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白月亮

李愫生

我看到月亮了。這一天的月亮，是如此地白，如此地亮。這是一年里最樸素最干凈的月光，照著世界上最簡單的愛。這個世界，人會老，愛會老，月光不會老。讓一個人走進自己的心里，是不知不覺的，就像月光照進了心里，也是不知不覺的。有些人，一生下來就老了。有些愛，還沒有發生就過去了。有些月光，卻一輩子就停留在了那里。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遙望月，對月起相思。有很多愛，無法言說，隔著月亮思念你。這世間，完美的愛，是超越了物欲和情欲的。曾經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后羿忙著射日，嫦娥忙著奔月，所以，他們的愛落入一個悲情的結局。后羿和嫦娥，他們和現代都市男女各自物欲的忙碌何其相像，李商隱寫道：“常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說的就是嫦娥的悔恨吧。而世間男女誰期盼的不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的甜蜜相守呢？沒有了愛，月亮里的那塊桂花糖，還甜嗎？

曾經看過一個故事。連續三年，每年的中秋節，男人都會收到來自同一個陌生號碼的祝福短信，只有短短五個字：月亮愛著你！他從來沒有回復過。第四年的中秋節，那條短信沒有出現。他猶豫很久，終于對那個號碼發了句中秋節快樂。很快便有了答復，“謝謝，你哪位？”男人已經錯失了愛他的那片月光。城市很大，愛很容易迷路。不可再來的月光，是一首無法落幕的情歌。

還有一個故事。女孩和男友分手后，一直在懷念他。中秋是他們的相識紀念日，女孩突然想打電話問候一下他。電話那邊還是輕聲的一聲，喂。女孩保持鎮定，是我。男人顯然沒仔細看電話，受驚地說，我正在和朋友一起逛街看月亮呢。女孩窘了一下，說，那你忙吧，有時間再聊。喂，先別。男人走到一旁，找到個偏僻的角落：你還好嗎。女孩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

男人遲疑一會兒，說，你以后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女孩心一涼，后來再沒有和他有過任何聯系。后來，聽說那個男人和一個白富美結婚了。記得那天，男人說，我在看月亮，你也看吧。女孩抬頭望天空，沒有看到月亮。只有那些高高密密的樓房，那些曖昧的燈火閃爍。城市里是沒有月亮的。

月亮很大很圓，女孩和小狗走在月光下。曾經，這是兩個人的城市，現在，是很多人的城市，卻是她一個人的月光。很多人迷失在城市的喧囂里，很少抬頭看月亮了。如夢城市，曾經的甜蜜，曾經曬過的同一片月光，都成為回憶。

每一個人，都在忙著上班，忙著賺錢，忙著成功，唯獨忘記了看看那片月光，愛的月光。

女孩和小狗，走在小區的綠化帶上，草地上的路燈壞了，恰好有一片月光落下，是那么地白，那么地亮。女孩突然發現，五彩斑斕的城市，燈光很亮，月光很暗。只有城市里關閉了燈光，月光才會落下。

那些忘記了月光的人，你我是否身在其中呢？在物欲橫流的世界，每個人都期待愛的回轉，如期待白月亮上盛開的一朵白蓮花，有風吹過小池塘，悸動心的漣漪，回到最初。曾經的回憶和愛，柔軟地，路過這里，路過你，像月光一樣親吻你的孤單。

摘自《新青年》