的程度。從2012年到2017年，5年間立案審查的省部級和部隊軍級以上領導干部，包括其他管理中央的干部，達到440人，其中包括中共中央委員、中共中央候補委員43人。立案審查的廳局級領導干部8900多人、縣處級干部6.3萬人，處分村黨支部書記和村主任5.8萬人。

講規矩，事實上也是一種精神氣質和人格力量的建設。中國傳統文化追求圣賢理想，君子人格，修身齊家，最后才能治國平天下。中國共產黨講規矩，主要是讓他的成員：一是要嚴于修身，提升道德境界，追求高尚情操，自覺遠離低級趣味;二是要嚴以用權，堅持按規則、按制度行使權力，不搞特權、不以權謀私;三是要嚴以律己，就是要心存敬畏、手握戒尺，慎獨慎微、勤于自省，為政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