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舟

古往今來,文人藏書最初是為了讀書,但是伴隨著整個藏書的過程,藏書本身也逐漸具有獨立的價值與意義。西方著名哲學家本雅明是一個不惜變賣所有家產而藏書的收藏家。他收藏書籍的目的是要將書籍的“實用性從單調乏味的苦役中解放出來。因為,收藏書籍不僅夢想一個遙遠的桃花源,而且還夢想一個更好的精神境地。”
本雅明這種藏書之癡能在中國古代的文人中找到不少知己。中國古代的很多文人將書看作靈性之物,愛之入癖,遇到自己渴求的珍本,更是不會輕易放過。若有幸得之,必藏于密室,不隨便示人,偶爾拜讀,則沐浴焚香。愛好藏書的文人更多的時候是陶醉于由藏書所構筑的精神自足氛圍之中,往往卻會漸漸忽略書籍的實用性和工具性。
要藏書,先要收書。收書之中,有喜有憂,有遺憾有悲哀,即使當時有各種辛酸,日后回憶也會變得美不勝收。明代胡應麟,嗜書成癖,見到好書就想買下,他甚至脫下衣服典錢來買他想要的書。有一次,他在杭州的一家書店看到宋代張文潛的《柯山集》鈔本一百卷,印記奇古,裝幀典雅,真是驚喜之極,于是就立即把隨身所帶的兩匹錦緞,以及身上所穿的衣服全部給了書主人,相約第二天來取書。這一夜,他興奮地難以入睡,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趕去取書,誰知天意卻不讓他得此奇書,書主人的家竟在夜里發生了火災,將要到手的奇書也化為了灰燼。胡應麟痛心疾首,恍然若失,竟為此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祁承燁為求購圖書,曾拿自己妻子的首飾典賣,多年積累圖書一萬多卷,這是全家人省吃儉用積下來的“財產”。然而也是一場大火,將這批書籍化為烏有。但是他毫不氣餒,從頭開始,繼續以更快的速度收書、訪書、購書,經過苦心經營,藏書冊數達到十萬卷以上,成為明代有名的藏書大家。
藏書家范欽為了使自己天一閣的藏書永久保存,對子孫后代立下了“代不分書,書不出閣”的嚴苛家規遺訓。范欽規定,范家子孫若有違反家規,無故開門入閣,領親友入閣和擅自開櫥,擅自將書外借者,要處以不予祭祖三次至三年的處罰,至于把書偷拿出去典賣者,要永遠逐出家門,不認其為范氏子孫。就是靠著這種嚴苛的遺訓,天一閣數萬冊書籍在黑洞洞的樓閣中沉睡了四百多年,為今人留下了無法估價的珍貴古籍。

古代藏書至癡者絕對是愛書之人,與附庸風雅的達官顯貴之家藏書不同,他們總是因愛讀書而想保存書,因保存書而藏書、訪書、補書、校書。藏書,已經是他們人生的事業,人生的信仰和精神的寄托。從古至今,眾多的藏書家個人生活甘于清貧,終生與書為伴,卻將畢生的精神生命流連于墨香書籍之中。藏書家的這份癡情,確實可敬、可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